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一八 谢良佐、杨时、游酢、尹焞附张绎、王 内容: 二程兄弟以心教心,以身教身,以生活教生活,是标准的道学家,我们该注意到他们当时教育事业的实况。 他们和胡瑗的书院学校讲学不同了。 他们只是私家朋友间的讲学。 谢良佐、游酢、杨时、尹焞,号为程门四弟子。 良佐尤被推为程门之高第。 良佐字显道,上蔡人,学者称上蔡先生。 程颢知扶沟事,良佐往从之。 上蔡初造程子,程子以客肃之。 辞曰:当求师而来,愿执弟子礼。 程子馆之门侧,上漏旁穿。 天大风雪,宵无烛,昼无炭,市饭不得温。 程子弗问。 谢处安焉。 逾月,豁然有省,然后程子与之语。 这一段叙述,可以看出程门的教育精神。 良佐远道来,且让他先把自己一番求师问道的真忱,自己激发与体认。 此心激发了,自己体认了,也就无多话可讲。 有一天,程颢问他们说: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某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 请问焉,曰:且静坐。 颢为扶沟主簿时,年甚轻,官职尤低微。 良佐方为秀才,已知名。 他这样远道问学,正可想见那时的风气。 儒学新潮流,已经普遍激荡开,所以有许多人才望风慕名来到二程的门下。 明道见谢子见闻甚博,曰:贤却记得许多。 谢子不觉面赤身汗。 先生曰:只此便是恻隐之心。 谢子曰:吾尝习忘以养生。 明道曰:施之养生则可,于道则有害。 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 学道则异于是。 出入起居宁无事者? 正心以待之,则先事而迎。 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于留情。 故圣人之心如鉴,孟子所以异于释氏也。 颢又教良佐:贤读书,慎不要循行数墨。 良佐曾录五经语作一册,伯淳见之,曰:玩物丧志。 上蔡见明道,举史书成诵,明道以为玩物丧志。 及明道看史,又逐行看过,不差一字。 谢甚不服。 后来有悟,却将此事作话头接引博学之士。 我们把这些记载仔细看,再看上面程颢章,自可明白这里面道理。 良佐又说:先生善言诗,他又不曾章解句释,只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 后来良佐又从学于程颐,颐称他能为切问近思之学。 这时的良佐,早已了解得程门宗旨了。 杨时字中立,将乐人,学者称龟山先生。 成进士,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 颢极喜之。 后人说:谢气刚,杨气柔。 颢喜时,颐喜良佐,是各爱其所近。 颢卒,时又见颐于洛阳,时年已四十,而事颐愈恭。 时与游酢立雪程门,即是时事。 至七十,家居贫甚。 有张觷者,为蔡京塾客。 一日,令诸生习走,并曰:天下事,被汝翁坏了,旦晚有乱,先及汝家,苟能善走,或可逃死。 诸生以为其心疾,告京。 京矍然,自向觷问计。 觷曰:唯有收拾人才为第一义。 京问其人,觷以时对,遂召为秘书郎。 时以重德高年入政府,竟无所表显,此事大为后人所不满。 朱熹说:当此之时,苟有大力量,真能转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 既不能然,又只随众,鹘突! 又说:来得已不是,及至又无可为者,只是说没紧要的事,所以使世人笑儒者以为不足用。 张栻亦云:龟山宣和一出,在某之隘,终未能无少疑。 恐自处太高。 磨不磷,涅不缁,在圣人乃可言。 程门与谢、杨称鼎足者为游酢。 酢字定夫,建阳人,学者称荐山先生。 少有盛名,至京师,颐一见,谓其资可进道。 时颢在扶沟,设学教邑子弟,遂召酢职学事。 因从学。 但后来他成为程门之罪人。 有人问他:先常从二程学,后又从诸禅游,二者之论,必无滞阂;敢问所以不同? 他答道:佛书所说,世儒亦未深考。 往年尝见伊川,云:吾之所攻者迹也。 然迹安所从出哉? 要之此事须亲至此地,方能辨其同异,不然,难以口舌争也。 他又说:前辈往往不曾看佛书,故诋之如此之甚。 可见他已是明白背师了。 尹焞字彦明,洛人,学者称和靖先生。 他是程门四大弟子中天资最鲁的。 人言其家居,终日竦然,家人问饥渴饮食,然后唯阿应之。 不尔,不言。 朱熹也说:和靖直是十分钝底,被他只就一个敬字做工夫,终做得成。 又说:和靖不观他书,只是持守得好。 他语录中说持守涵养处,分外亲切。 可知学不在多,只在功专志一。 问龟山之学。 云: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自得于燕闲静一之中。 李先生侗学于龟山,其源流是如此。 又曰:龟山只是要闲散,然却读书,尹和靖便不读书。 伊川自涪归,见学者凋落,多从佛学,独龟山与上蔡不变,因叹曰:学者皆流于夷狄矣,惟有杨、谢长进。 然后来程门连谢、杨也都走近禅,只焞不然。 朱熹说:和靖日看《光明经》一部,有问之,曰:母命不敢违。 如此便是平日缺却谕父母于道一节。 二程最称正学,便最是辟佛的大师,然他们门下实在有些不振气。 所谓儒门澹泊,一辈豪杰都为禅门收拾去,其语真不虚。 程门除四大弟子外,又有张绎,字思叔,河南寿安人。 本酒家保,喜为诗,虽拾俗语,往往有理致。 一日,见县官出入,传呼道路,颇羡之,问人何以得如此? 或曰:读书所致。 始发愤从人学。 入县学,被荐,忽感科举学不足为,因至僧寺,见禅师道楷,有祝发意。 时周行己官洛中,告绎曰:他日程先生归,可从之,无为空祝发也。 颐归自涪陵,绎始往从学。 我们看了这一条,即可想见程门教法在当时的重要性。 时佛学思想尚盛行,治国平天下,就佛学讲,依然是俗事。 一辈好高的学者,还有鄙薄而不为,何况是科举,更受人轻视。 只程学也说尧舜事业如浮云之过眼,但却教你不须祝发去。 但这一种教法仍有病,说得太高了,没有真力量,真见识,后梢仍会染杂上禅学。 因此程颐之后,必得出朱熹,始把程门与禅学划分得清楚。 程颐门下又有王,字信伯,福清人。 其父始徙居吴。 师事颐,于杨时为后进,时最许可之,谓师门后来成就者惟信伯。 后明儒王守仁极称之。 全祖望云:象山之学,本无所承,东发黄震以为遥出于上蔡,予以为兼出于信伯。 盖程门已有此一种。 或问:致知之要? 曰:宜近思,且体究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 又曰:莫被中字误,只看未发时如何。 他又说:学者体究,切不可以文义解释,张思叔所谓劝君莫作聪明解。 问:仁,人心也,而又曰以仁存心,何也? 曰:观书不可梏于文义。 以仁存心,但言能体仁耳。 这些处,显是沿袭程门教法,所谓鞭辟近里,所谓天理二字是自己体贴出来,皆是此意。 但循此而下,便开了陆九渊六经皆我注脚之先声。 又自己说:非某于释氏有见处,乃见处似释氏。 胡宏尝谓:河南之门,得其指归者,零落殆尽。 今之存者,叩其所安,亦以规矩宽纵,不加严谨,后学将何所正? 如王学士说:佛实见道体,只是差之毫厘,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 若佛氏实见道体,则涂辙何容有差? 伊川谓其略见道体,今王氏改略为实,岂不迷乱学者? 后人谓释氏之说弥近理而大乱真,此须二程以后始有此说法。 若依宋初诸儒,似说不到释氏之弥近理。 只为二程有些说法说得弥近释氏了,故觉释氏之说弥近理。 无论是说他略见道,抑是实见道,总之程门与佛学实有其弥近处。 所以湘学胡宏一派,想在理论上重新再建立,朱熹则受有胡宏影响,陆九渊则略近王道路。 在这里,我们可以细参学术思想之演变。 发布时间:2025-06-03 16:25:02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127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