标题:李杜列传第五十三 内容: 李固 子燮 杜乔李固字子坚,汉中南郑人,司徒郃之子也。 郃在《方术传》。 固貌状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龟文。 少好学,常步行寻师,不远千里。 遂究览坟籍,结交英贤。 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风而来学。 京师咸叹曰:「是复为李公矣。」司隶、益州并命郡举孝廉,辟司空掾,皆不就。 阳嘉二年,有地动、山崩、火灾之异,公卿举固对策,诏又特问当世之敝,为政所宜。 固对曰: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宝有山川。 王道得则阴阳和穆,政化乖则崩震为灾。 斯皆关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 夫化以职成,官由能理。 古之进者,有德有命;今之进者,唯才与力。 伏闻诏书务求宽博,疾恶严暴。 而今长吏多杀伐致声名者,必加迁赏。 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 是以淳厚之风不宣,雕薄之俗未革。 虽繁刑重禁,何能有益? 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薛女},使樊丰之徒乘权放恣,侵夺主威,改乱嫡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艰。 既拔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 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 臣伏从山草,痛心伤臆。 实以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 岂无阿乳之恩? 岂忘贵爵之宠? 然上畏天威,俯案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 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 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高,使成万安之福。 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 但以爵位尊显,专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 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 《老子》曰:「其进锐,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 而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 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 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戚权,容请托故也。 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子弟禄仕,曾无限极。 虽外托谦默,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 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 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 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 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候羊迪等,无他功德,初拜便真。 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 先圣法度,所宜坚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复。 《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 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下之有北斗也。 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 斗斟酌元气,运平四时。 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 若不平心,灾眚必至。 诚宜审择其人,以毘圣政。 今与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 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 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 《周颂》曰:「薄言振之,莫不震叠。」此言动之于内,而应于外者也。 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 间隙一开,则邪人动心;利竞暂启,则仁义道塞。 刑罪不能复禁,化导以之C85D坏。 此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 陛下宜开石室,陈图书,招会群儒,引问失得,指E74E变象,以求天意。 其言有中理,即时施行,显拔其人,以表能者。 则圣听日有所闻,忠臣尽其所知。 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 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 臣所以敢陈愚瞽,冒昧自闻者,傥或皇天欲令微臣觉悟陛下。 陛下宜熟察臣言,怜赦臣死。 顺帝览其对,多所纳用,即进出阿母还弟舍,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 以固为议郎。 而阿母宦者疾固言直,因诈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 大司农黄尚等请之于大将军梁商,又仆射黄琼救明固事,久乃得拜议郎。 出为广汉令,至白水关,解印绶,还汉中,杜门不交人事。 岁中,梁商请为从事中郎。 商以后父辅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灾异数见,下权日重。 固欲令商先正风化,退辞高满,乃奏记曰:《春秋》褒仪父以开义路,贬无骇以闭利门,夫义路闭则利门开,利门开则义路闭也。 前孝安皇帝内任伯荣、樊丰之属,外委周广、谢恽之徒,开门受赂,署用非次,天下纷然,怨声满道。 朝廷初立,颇存清静,未能数年,稍复堕损。 左右党进者,日有迁拜,守死善道者,滞洇穷路,而未有改敝立德之方。 又即位以来,十有余年,圣嗣未立,群下继望。 可令中宫博简嫔媵,兼采微贱宜子之人,进御至尊,顺助天意。 若有皇子,母自乳养,无委保妾医巫,以致飞燕之祸。 明将军望尊位显,当以天下为忧,崇尚谦省,垂则万方。 而新营祠堂,费功亿计,非以昭明令德,崇示清俭。 自数年以来,灾怪屡见,比无雨润,而沉阴郁泱。 宫省之内,容有阴谋。 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刑,愚者睹怪讳名。」天道无亲,可为祗畏。 加近者月食既于端门之侧。 月者,大臣之体也。 夫穷高侧危,大满则溢,月盈则缺,日中则移。 凡此四者,自然之数也。 天地之心,福谦忌盛,是以贤达功遂身退,全名养寿,无有怵迫之忧。 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 固狂夫下愚,不达大体,窃感古人一饭之报,况受顾遇而容不尽乎! 商不能用。 永和中,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乃以固为荆州刺史。 固到,遣吏劳问境内,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 于是贼帅夏密等敛其魁党六百余人,自缚归首。 固皆原之,遣还,使自相招集,开示威法。 半岁间,余类悉降,州内清平。 上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臧秽。 赐等惧罪,遂共重赂大将军梁冀,冀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 冀遂令徙固为太山太守。 时,太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 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 未满岁,贼皆弭散。 迁将作大匠。 上疏陈事曰:臣闻气之清者为神,人之清者为贤。 养身者以练神为宝,安国者以积贤为道。 昔秦欲谋楚,王孙E0F6设坛西门,陈列名臣,秦使F256然,遂为寝兵。 魏文侯师卜子夏,友田子方,轼段干木,故群俊竞至,名过齐桓,秦人不敢窥兵于西河,斯盖积贤人之符也。 陛下拨乱龙飞,初登大位,聘南阳樊英、江夏黄琼、广汉杨厚、会稽贺纯,策书嗟叹,待以大夫之位。 是以岩穴幽人,智术之士,弹冠振衣,乐欲为用,四海欣然,归服圣德。 厚等在职,虽无奇卓,然夕惕孽孽,志在忧国。 臣前在荆州,闻厚、纯等以病免归,诚以怅然,为时惜之。 一日朝会,见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顾问者,诚可叹息。 宜征还厚等,以副群望。 琼久处议郎,已且十年,众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滞也。 光禄大夫周举,才谟高正,宜在常伯,访以言议。 侍中杜乔,学深行直,当世良臣,久托疾病,可敕令起。 又荐陈留杨伦、河南尹存、东平王恽、陈国何临、清河房植等。 是日有诏征用伦、厚等,而迁琼、举,以固为大司农。 先是,周举等八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中并是宦者亲属,辄为请乞,诏遂令勿考。 又旧任三府选令史,光禄试尚书郎,时皆特拜,不复选试。 固乃与廷尉吴雄上疏,以为八使所纠,宜急诛罚,选举署置,可归有司。 帝感其言,乃更下免八使所举刺史、二千石,自是稀复特拜,切责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称善。 乃复与光禄勋刘宣上言:「自顷选举牧守,多非其人,至行无道,侵害百姓。 又宜止B231游,专心庶政。」帝纳其言,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 及冲帝即位,以固为太尉,与梁冀参录尚书事。 明年帝崩,梁太后以杨、徐盗贼盛强,恐惊扰致乱,使中常侍诏固等,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 固对曰:「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 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臣子反共掩匿乎? 昔秦皇亡于沙丘,胡亥、赵高隐而不发,卒害扶苏,以至亡国。 近北乡侯薨,阎后兄弟及江京等亦共掩秘,遂有孙程手刃之事。 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 固以清河王蒜年长有德,欲立之,谓梁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冀不从,乃立乐安王子缵,年八岁,是为质帝。 时,冲帝将北卜山陵。 固乃议B361:「今处处寇贼,军兴用费加倍,新创宪陵,贼发非一。 帝尚幼小,可起陵于宪陵茔内,依康陵制度,其于役费三分减一。」乃从固议。 时太后以比遭不造,委任宰辅,固所匡正,每辄从用,其黄门宦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遂平,而梁冀猜专,每相忌疾。 初,顺帝时诸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余人。 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虚诬固罪曰:臣闻君不稽古,无以承天;臣不述旧,无以奉君。 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坐则见尧于墙,食则睹尧于羹。 斯所谓聿追来孝,不失臣子之节者。 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 至于表举荐达,例皆门徒,及所辟召,靡非先旧。 或富室财赂,或子婿婚属,其列在官牒者凡四十九人。 又广选贾竖,以补令史;募求好马,临窗呈试。 出入逾侈,辎軿曜日。 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B231旋偃仰,从容冶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 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已,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 臣闻台辅之位,实和阴阳,琁机不平,寇贼奸轨,则责在太尉。 固受任之后,东南跋扈,两州数郡,千里萧条,兆人伤损,大化陵迟,而诋疵先主,苟肆狂狷。 存无廷争之忠,没有诽谤之说。 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 固之过衅,事合诛辟。 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 太后不听,得免。 冀忌帝聪慧,恐为后患,遂令左右进鸠。 帝苦烦甚,促使召固。 固入,前问:「陛下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 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 冀虑其事泄,大恶之。 因议立嗣,固引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仍遭大忧。 皇太后圣德当朝,摄统万机,明将军体履忠孝,忧存社稷,而频年之间,国祚三绝。 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 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 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祚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 且永初以来,政事多谬,地震宫庙,彗星竟天,诚是将军用情之日。」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 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 至忧至重,可不熟虑! 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 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 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着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 先是蠡吾侯志当取冀妹,时在京师,冀欲立之。 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中常侍曹腾等闻而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 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 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而言辞激切。 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之。 皆曰:「惟大将军令。」而固独与杜乔坚守本议。 冀厉声曰:「罢会。」固意既不从,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 冀愈激怒,乃说太后先策免固,竟立蠡吾侯,是为桓帝。 后岁余,甘陵刘文、魏郡刘鲔各谋立蒜为天子,梁冀因此诬固与文、鲔共为妖言,下狱。 门生勃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鈇锧诣阙通诉,太后明之,乃赦焉。 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 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遂诛之,时年五十四。 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 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 汉家衰微,从此始矣。 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 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 州郡收固二子基、兹子郾城,皆死狱中。 小子燮得脱亡命。 冀乃封广、戒而露固尸于四衢,令有敢临者加其罪。 固弟子汝南郭亮,年始成童,游学洛阳,乃左提章钺,右秉鈇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 不许,因往临哭,陈辞于前,遂守丧不去。 夏门亭长呵之曰:「李、杜二公为大臣,不能安上纳忠,而兴造无端。 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 干试有司乎?」亮曰:「亮含阴阳以生,戴乾履坤。 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亭长叹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B23F,地厚不敢不E575。 耳目适宜视听,口不可以妄言也。」太后闻而不诛。 南阳人董班亦往哭固,而殉尸不肯去。 太后怜之,乃听得EB78敛归葬。 二人由此显名,三公并辟。 班遂隐身,莫知所归。 固所着章、表、奏、议、教令、对策、记、铭凡十一篇。 弟子赵承等悲叹不已,乃共论固言迹,以为《德行》一篇。 燮字德公。 初,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归乡里。 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司郡赵伯英妻,贤而有智,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 自太公已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 有顷难作,下郡收固三子。 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 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感其义,乃将燮乘江东入下,入徐州界内,令变名姓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 各为异人,阴相往来。 燮从受学,酒家异之,意非恒人,以女妻燮。 燮专精经学。 十余年间,梁冀既诛而灾眚屡见。 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于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后嗣。 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皆不受,遂还乡里,追服。 姊弟相见,悲感傍人。 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为汉忠臣,而遇朝廷倾乱,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将绝。 今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 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 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 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 后王成卒,燮以礼葬之,感伤旧恩,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州郡礼命,四府并辟,皆无所就,后征拜议郎。 及其在位,廉方自守,所交皆舍短取长,好成人之美。 时,颍川荀爽、贾彪,虽俱知名而不相能,燮并交二子,情无适莫,世称其平正。 灵帝时拜安平相。 先是安平王续为张角贼所略,国家赎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 燮上奏曰:「续在国无政,为妖贼所虏,守籓不称,损辱圣朝,不宜复国。」时议者不同,而续竟归籓。 燮以谤毁宗室,输作左校。 未满岁,王果坐不道被诛,乃拜燮为议郎。 京师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擢迁河南尹。 时既以货赂为官,诏书复横发钱三亿,以实西园。 燮上书陈谏,辞议深切,帝乃止。 先是,颍川甄邵诌附梁冀,为邺令。 有同岁生得罪于冀,亡奔邵,邵伪纳而阴以告冀,冀即捕杀之。 邵当迁为郡守,会母亡,邵且埋尸于马屋,先受封,然后发丧,邵还至洛阳,燮行涂遇之,使卒投车于沟中,笞捶乱下,大署帛于其背曰「谄贵卖友,贪官埋母」。 乃具表其状。 邵遂废锢终身。 燮在职二年卒,时人感其世忠正,咸伤惜焉。 杜乔字叔荣,河内林虑人也。 少为诸生,举孝廉,辟司徒杨震府。 稍迁为南郡太守,转东海相,入拜侍中。 汉安元年,以乔守光禄大夫,使徇察兖州。 表奏太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陈留太守梁让、济阴太守汜宫、济北相崔瑗等臧罪千万以上。 让即大将军梁冀季父,宫、瑗皆冀所善。 还,拜太子太傅,迁大司农。 时,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无功并封,乔上书谏曰:「陛下越从籓臣,龙飞即位,天人瞩心,万邦攸赖。 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伤善害德,兴长佞谀。 臣闻古之明君,褒罚必以功过;末世暗主,诛赏各缘其私。 今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 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 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 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益州刺史种暠举劾永昌太守刘君世以金蛇遗梁冀,事发觉,以蛇输司农。 冀从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始为恨。 累迁大鸿胪。 时,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又衔之。 迁光禄勋。 建和元年,代胡广为太尉。 桓帝将纳梁冀未,冀欲令以厚礼迎之,乔据执旧典,不听。 又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臧罪明着,遂不肯用,因此日忏于冀。 先是李固见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桡。 由是海内叹息,朝野瞻望焉。 在位数月,以地震免。 宦者唐衡、左C369等因共谮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言上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 及清河王蒜事起,梁冀遂讽有司劾乔及李固与刘鲔等交通,请逮案罪。 而梁太后素知乔忠,但策免而已。 冀愈怒,使人胁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 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执系之,死狱中。 妻、子归故郡。 与李固俱暴尸于城北,家属故人莫敢视者。 乔故掾陈留杨匡闻之,号泣星行到洛阳,乃着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卫尸丧,驱护蝇虫,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 梁太后义而不罪。 匡于是带鈇锧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 太后许之。 成礼殡殓,送乔丧还家,葬送行服,隐匿不仕。 匡初好学,常在外黄大泽教授门徒。 补蕲长,政有异绩,迁平原令。 时国相徐曾,中常侍璜之兄也,匡耻与接事,托疾牧豕云。 论曰:夫称仁人者,其道弘矣! 立言践行,岂徒徇名安己而已哉,将以定去就之概,正天下之风,使生以理全,死与义合也。 夫专为义则伤生,专为生则骞义,专为物则害智,专为己则损仁。 若义重于生,舍生可也。 生重于义,全生可也。 上以残暗失君道,下以笃固尽臣节。 臣节尽而死之,则为杀身以成仁,去之不为求生以害仁也。 顺、桓之间,国统三绝,太后称制,贼臣虎视。 李固据位持重,以争大义,确乎而不可夺。 岂不知守节之触祸,耻夫覆折之伤任也。 观其发正辞,及所遗梁冀书,虽机失谋乖,犹恋恋而不能已。 至矣哉,社稷之心乎! 其顾视胡广、赵戒,犹粪土也。 赞曰:李、杜司职,朋心合力。 致主文、宣,抗情伊、稷。 道亡时晦,终离罔极。 燮同赵孤,世载弦直。 发布时间:2025-05-23 18:13:22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106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