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拾遗记卷三 内容: 周穆王穆王即位三十二年,巡行天下。 驭黄金碧玉之车,傍气乘风,起朝阳之岳,自明及晦,穷? 禹县之表。 有书史十人,记其所行之地。 又副以瑶华之轮十乘,随王之后,以载其书也。 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 递而驾焉,按辔徐行,以匝天地之域。 王神智远谋,使迹毂遍于四海,故绝异之物,不期而自服焉。 录曰:夫因气含生,罕不以形相别。 至于比德方事,龙马则同类焉。 是以蔡昙观其智,忌卫相其才。 抑亦昭发于图纬,而刊载于宝牒。 章皇王之符瑞,叶河洛之祯祥。 故以丹青列其形,铜玉传其象。 至如騄耳、骅骝、赤骥、白驎之绝,黄渠、山子、逾轮之异,不可得而比也。 故能遥碣石而轹倒晷,排阊阖而轶姑徐。 非夫归风弥应之迹,超虚送日之步,安能若是哉! 望绛宫而骧首,指琼台而一息,繄可得而齐影矣。 至于《诗》、《书》所记,名色实多,骍骆丽乎垧野,皎质耀乎空谷。 或表形騧紫,被乎青玄,难可尽言矣。 其有龙文、騕袅之伦,取其电逝而飙逸,驎、骝、駃騠之俦,亦腾骧以称骏。 莫不待盛明而皆出,历代之神宝矣。 次有薄梢、啮膝、鱼文、骊驹之类,或擅名于汉古,或珍生于冀北,备饰于涓正,填列于帝皂,进则充服于上襄,而骖骊于瑶辂,退则羁弃于下圉,思驭于帝闲,俟吴班、秦公之见识,仰天门而弥远,窥云路而可难哉! 使乎韩哀、孙阳之复执靶,岂伤吻弊策,伏匿而不进焉。 非神彻幽遐,体照冥远,驱驾群龙,穷观天域,详搜迥古,靡得俦焉。 三十六年,王东巡大骑之谷。 指春宵宫,集诸方士仙术之要,而螭、鹄、龙、蛇之类,奇种凭空而出。 时已将夜,王设长生之灯以自照,一名恒辉。 又列璠膏之烛,遍于宫内,又有凤脑之灯。 又有冰荷者,出冰壑之中,取此花以覆炊七八尺,不欲使光明远也。 西王母乘翠凤之辇而来,前导以文虎、文豹,后列雕麟、紫麇。 曳丹玉之履,敷碧蒲之席,黄莞之荐,共玉帐高会。 荐清澄琬琰之膏以为酒。 又进洞渊红花,嵚州甜雪,昆流素莲,阴岐黑枣,万岁冰桃,千常碧藕,青花白橘。 素莲者,一房百子,凌冬而茂。 黑枣者,其树百寻,实长二尺,核细而柔,百年一熟。 扶桑东五万里,有磅磄山。 上有桃树百围,其花青黑,万岁一实。 郁水在磅磄山东,其水小流,在大陂之下,所谓沉流,亦名重泉。 生碧藕,长千常,七尺为常也。 条阳山出神蓬,如蒿,长十丈。 周初,国人献之,周以为宫柱,所谓蒿宫也。 中有白橘,花色翠而实白,大如瓜,香闻数里。 奏环天之和乐,列以重霄之宝器。 器则有岑华镂管,(目弗)泽雕钟,员山静瑟,浮瀛羽磬,抚节按歌,万灵皆聚。 环天者,钧天也。 和,广也。 【 出《穆天子传》。】 岑华,山名也,在西海上,有象竹,截为管吹之,为群凤之鸣。 (目弗)泽出精铜,可为钟铎。 员山,其形员朼。 有大林,虽疾风震地,而林木不动,以其木为琴瑟,故曰静瑟。 浮瀛,即瀛洲也。 上有青石,可为磬,磬者长一丈,轻若鸿毛,因轻而鸣。 西王母与穆王欢歌既毕,乃命驾升云而去。 鲁僖公僖公十四年,晋文公焚林以求介之推。 有白鸦绕烟而噪,或集之推之侧,火不能焚。 晋人嘉之,起一高台,名曰思烟台。 种仁寿木,木似柏而枝长柔软,其花堪食,故《吕氏春秋》云:木之美者,有仁寿之华焉。 即此是也。 国云戒所焚之山数百里居人不得设网罗,呼曰仁乌。 俗亦谓乌白臆者为慈乌,则其类也。 录曰:楚令尹子革有言曰:昔穆王欲肆心周行,使天下皆有车辙马迹。 考以《竹书》蠹简,求诸石室,不绝金绳。 《山经》、《尔雅》,及乎《大传》,虽世历悠远,而记说叶同。 名山大川,肆登之极,殊乡异俗,莫不臆拜稽颡。 东升巨人之台,西宴王母之堂,南渡鼋鼍之梁,北经积羽之地。 觞瑶池而赋诗,期井泊而游博。 勒石轩辕之丘,绝迹玄圃之上。 自开辟以来,载籍所记,未有若斯神异者也。 周灵王周灵王立二十一年,孔子生于鲁襄公之世。 夜有二苍龙自天而下,来附征在之房,因梦而生夫子。 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而来,以沐浴征在。 天帝下奏钧天之乐,列以颜氏之房。 空中有声,言天感生圣子,故降以和乐笙镛之音,异于俗世也。 又有五老列于征在之庭,则五星之精也。 夫子未生时,有麟吐玉书于阙里人家,文云:水精之子,系衰周而素王。 故二龙绕室,五星降庭。 征在贤明,知为神异。 乃以绣绂系麟角,信宿而麟去。 相者云:夫子系殷汤,水德而素王。 至敬王之末,鲁定公二十四年,鲁人锄商田于大泽,得麟,以示夫子。 系角之绂,尚犹在焉。 夫子知命之将终,乃抱麟解绂,涕泗滂沱。 且麟出之时,及解绂之岁,垂百年矣。 录曰:详观前史,历览先诰。 《援神》、《钩命》之说,六经纬候之志,研其大较,与今所记相符;语乎幽秘,弥深影响。 故述作书者,莫不宪章古策,盖以至圣之德列广也。 是以尊德崇道,必欲尽其真极。 昆华不足以匹其高,沦溟未得以方其广。 含生有识,仰之如日月焉。 夫子生钟周季,王政浸缺,愍大道之将崩,惜文雅之垂坠。 乃搜旧章而定五礼,采遗音而正六乐,故以栋宇生民,舟航万代者也。 所谓崇德广业,其谓是乎! 孟子云:千年一圣,谓之连步。 自绝笔以来,载历年祀,难可称算。 故通人之言,有圣将及,后来诸疑,更发明其章也。 二十三年,起昆昭之台,亦名宣昭。 聚天下异木神工,得崿谷阴生之树。 其树千寻,文理盘错,以此一树,而台用足焉。 大干为桁栋,小枝为栭桷。 其木有龙蛇百兽之形。 又筛水精以为泥。 台高百丈,升之以望云色。 时有苌弘,能招致神异。 王乃登台,望云气蓊郁。 忽见二人乘云而至,须发皆黄,非谣俗之类也。 乘游龙飞凤之辇,驾以青螭。 其衣皆缝缉毛羽也。 王即迎之上席。 时天下大旱,地裂木燃。 一人先唱:能为雪霜。 引气一喷,则云起雪飞,坐者皆凛然,宫中池井,坚冰可瑑。 又设狐腋素裘、紫罴文褥,罴褥是西域所献也,施于台上,坐者皆温。 又有一人唱:能使即席为炎。 乃以指弹席上,而暄风入室,裘褥皆弃于台下。 时有容成子谏曰:大王以天下为家,而染异术,使变夏改寒,以诬百姓。 文、武、周公之所不取也。 王乃疏苌弘,而求正谏之士。 时异方贡玉人、石镜,此石色白如月,照面如雪,谓之月镜。 有玉人,机戾自能转动,苌弘言于王曰:圣德所招也。 故周人以苌弘幸媚而杀之,流血成石,或言成碧,不见其尸矣。 有韩房者,自渠胥国来。 献玉骆驼高五尺,虎魄凤凰高六尺,火齐镜广三尺,暗中视物如昼,向镜语,则镜中影应声而答。 韩房身长一丈,垂发至膝,以丹砂画左右手如日月盈缺之势,可照百余步。 周人见之,如神明矣。 灵王末年,亦不知所在。 录曰:夫诱于可欲,而正德亏矣;惑于闻见,志用迁矣:周灵之谓乎! 尔乃受制于奢,玩神于乱,波荡正教,为之偷薄,氵㸒湎因斯而滋焉。 何则? 溺此仙道,弃彼儒教,观乎异俗,万代之神绝者也。 极其化流遐俗,风被边隅,非正朔之所被服,四气之所含养,而使鬼物随方而竞至,奇精自远而来臻,穷天区而尽地域,反五常而移四序,惚恍形象之间,希夷明昧之际,难可言也。 穷幽极智,伟哉伟哉! 凡事君尽礼,忠为令德。 有违则规谏以竭言,弗从则奉身以求退。 故能剖身碎首,莫顾其生,排户触轮,知死不去。 如手足卫头目,舟楫济巨川,君臣之义,斯为至矣。 而弘违有犯无隐之诫,行求媚以取容,身卒见于夷戮,可为哀也。 容成、苌弘不并语矣。 师旷者,或出于晋灵之世,以主乐官,妙辨音律,撰兵书万篇。 时人莫知其原裔,出没难详也。 晋平公之时,以阴阳之学显于当世。 熏目为瞽人,以绝塞众虑,专心于星算音律之中。 考钟吕以定四时,无毫厘之异。 《春秋》不记师旷出何帝之时。 旷知命欲终,乃述《宝符》百卷。 晋战国时,其书灭绝矣。 老聃在周之末,居反景日室之山,与世人绝迹。 惟有黄发老叟五人,或乘鸿鹤,或衣羽毛,耳出于顶,瞳子皆方,面色玉洁,手握青筠之杖,与聃共谈天地之数。 及聃退迹为柱下史,求天下服道之术,四海名士,莫不争至。 五老,即五方之精也。 浮提之国,献神通善书二人,乍老乍少,隐形则出影,闻声则藏形。 出肘间金壶四寸,上有五龙之检,封以青泥。 壶中有黑汁,如淳漆,洒地及石,皆成篆隶科斗之字。 记造化人伦之始,佐老子撰《道德经》,垂十万言。 写以玉牒,编以金绳,贮以玉函。 昼夜精勤,形劳神倦。 及金壶汁尽,二人刳心沥血,以代墨焉。 递钻脑骨取髓,代为膏烛。 及髓血皆竭,探怀中玉管,中有丹药之屑,以涂其身,骨乃如故。 老子曰:更除其繁紊,存五千言。 及至经成工毕,二人亦不知所往。 录曰:庄周云:德配天地,犹假至言。 观乎老氏,崇谦柔以为要,挹虚寂以归真,知大朴之既漓,发玄文以示世。 孰能辨其虚无,究斯深寂? 是以仲尼责其德,叶以神灵,极譬二人,以为龙矣。 师旷设数千间,卒其春秋之末。 《抱朴子》谓为知音之圣也。 虽容成之妙,大挠之推历,夔、襄之理乐,延州之听,故未之能过也。 师涓出于卫灵公之世,能写列代之乐,善造新曲以代古声,故有四时之乐。 春有离鸿去雁应苹之歌,夏有明晨焦泉朱华流金之调,秋有商风白云落叶吹蓬之曲,冬有凝河流阴沉云之操。 以此四时之声,奏于灵公。 灵公情湎心惑,忘于政事。 蘧伯玉趋阶而谏曰:此虽以发扬气律,终为沉湎氵㸒曼之音,无合于《风》《雅》,非下臣宜荐于君也。 灵公乃去其声而亲政务,故卫人美其化焉。 师涓悔其乖于《雅》《颂》,失为臣之道,乃退而隐迹。 蘧伯玉焚其乐器于九达之衢,恐后世传造焉。 录曰:夫体国以质直为先,导政以谦约为本。 故三风十保? 言,《商书》以之昭誓;无荒无怠,《唐风》贵其遵俭。 灵公违诗人之明讽,惟奢纵惑心,虽追悔于初失,能革情于后谏,日月之蚀,无损明焉。 伯玉志存规主,秉亮为心。 师涓识进退之道,观过知仁。 一君二臣,斯可称美。 宋景公之世,有善星文者,许以上大夫之位,处于层楼延阁之上,以望气象。 设以珍食,施以宝衣。 其食则有渠沧之凫,煎以桂髓;丛庭之鷃,蒸以蜜沫;淇漳之鳢,脯以青茄;九江珠穟,爨以兰苏;华清夏洁,洒以纤缟。 华清,井水之澄华也。 饔人视时而叩钟,伺食以击磬,言每食而辄击钟磬也。 悬四时之衣,春夏以金玉为饰,秋冬以翡翠为温。 烧异香于台上。 忽有野人,被草负笈,扣门而进,曰:闻国君爱阴阳之术,好象纬之秘,请见。 景公乃延之崇堂。 语则及未来之兆,次及已往之事,万不失一。 夜则观星望气,昼则执算披图。 不服宝衣,不甘奇食。 景公谢曰:今宋国丧乱,微君何以辅之? 曰:德之不均,乱将及矣。 修德以来人,则天应之祥,人美其化。 景公曰:善。 遂赐姓曰子氏,名之曰韦,即子韦也。 录曰:宋子韦世司天部,妙观星纬,抑亦梓慎、裨灶之俦。 景公待之若神,礼以上列,服以绝世之衣,膳以殊方之味,虽谓大禽之旨,华蕤龙衮之服,及斯固陋矣。 《春秋》因生以赐姓,亦缘事以显名,号司星氏。 至六国之末,着阴阳之书。 【 出班固《艺文志》。】越谋灭吴,蓄天下奇宝、美人、异味进于吴。 杀三牲以祈天地,杀龙蛇以祠川岳。 矫以江南亿万户民,输吴为佣保。 越又有美女二人,一名夷光,二名修明, 【 即西施、郑旦之别名。】 以贡于吴。 吴处以椒华之房,贯细珠为帘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 二人当轩并坐,理镜靓妆于珠幌之内。 窃窥者莫不动心惊魄,谓之神人。 吴王妖惑忘政。 及越兵入国,乃抱二女以逃吴苑。 越军乱入,见二女在树下,皆言神女,望而不敢侵。 今吴城蛇门内有朽株,尚为祠神女之处。 初,越王入吴国,有丹乌夹王而飞,故勾践之霸也,起望乌台,言丹乌之异也。 范蠡相越,日致千金。 家童闲算术者万人。 收四海难得之货,盈积于越都,以为器。 铜铁之类,积如山阜,或藏之井堑,谓之宝井。 奇容丽色,溢于闺房,谓之游宫。 历古以来,未之有也。 录曰:《易》尚谦益,《书》着明谟,人臣之体,以斯为上。 《传》曰:知无不为,忠也。 范蠡陈工术之本,而勾践乃霸,卒王百越,称为富强,斯其力矣。 故能佯狂以晦迹,浮海以避世,因三徙以别名,功遂身退,斯其义也。 至如宝井、游宫,虽奢不惑。 夫兴亡之道,匪推之历数,亦由才力而致也。 覌越之灭吴,屈柔之礼尽焉,荐非世之绝姬,收历代之神宝,斯皆迹殊而事同矣。 博识君子,验斯言焉。 发布时间:2025-06-18 18:22:23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1546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