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四十三 赵世家第十三 内容: 赵氏之先,与秦共祖。 至中衍,为帝大戊御。 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恶来,事纣,为周所杀,其后为秦。 恶来弟曰季胜,其后为赵。 季胜生孟增。 孟增幸于周成王,是为宅皋狼。 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 造父幸于周缪王。 造父取骥之乘匹,与桃林盗骊、骅骝、绿耳,献之缪王。 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 而徐偃王反,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 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 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时伐戎,为御。 及千亩战,奄父脱宣王。 奄父生叔带。 叔带之时,周幽王无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国。 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至赵夙。 赵夙,晋献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而赵夙为将伐霍。 霍公求奔齐。 晋大旱,卜之,曰“霍太山为祟”。 使赵夙召霍君于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 晋献公赐赵夙耿。 夙生共孟,当鲁闵公之元年也。 共孟生赵衰,字子馀。 赵衰卜事晋献公及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 重耳以骊姬之乱亡奔翟,赵衰从。 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赵衰而生盾。 初,重耳在晋时,赵衰妻亦生赵同、赵括、赵婴齐。 赵衰从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国。 重耳为晋文公,赵衰为原大夫,居原,任国政。 文公所以反国及霸,多赵衰计策,语在晋事中。 赵衰既反晋,晋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为适嗣,晋妻三子皆下事之。 晋襄公之六年,而赵衰卒,谥为成季。 赵盾代成季任国政二年而晋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 盾为国多难,欲立襄公弟雍。 雍时在秦,使使迎之。 太子母日夜啼泣,顿首谓赵盾曰:“先君何罪,释其适子而更求君? ”赵盾患之,恐其宗与大夫袭诛之,乃遂立太子,是为灵公,发兵距所迎襄公弟于秦者。 灵公既立,赵盾益专国政。 灵公立十四年,益骄。 赵盾骤谏,灵公弗听。 及食熊蹯,胹不熟,杀宰人,持其尸出,赵盾见之。 灵公由此惧,欲杀盾。 盾素仁爱人,尝所食桑下饿人反扞救盾,盾以得亡。 未出境,而赵穿弑灵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为成公。 赵盾复反,任国政。 君子讥盾“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讨贼”,故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 晋景公时而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 赵朔,晋景公之三年,朔为晋将下军救郑,与楚庄王战河上。 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 初,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 盾卜之,兆绝而后好。 赵史援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 至孙,赵将世益衰。 ”屠岸贾者,始有宠于灵公,及至于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 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 请诛之。 ”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 今诸君将诛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 妄诛谓之乱。 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 ”屠岸贾不听。 韩厥告赵朔趣亡。 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 ”韩厥许诺,称疾不出。 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 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 ”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 ”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 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 夫人置儿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 ”及索,儿竟无声。 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柰何? ”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 ”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 ”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彊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 ”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 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 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 ”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 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 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 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1抱儿呼曰:“天乎天乎! 赵氏孤儿何罪? 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 ”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 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 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 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乃曰:“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 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 中衍人面鸟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 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适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尝绝祀。 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策。 唯君图之。 ”景公问:“赵尚有后子孙乎? ”韩厥具以实告。 于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 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 赵孤名曰武。 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 非然,孰敢作难! 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后。 今君有命,群臣之愿也。 ”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 复与赵武田邑如故。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 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后。 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 ”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愿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1程婴曰:“不可。 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 ”遂自杀。 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 赵氏复位十一年,而晋厉公杀其大夫三郤。 栾书畏及,乃遂弑其君厉公,更立襄公曾孙周,是为悼公。 晋由此大夫稍彊。 赵武续赵宗二十七年,晋平公立。 平公十二年,而赵武为正卿。 十三年,吴延陵季子使于晋,曰:“晋国之政卒归于赵武子、韩宣子、魏献子之后矣。 ”赵武死,谥为文子。 文子生景叔。 景叔之时,齐景公使晏婴于晋,晏婴与晋叔向语。 婴曰:“齐之政后卒归田氏。 ”叔向亦曰:“晋国之政将归六卿。 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 ”赵景叔卒,生赵鞅,是为简子。 赵简子在位,晋顷公之九年,简子将合诸侯戍于周。 其明年,入周敬王于周,辟弟子朝之故也。 晋顷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诛公族祁氏、羊舌氏,分其邑为十县,六卿各令其族为之大夫。 晋公室由此益弱。 后十三年,鲁贼臣阳虎来奔,赵简子受赂,厚遇之。 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 医扁鹊视之,出,董安于问。 扁鹊曰:“血脉治也,而何怪! 在昔秦缪公尝如此,七日而寤。 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 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 帝告我:“晋国将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 ”’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矣。 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败秦师于殽而归纵淫,此子之所闻。 今主君之疾与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间,间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简子寤。 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 有一熊欲来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 又有一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 帝甚喜,赐我二笥,皆有副。 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 ’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 今余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 ’”董安于受言而书藏之。 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怒,将刃之。 当道者曰:“吾欲有谒于主君。 ”从者以闻。 简子召之,曰:“譆,吾有所见子折也。 ”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谒。 ”简子屏人。 当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侧。 ”简子曰:“然,有之。 子之见我,我何为? ”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与罴,皆死。 ”简子曰:“是,且何也? ”当道者曰:“晋国且有大难,主君首之。 帝令主君灭二卿,夫熊与罴皆其祖也。 ”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 ”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翟,皆子姓也。 ”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以赐之’。 夫儿何谓以赐翟犬? ”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 翟犬者,代之先也。 主君之子且必有代。 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 ”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 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 ”遂不见。 简子书藏之府。 异日,姑布子卿见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 子卿曰:“无为将军者。 ”简子曰:“赵氏其灭乎? ”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 ”简子召子毋┰。 毋┰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1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 ”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 ”自是之后,简子尽召诸子与语,毋┰最贤。 简子乃告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 ”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 毋┰还,曰:“已得符矣。 ”简子曰:“奏之。 ”毋┰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 ”简子于是知毋┰果贤,乃废太子伯鲁,而以毋┰为太子。 后二年,晋定公之十四年,范、中行作乱。 明年春,简子谓邯郸大夫午曰:“归我卫士五百家,吾将置之晋阳。 ”午许诺,归而其父兄不听,倍言。 赵鞅捕午,囚之晋阳。 乃告邯郸人曰:“我私有诛午也,诸君欲谁立? ”遂杀午。 赵稷、涉宾以邯郸反。 晋君使籍秦围邯郸。 荀寅、范吉射与午善,不肯助秦而谋作乱,董安于知之。 十月,范、中行氏伐赵鞅,鞅奔晋阳,晋人围之。 范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谋逐荀寅,以梁婴父代之;逐吉射,以范皋绎代之。 荀栎言于晋侯曰:“君命大臣,始乱者死。 今三臣始乱而独逐鞅,用刑不均,请皆逐之。 ”十一月,荀栎、韩不佞、魏哆奉公命以伐范、中行氏,不克。 范、中行氏反伐公,公击之,范、中行败走。 丁未,二子奔朝歌。 韩、魏以赵氏为请。 十二月辛未,赵鞅入绛,盟于公宫。 其明年,知伯文子谓赵鞅曰:“范、中行虽信为乱,安于发之,是安于与谋也。 晋国有法,始乱者死。 夫二子已伏罪而安于独在。 ”赵鞅患之。 安于曰:“臣死,赵氏定,晋国宁,吾死晚矣。 ”遂自杀。 赵氏以告知伯,然后赵氏宁。 孔子闻赵简子不请晋君而执邯郸午,保晋阳,故书春秋曰“赵鞅以晋阳畔”。 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谏。 周舍死,简子每听朝,常不悦,大夫请罪。 简子曰:“大夫无罪。 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 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是以忧也。 ”简子由此能附赵邑而怀晋人。 晋定公十八年,赵简子围范、中行于朝歌,中行文子奔邯郸。 明年,卫灵公卒。 简子与阳虎送卫太子蒯聩于卫,卫不内,居戚。 晋定公二十一年,简子拔邯郸,中行文子奔柏人。 简子又围柏人,中行文子、范昭子遂奔齐。 赵竟有邯郸、柏人。 范、中行馀邑入于晋。 赵名晋卿,实专晋权,奉邑侔于诸侯。 晋定公三十年,定公与吴王夫差争长于黄池,赵简子从晋定公,卒长吴。 定公三十七年卒,而简子除三年之丧,期而已。 是岁,越王句践灭吴。 晋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郑。 赵简子疾,使太子毋┰将而围郑。 知伯醉,以酒灌击毋┰。 毋┰群臣请死之。 毋┰曰:“君所以置毋┰,为能忍訽。 ”然亦愠知伯。 知伯归,因谓简子,使废毋┰,简子不听。 毋┰由此怨知伯。 晋出公十七年,简子卒,太子毋┰代立,是为襄子。 赵襄子元年,越围吴。 襄子降丧食,使楚隆问吴王。 襄子姊前为代王夫人。 简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请代王。 使厨人操铜枓以食代王及从者,行斟,阴令宰人各以枓击杀代王及从官,遂兴兵平代地。 其姊闻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杀。 代人怜之,所死地名之为摩笄之山。 遂以代封伯鲁子周为代成君。 伯鲁者,襄子兄,故太子。 太子蚤死,故封其子。 襄子立四年,知伯与赵、韩、魏尽分其范、中行故地。 晋出公怒,告齐、鲁,欲以伐四卿。 四卿恐,遂共攻出公。 出公奔齐,道死。 知伯乃立昭公曾孙骄,是为晋懿公。 知伯益骄。 请地韩、魏,韩、魏与之。 请地赵,赵不与,以其围郑之辱。 知伯怒,遂率韩、魏攻赵。 赵襄子惧,乃奔保晋阳。 原过从,后,至于王泽,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 与原过竹二节,莫通。 曰:“为我以是遗赵毋┰。 ”原过既至,以告襄子。 襄子齐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赵毋┰,余霍泰山山阳侯天使也。 三月丙戌,余将使女反灭知氏。 女亦立我百邑,余将赐女林胡之地。 至于后世,且有伉王,赤黑,龙面而鸟噣,鬓麋髭,大膺大胸,脩下而冯,左衽界乘,奄有河宗,至于休溷诸貉,南伐晋别,北灭黑姑。 ”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 三国攻晋阳,岁馀,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 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 群臣皆有外心,礼益慢,唯高共不敢失礼。 襄子惧,乃夜使相张孟同私于韩、魏。 韩、魏与合谋,以三月丙戌,三国反灭知氏,共分其地。 于是襄子行赏,高共为上。 张孟同曰:“晋阳之难,唯共无功。 ”襄子曰:“方晋阳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礼,是以先之。 ”于是赵北有代,南并知氏,彊于韩、魏。 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过主霍泰山祠祀。 其后娶空同氏,生五子。 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传位与伯鲁子代成君。 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为太子。 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为献侯。 献侯少即位,治中牟。 襄子弟桓子逐献侯,自立于代,一年卒。 国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杀其子而复迎立献侯。 十年,中山武公初立。 十三年,城平邑。 十五年,献侯卒,子烈侯籍立。 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使太子击守之。 六年,魏、韩、赵皆相立为诸侯,追尊献子为献侯。 烈侯好音,谓相国公仲连曰:“寡人有爱,可以贵之乎? ”公仲曰:“富之可,贵之则否。 ”烈侯曰:“然。 夫郑歌者枪、石二人,吾赐之田,人万亩。 ”公仲曰:“诺。 ”不与。 居一月,烈侯从代来,问歌者田。 公仲曰:“求,未有可者。 ”有顷,烈侯复问。 公仲终不与,乃称疾不朝。 番吾君自代来,谓公仲曰:“君实好善,而未知所持。 今公仲相赵,于今四年,亦有进士乎? ”公仲曰:“未也。 ”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 ”公仲乃进三人。 及朝,烈侯复问:“歌者田何如? ”公仲曰:“方使择其善者。 ”牛畜侍烈侯以仁义,约以王道,烈侯逌然。 明日,荀欣侍,以选练举贤,任官使能。 明日,徐越侍以节财俭用,察度功德。 所与无不充,君说。 烈侯使使谓相国曰:“歌者之田且止。 ”官牛畜为师,荀欣为中尉,徐越为内史,赐相国衣二袭。 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 武公十三年卒,赵复立烈侯太子章,是为敬侯。 是岁,魏文侯卒。 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乱,不克,出奔魏。 赵始都邯郸。 二年,败齐于灵丘。 三年,救魏于廪丘,大败齐人。 四年,魏败我兔台。 筑刚平以侵卫。 五年,齐、魏为卫攻赵,取我刚平。 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 八年,拔魏黄城。 九年,伐齐。 齐伐燕,赵救燕。 十年,与中山战于房子。 十一年,魏、韩、赵共灭晋,分其地。 伐中山,又战于中人。 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种立。 成侯元年,公子胜与成侯争立,为乱。 二年六月,雨雪。 三年,太戊午为相。 伐卫,取乡邑七十三。 魏败我蔺。 四年,与秦战高安,败之。 五年,伐齐于鄄。 魏败我怀。 攻郑,败之,以与韩,韩与我长子。 六年,中山筑长城。 伐魏,败湪泽,围魏惠王。 七年,侵齐,至长城。 与韩攻周。 八年,与韩分周以为两。 九年,与齐战阿下。 十年,攻卫,取甄。 十一年,秦攻魏,赵救之石阿。 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赵救之。 十三年,秦献公使庶长国伐魏少梁,虏其太子、痤。 魏败我浍,取皮牢。 成侯与韩昭侯遇上党。 十四年,与韩攻秦。 十五年,助魏攻齐。 十六年,与韩、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 十七年,成侯与魏惠王遇葛孽。 十九年,与齐、宋会平陆,与燕会阿。 二十年,魏献荣椽,因以为檀台。 二十一年,魏围我邯郸。 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郸,齐亦败魏于桂陵。 二十四年,魏归我邯郸,与魏盟漳水上。 秦攻我蔺。 二十五年,成侯卒。 公子緤与太子肃侯争立,緤败,亡奔韩。 肃侯元年,夺晋君端氏,徙处屯留。 二年,与魏惠王遇于阴晋。 三年,公子范袭邯郸,不胜而死。 四年,朝天子。 六年,攻齐,拔高唐。 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 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虏其将公子卬。 赵伐魏。 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 十五年,起寿陵。 魏惠王卒。 十六年,肃侯游大陵,出于鹿门,大戊午扣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 ”肃侯下车谢。 十七年,围魏黄,不克。 筑长城。 十八年,齐、魏伐我,我决河水灌之,兵去。 二十二年,张仪相秦。 赵疵与秦战,败,秦杀疵河西,取我蔺、离石。 二十三年,韩举与齐、魏战,死于桑丘。 二十四年,肃侯卒。 秦、楚、燕、齐、魏出锐师各万人来会葬。 子武灵王立。 武灵王元年,阳文君赵豹相。 梁襄王与太子嗣,韩宣王与太子仓来朝信宫。 武灵王少,未能听政,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 及听政,先问先王贵臣肥义,加其秩;国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礼。 三年,城鄗。 四年,与韩会于区鼠。 五年,娶韩女为夫人。 八年,韩击秦,不胜而去。 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1令国人谓已曰“君”。 九年,与韩、魏共击秦,秦败我,斩首八万级。 齐败我观泽。 十年,秦取我中都及西阳。 齐破燕。 燕相子之为君,君反为臣。 十一年,王召公子职于韩,立以为燕王,使乐池送之。 十三年,秦拔我蔺,虏将军赵庄。 楚、魏王来,过邯郸。 十四年,赵何攻魏。 十六年,秦惠王卒。 王游大陵。 他日,王梦见处女鼓琴而歌诗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 命乎命乎,曾无我嬴1异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 吴广闻之,因夫人而内其女娃嬴。 孟姚也。 孟姚甚有宠于王,是为惠后。 十七年,王出九门,为野台,以望齐、中山之境。 十八年,秦武王与孟说举龙文赤鼎,绝膑而死。 赵王使代相赵固迎公子稷于燕,送归,立为秦王,是为昭王。 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宫。 召肥义与议天下,五日而毕。 王北略中山之地,至于房子,遂之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 召楼缓谋曰:“我先王因世之变,以长南藩之地,属阻漳、滏之险,立长城,又取蔺、郭狼,败林人于荏,而功未遂。 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东有胡,西有林胡、楼烦、秦、韩之边,而无彊兵之救,是亡社稷,柰何? 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遗俗之累。 吾欲胡服。 ”楼缓曰:“善。 ”群臣皆不欲。 于是肥义侍,王曰:“简、襄主之烈,计胡、翟之利。 为人臣者,宠有孝弟长幼顺明之节,通有补民益主之业,此两者臣之分也。 今吾欲继襄主之迹,开于胡、翟之乡,而卒世不见也。 为敌弱,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尽百姓之劳,而序往古之勋。 夫有高世之功者,负遗俗之累;有独智之虑者,任骜民之怨。 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议寡人,柰何? ”肥义曰:“臣闻疑事无功,疑行无名。 王既定负遗俗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矣。 夫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昔者舜舞有苗,禹袒裸国,非以养欲而乐志也,务以论德而约功也。 愚者闇成事,智者睹未形,则王何疑焉。 ”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 狂夫之乐,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贤者察焉。 世有顺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 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于是遂胡服矣。 使王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将以朝也,亦欲叔服之。 家听于亲而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 子不反亲,臣不逆君,兄弟之通义也。 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 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 明德先论于贱,而行政先信于贵。 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事成功立,然后善也。 今寡人恐叔之逆从政之经,以辅叔之议。 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 使緤谒之叔,请服焉。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闻王之胡服也。 臣不佞,寝疾,未能趋走以滋进也。 王命之,臣敢对,因竭其愚忠。 曰:臣闻中国者,盖聪明徇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能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 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人道,逆人之心,而怫学者,离中国,故臣愿王图之也。 ”使者以报。 王曰:“吾固闻叔之疾也,我将自往请之。 ”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请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 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 夫翦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 黑齿雕题,却冠秫绌,大吴之国也。 故礼服莫同,其便一也。 乡异而用变,事异而礼易。 是以圣人果可以利其国,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 儒者一师而俗异,中国同礼而教离,况于山谷之便乎? 故去就之变,智者不能一;远近之服,贤圣不能同。 穷乡多异,曲学多辩。 不知而不疑,异于己而不非者,公焉而众求尽善也。 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 吾国东有河、薄洛之水,与齐、中山同之,无舟楫之用。 自常山以至代、上党,东有燕、东胡之境,而西有楼烦、秦、韩之边,今无骑射之备。 故寡人无舟楫之用,夹水居之民,将何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燕、三胡、秦、韩之边。 且昔者简主不塞晋阳以及上党,而襄主并戎取代以攘诸胡,此愚智所明也。 先时中山负齐之彊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微社稷之神灵,则鄗几于不守也。 先王丑之,而怨未能报也。 今骑射之备,近可以便上党之形,而远可以报中山之怨。 而叔顺中国之俗以逆简、襄之意,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 ”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达于王之义,敢道世俗之闻,臣之罪也。 今王将继简、襄之意以顺先王之志,臣敢不听命乎1再拜稽首。 乃赐胡服。 明日,服而朝。 于是始出胡服令也。 赵文、赵造、周袑、赵俊皆谏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 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 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 虙戏、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 及至三王,随时制法,因事制礼。 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 故礼也不必一道,而便国不必古。 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灭。 然则反古未可非,而循礼未足多也。 且服奇者志淫,则是邹、鲁无奇行也;俗辟者民易,则是吴、越无秀士也。 且圣人利身谓之服,便事谓之礼。 夫进退之节,衣服之制者,所以齐常民也,非所以论贤者也。 故齐民与俗流,贤者与变俱。 故谚曰‘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事之变’。 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 子不及也。 ”遂胡服招骑射。 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宁葭;西略胡地,至榆中。 林胡王献马。 归,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 代相赵固主胡,致其兵。 二十一年,攻中山。 赵袑为右军,许钧为左军,公子章为中军,王并将之。 牛翦将车骑,赵希并将胡、代。 赵与之陉,合军曲阳,攻取丹丘、华阳、鸱之塞。 王军取鄗、石邑、封龙、东垣。 中山献四邑和,王许之,罢兵。 二十三年,攻中山。 二十五年,惠后卒。 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 二十六年,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于东宫,传国,立王子何以为王。 王庙见礼毕,出临朝。 大夫悉为臣,肥义为相国,并傅王。 是为惠文王。 惠文王,惠后吴娃子也。 武灵王自号为主父。 主父欲令子主治国,而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 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驰已脱关矣。 审问之,乃主父也。 秦人大惊。 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观秦王之为人也。 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 三年,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 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 还归,行赏,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长子章为代安阳君。 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 主父又使田不礼相章也。 李兑谓肥义曰:“公子章彊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殆有私乎? 田不礼之为人也,忍杀而骄。 二人相得,必有谋阴贼起,一出身徼幸。 夫小人有欲,轻虑浅谋,徒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同类相推,俱入祸门。 以吾观之,必不久矣。 子任重而势大,乱之所始,祸之所集也,子必先患。 仁者爱万物而智者备祸于未形,不仁不智,何以为国? 子奚不称疾毋出,传政于公子成? 毋为怨府,毋为祸梯。 ”肥义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属义也,曰:‘毋变而度,毋异而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 ’义再拜受命而籍之。 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变孰大焉。 进受严命,退而不全,负孰甚焉。 变负之臣,不容于刑。 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 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 且夫贞臣也难至而节见,忠臣也累至而行明。 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吾有语在前者也,终不敢失。 ”李兑曰:“诺,子勉之矣! 吾见子已今年耳。 ”涕泣而出。 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田不礼之事。 异日肥义谓信期曰:“公子与田不礼甚可忧也。 其于义也声善而实恶,此为人也不子不臣。 吾闻之也,奸臣在朝,国之残也;谗臣在中,主之蠹也。 此人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为暴。 矫令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祸且逮国。 今吾忧之,夜而忘寐,饥而忘食。 盗贼出入不可不备。 自今以来,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将先以身当之,无故而王乃入。 ”信期曰:“善哉,吾得闻此也1四年,朝群臣,安阳君亦来朝。 主父令王听朝,而自从旁观窥群臣宗室之礼。 见其长子章傫然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王章于代,计未决而辏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公子章即以其徒与田不礼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 肥义先入,杀之。 高信即与王战。 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贼而定王室。 公子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 公子章之败,往走主父,主父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宫。 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兑谋曰:“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 ”乃遂围主父。 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 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馀而饿死沙丘宫。 主父定死,乃发丧赴诸侯。 是时王少,成、兑专政,畏诛,故围主父。 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何为王。 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至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 五年,与燕鄚、易。 八年,城南行唐。 九年,赵梁将,与齐合军攻韩,至鲁关下。 及十年,秦自置为西帝。 十一年,董叔与魏氏伐宋,得河阳于魏。 秦取梗阳。 十二年,赵梁将攻齐。 十三年,韩徐为将,攻齐。 公主死。 十四年,相国乐毅将赵、秦、韩、魏、燕攻齐,取灵丘。 与秦会中阳。 十五年,燕昭王来见。 赵与韩、魏、秦共击齐,齐王败走,燕独深入,取临菑。 十六年,秦复与赵数击齐,齐人患之。 苏厉为齐遗赵王书曰:臣闻古之贤君,其德行非布于海内也,教顺非洽于民人也,祭祀时享非数常于鬼神也。 甘露降,时雨至,年穀丰孰,民不疾疫,众人善之,然而贤主图之。 今足下之贤行功力,非数加于秦也;怨毒积怒,非素深于齐也。 秦赵与国,以彊徵兵于韩,秦诚爱赵乎? 其实憎齐乎? 物之甚者,贤主察之。 秦非爱赵而憎齐也,欲亡韩而吞二周,故以齐餤天下。 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劫魏、赵。 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质以为信。 恐天下亟反也,故徵兵于韩以威之。 声以德与国,实而伐空韩,臣以秦计为必出于此。 夫物固有势异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齐久伐而韩必亡。 破齐,王与六国分其利也。 亡韩,秦独擅之。 收二周,西取祭器,秦独私之。 赋田计功,王之获利孰与秦多? 说士之计曰:“韩亡三川,魏亡晋国,市朝未变而祸已及矣。 ”燕尽齐之北地,去沙丘、钜鹿敛三百里,韩之上党去邯郸百里,燕、秦谋王之河山,间三百里而通矣。 秦之上郡近挺关,至于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党,羊肠之西,句注之南,非王有已。 逾句注,斩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于燕,代马胡犬不东下,昆山之玉不出,此三宝者亦非王有已。 王久伐齐,从彊秦攻韩,其祸必至于此。 愿王孰虑之。 且齐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天下属行,以谋王也。 燕秦之约成而兵出有日矣。 五国三分王之地,齐倍五国之约而殉王之患,西兵以禁彊秦,秦废帝请服,反高平、根柔于魏,反巠分、先俞于赵。 齐之事王,宜为上佼,而今乃抵罪,臣恐天下后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 愿王孰计之也。 今王毋与天下攻齐,天下必以王为义。 齐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尽重王义。 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宠制于王也。 于是赵乃辍,谢秦不击齐。 王与燕王遇。 廉颇将,攻齐昔阳,取之。 十七年,乐毅将赵师攻魏伯阳。 而秦怨赵不与己击齐,伐赵,拔我两城。 十八年,秦拔我石城。 王再之卫东阳,决河水,伐魏氏。 大潦,漳水出。 魏冉来相赵。 十九年,秦取我二城。 赵与魏伯阳。 赵奢将,攻齐麦丘,取之。 二十年,廉颇将,攻齐。 王与秦昭王遇西河外。 二十一年,赵徙漳水武平西。 二十二年,大疫。 置公子丹为太子。 二十三年,楼昌将,攻魏几,不能龋十二月,廉颇将,攻几,取之。 二十四年,廉颇将,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还。 又攻安阳,取之。 二十五年,燕周将,攻昌城、高唐,取之。 与魏共击秦。 秦将白起破我华阳,得一将军。 二十六年,取东胡欧代地。 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 封赵豹为平阳君。 河水出,大潦。 二十八年,蔺相如伐齐,至平邑。 罢城北九门大城。 燕将成安君公孙操弑其王。 二十九年,秦、韩相攻,而围阏与。 赵使赵奢将,击秦,大破秦军阏与下,赐号为马服君。 三十三年,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为孝成王。 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 赵王新立,太后用事,秦急攻之。 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 ”太后不肯,大臣彊谏。 太后明谓左右曰:“复言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龙言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胥之。 入,徐趋而坐,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 窃自恕,而恐太后体之有所苦也,故愿望见太后。 ”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耳。 ”曰:“食得毋衰乎? ”曰:“恃粥耳。 ”曰:“老臣间者殊不欲食,乃彊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也。 ”太后曰:“老妇不能。 ”太后不和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怜爱之,愿得补黑衣之缺以卫王宫,昧死以闻。 ”太后曰:“敬诺。 年几何矣? ”对曰:“十五岁矣。 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讬之。 ”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少子乎? ”对曰:“甚于妇人。 ”太后笑曰:“妇人异甚。 ”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 ”太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 ”左师公曰:“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其远也,亦哀之矣。 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则祝之曰‘必勿使反’,岂非计长久,为子孙相继为王也哉? ”太后曰:“然。 ”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主之子孙为侯者,其继有在者乎? ”曰:“无有。 ”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 ”曰:“老妇不闻也。 ”曰:“此其近者祸及其身,远者及其子孙。 岂人主之子侯则不善哉? 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 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讬于赵? 老臣以媪为长安君之计短也,故以为爱之不若燕后。 ”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 ”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持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于予乎? ”齐安平君田单将赵师而攻燕中阳,拔之。 又攻韩注人,拔之。 二年,惠文后卒。 田单为相。 四年,王梦衣偏裻之衣,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见金玉之积如山。 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曰:“梦衣偏裻之衣者,残也。 乘飞龙上天不至而坠者,有气而无实也。 见金玉之积如山者,忧也。 ”后三日,韩氏上党守冯亭使者至,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于秦。 其吏民皆安为赵,不欲为秦。 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入之赵,财王所以赐吏民。 ”王大喜,召平阳君豹告之曰:“冯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 ”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 ”王曰:“人怀吾德,何谓无故乎? ”对曰:“夫秦蚕食韩氏地,中绝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之地也。 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 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彊大不能得之于小弱,小弱顾能得之于彊大乎? 岂可谓非无故之利哉! 且夫秦以牛田之水通粮蚕食,上乘倍战者,裂上国之地,其政行,不可与为难,必勿受也。 ”王曰:“今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年历岁未得一城也。 今以城市邑十七币吾国,此大利也。 ”赵豹出,王召平原君与赵禹而告之。 对曰:“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岁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 ”王曰:“善。 ”乃令赵胜受地,告冯亭曰:“敝国使者臣胜,敝国君使胜致命,以万户都三封太守,千户都三封县令,皆世世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吏民能相安,皆赐之六金。 ”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处三不义也: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义一矣;入之秦,不听主令,不义二矣;卖主地而食之,不义三矣。 ”赵遂发兵取上党。 廉颇将军军长平。 七月,廉颇免而赵括代将。 秦人围赵括,赵括以军降,卒四十馀万皆阬之。 王悔不听赵豹之计,故有长平之祸焉。 王还,不听秦,秦围邯郸。 武垣令傅豹、王容、苏射率燕众反燕地。 赵以灵丘封楚相春申君。 八年,平原君如楚请救。 还,楚来救,及魏公子无忌亦来救,秦围邯郸乃解。 十年,燕攻昌壮,五月拔之。 赵将乐乘、庆舍攻秦信梁军,破之。 太子死。 而秦攻西周,拔之。 徒父祺出。 十一年,城元氏,县上原。 武阳君郑安平死,收其地。 十二年,邯郸廥烧。 十四年,平原君赵胜死。 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国廉颇为信平君。 燕王令丞相栗腹约,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还归,报燕王曰:“赵氏壮者皆死长平,其孤未壮,可伐也。 ”王召昌国君乐间而问之。 对曰:“赵,四战之国也,其民习兵,伐之不可。 ”王曰:“吾以众伐寡,二而伐一,可乎? ”对曰:“不可。 ”王曰:“吾即以五而伐一,可乎? ”对曰:“不可。 ”燕王大怒。 群臣皆以为可。 燕卒起二军,车二千乘,栗腹将而攻鄗,卿秦将而攻代。 廉颇为赵将,破杀栗腹,虏卿秦、乐间。 十六年,廉颇围燕。 以乐乘为武襄君。 十七年,假相大将武襄君攻燕,围其国。 十八年,延陵钧率师从相国信平君助魏攻燕。 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 十九年,赵与燕易土:以龙兑、汾门、临乐与燕;燕以葛、武阳、平舒与赵。 二十年,秦王政初立。 秦拔我晋阳。 二十一年,孝成王卒。 廉颇将,攻繁阳,取之。 使乐乘代之,廉颇攻乐乘,乐乘走,廉颇亡入魏。 子偃立,是为悼襄王。 悼襄王元年,大备魏。 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 二年,李牧将,攻燕,拔武遂、方城。 秦召春平君,因而留之。 泄钧为之谓文信侯曰:“春平君者,赵王甚爱之而郎中妒之,故相与谋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与谋而内之秦也。 今君留之,是绝赵而郎中之计中也。 君不如遣春平君而留平都。 春平君者言行信于王,王必厚割赵而赎平都。 ”文信侯曰:“善。 ”因遣之。 城韩皋。 三年,庞暖将,攻燕,禽其将剧辛。 四年,庞暖将赵、楚、魏、燕之锐师,攻秦蕞,不拔;移攻齐,取饶安。 五年,傅抵将,居平邑;庆舍将东阳河外师,守河梁。 六年,封长安君以饶。 魏与赵邺。 九年,赵攻燕,取貍、阳城。 兵未罢,秦攻邺,拔之。 悼襄王卒,子幽缪王迁立。 幽缪王迁元年,城柏人。 二年,秦攻武城,扈辄率师救之,军败,死焉。 三年,秦攻赤丽、宜安,李牧率师与战肥下,却之。 封牧为武安君。 四年,秦攻番吾,李牧与之战,却之。 五年,代地大动,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太半坏,地坼东西百三十步。 六年,大饥,民讹言曰:“赵为号,秦为笑。 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 ”七年,秦人攻赵,赵大将李牧、将军司马尚将,击之。 李牧诛,司马尚免,赵怱及齐将颜聚代之。 赵怱军破,颜聚亡去。 以王迁降。 八年十月,邯郸为秦。 太史公曰。 吾闻冯王孙曰:“赵王迁,其母倡也,嬖于悼襄王。 悼襄王废适子嘉而立迁。 迁素无行,信谗,故诛其良将李牧,用郭开。 ”岂不缪哉! 秦既虏迁,赵之亡大夫共立嘉为王,王代六岁,秦进兵破嘉,遂灭赵以为郡。 发布时间:2025-05-24 17:47:26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108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