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纪传部·卷十四·传十一 内容: ◎任生任生者,隐居嵩山读书,志性专静。 常夜闻异香,忽于帘外有谓生曰:某以冥数,合与君偶,故来耳。 生意其异物,坚拒不纳,其女子开帘而入。 年可二十余,凝态艳质,世莫之见。 有双鬟青衣,左右翼侍。 夜渐久,顾谓侍者曰:郎君书籍中取一幅纸,兼笔砚来。 乃作赠诗一首,曰:我名籍上清,谪居游五岳。 以君无俗累,来劝神仙学。 又曰:某后三日当来。 言毕而去。 书生览诗,见笔札秀丽,尤疑其妖异。 三日果来,生志弥坚。 女子曰:妾非山精木魅,名列上清,数运冥合,暂谪人间,自求匹偶。 以君闲澹,愿侍巾箱。 不止于延福消祸,亦冀贵而且寿。 今反自执迷,亦薄命所致。 又赠一篇曰:葛洪亦有妇,王母亦有夫。 神仙尽灵匹,君子意何如。 书生不对,面墙而已。 女子重赠一篇曰:阮郎迷不悟,何要申情素。 明日海山春,彩舟却归去。 嗟叹良久,出门东行数十步,闪闪渐上空中,去地百余丈,犹隐隐见于云间。 以三篇示于人,皆知其神仙矣。 痛生之不遇也。 数月,生得疾。 见二黄衣人,手持牒来追,曰:子命已尽。 遂被引去,行十余里,忽见幢节幡盖,迤逦不绝,有女子乘翠辇,侍卫数十人。 二黄衣与生辟易,隐于墙下。 女子望见,既至,问曰:何人? 黄衣具言。 女子笑曰:是嵩山读书薄命汉。 谓黄衣把牒来,曰:公数尽矣,今既相遇,不能无情。 索笔判牒,更与三年。 生再拜之,二使者曰:此三素元君仙官,最贵,既有命,既须回。 使者送至旧居,见身卧于床上,使者从后推之,乃苏。 嗟恨累日,后三年果卒。 ◎罗公远罗公远,八月十五日夜,侍明皇于宫中玩月。 公远曰:陛下莫要月宫中看否? 帝唯之。 乃以拄杖向空掷之,化为大桥,桥道如银。 与明皇升桥,行若十数里,精光夺目,寒气侵人,遂至大城。 公远曰:此月宫也。 见仙女数百,皆素练霓衣,舞于广庭上。 问其曲名,曰:“《霓裳羽衣》也。 乃密记其声调。 旋为冷气所逼,遂复蹑银桥回,返顾银桥,随步而灭。 明日召乐工,依其调作《霓裳羽衣曲》,遂行于世。 明皇欲传隐形之术,公远秘而不说。 上怒,乃选善射者十人伏于壁,召公远与语,众矢俱发,公远致毙,上令瘗于宫内。 月余中,使自蜀回,奏事讫,云:臣至骆谷,见罗公远,令附起居,专于成都望车驾。 上大惊,问其行李如何。 曰:跣足,携鞋一只。 乃令开棺,视之,唯见一草鞋在棺,有箭孔十数。 安禄山犯阙,明皇幸蜀,有称维厶延来谒,召之即不见。 思其意,维厶延盖公远字也。 上悔恨,叹息累日。 ◎罗方远罗方远,江夏人也。 刺史春致设,观者如市。 有白衣人,长丈余,质貌甚异,门卫者皆怪。 俄有一小兒傍过。 叱曰:汝何故离本所,惊怖官司? 其人摄衣而走,官吏执小兒至宴所,具白刺史,问甚姓,对曰:姓罗,名方远,自幼好道。 适见守江龙入州看设,某叱令回。 刺史不信,曰:尔何诞妄! 若诚有龙,即令我见本形。 方远曰:请试之。 乃于江滨作小坑,深阔一丈,去岸八九尺,引江水注之。 刺史与寮佐、郡人皆往注视,逡巡有白鱼,可长五六寸,随水入坑,腾跃渐大。 有青烟如练起,须臾黑气满空,雷电赩赫,风雨驰骤,久之乃息。 见龙于江心,身与云气相连,素光满水,食顷方灭。 刺史具表,以进方远。 时明皇方留意神仙,即日召见。 上与张果老、叶法善弈棋次,二人见之,大笑曰:村兒有何解。 乃各执棋子数枚,谓方远曰:此有物。 曰:空手。 及开手,果无所有,悉在方远处。 上大惊异,自后累试,其术如神。 ◎李师稷会昌元年,李师稷中丞为浙东观察使。 有商客遭风,飘不知所止。 月余至大山,瑞云覆绕,奇花异树,尽非人间所睹。 山侧有人,迎问安得至此,客具以告。 乃令移舟于岸,既登岸,乃云须谒天师。 遂引至一处,若大宫观。 既入,见一道士,眉鬓俱白,侍卫十余人,坐大殿,令上与语,曰:汝中国人也,兹地有缘,方得一到,此即蓬莱山也。 乃令左右,引于宫内游观,玉台翠树,光彩夺目。 院宇数十,皆有号。 至一院,扃锁严固,窥之,众花满亭堂,有几褥焚香阶下。 客问之此院谁何? 答曰:此是白乐天院,乐天在中国,未来耳。 乃潜记之,遂辞归。 数旬至越,具白廉使,李公尽录以报白公。 公已脱烟埃,投弃轩冕,与居昧。 昧者,固不闻也,安知非谪仙哉! ◎袁滋袁相名滋,未达时,居复郢间。 复州青溪山,秀丽无比。 袁公因晴登临此山,行数里,迳渐幽小,阻绝无踪。 有人儒服,市乐为业,结庐山之下。 袁公与语,甚相狎,因留宿其舍。 袁公曰:此境山泉奇异,当为灵仙之所都府。 儒生曰:有道士五六人,盖物外之士也,数日一来,莫知其所居处。 与之虽熟,不肯细言。 袁公曰:某可来相谒否? 曰:彼其恶人,然颇好酒,足下但求美醖一榼,或得见也。 袁公辞归,后得美酒,挈而往。 历数宿,五人果来,布裘纱帽,藜杖草履。 相见遂通寒暄,大笑,乃相与临清涧,据石濯足戏调。 儒生为列席致酒,五人顾酒甚欢,曰:何处得此物? 来且各三五盏。 儒生曰:非某所能致,有客携来,顾谒仙兄。 乃引袁公出历拜,五人相顾失色,悔饮其酒,兼怒儒生,曰:公不合以外人相扰。 儒生曰:此人诚志,复是士流,许之从容,亦何伤也。 意遂渐解。 见袁公谦恭特甚,乃时与笑语,目袁生曰:坐。 袁生再拜就席。 少顷酒酣,乃视袁公相谓曰:此人似西华坐禅僧。 良久云真是,便屈指计之,曰:此僧去来四十七年矣。 问袁公之岁,适四十七。 抚掌曰:须求官职,福禄已至。 遂与袁公握手言别,过洞逾岭,扪萝跳跃,翩翩如飞,倏忽不见。 袁公后乃登第,果拜相,领西蜀节制。 ◎王水部大历中,有水部王员外者,笃好道术。 虽居朝列,有布衣方乐之士,日与游从。 一日有道侣数人在? ,王君方与谈谐。 会除厕,裴老携秽路侧,密近? 所,王君妻令左右止之。 因附耳于壁,听道侣言,窃笑不已,王君仆使皆怪之。 少顷,裴老佣事毕,王君将如厕,遇于户外。 裴老敛衣,似有白事,曰:员外甚好道。 王君惊曰:老人安得知? 莫有所解否? 对曰:某曾留心,知员外酷似好道,然无所遇。 适来? 上数人,大是凡流,但眩惑员外,希酒食而已。 王君异之。 其妻骂之曰:君身为朝客,乃与秽夫交结。 遣人逐之,裴老笑请去。 王君邀,从容曰:老人请后日相访。 王君斋沐净室,裴老布袍曳杖而至,有隐逸之风。 王君坐话,茶酒更进。 裴老曰:员外非真好道,乃是爱药术,试炉火可验。 取一铁合重二斤,分为两片,致于火中,须臾色赤。 裴老解布衫角药两丸,小于麋粟,捻碎于合上,复以火烧之,食顷,裴老曰:成矣。 令王君仆使壮者,以火箸持之,掷于地,逡巡成金色,如鸡冠。 王君降礼,再拜而谢之。 裴老曰:此一两敌常金三两,然员外亦不用留,将施贫乏。 遂辞去。 曰:从此亦无复来矣。 王君曰:愿至仙伯高第申起居,容进否? 裴老曰:可兰陵西坊大菜园后相寻。 遂别。 王君乃易服往,果见小门。 叩之,有苍头出,曰:莫是王员外否? 遂引人,堂宇甚新净,裴老道服相迎,侍女十余人,皆有殊色。 茶酒果实甚珍,服用辉焕。 迨晚,王君告去,裴老送出门。 旬日再去,其第已为他所,质裴老,亦不知所在。 ◎崔生进士崔生,常游青山,解鞍放驴,无仆御,驴逸而走,驰之不能及。 约行十里,至一洞口,时已曛黑,驴即奔入,崔生悚惧,不敢前进,力固疲矣,遂寝岩下。 至晓,洞中微明,乃入十余里,望见岩壑间有金城绛阙,而被甲执兵者守卫之。 崔生知是仙境,乃告曰:某尘俗之士,顾谒仙翁。 守吏趋报,顷之召入。 见一人居殿,服羽衣,身可丈余,侍女数百,与崔生趋拜,使坐与语,忻然留宿。 酒味珍香,异果罗列,谓崔生曰:此非人世府也,驴追益走者,余之奉邀也。 盖一女子愿事于君,此亦冥数前定耳。 生再拜谢,遂以女妻之。 数日,令左右取青合中药两丸,与生服之。 但觉脏腑清莹,摩体若蝉蜕,莹然婴兒之貌。 每朔望,与崔生乘鹤,而上朝蕊宫。 月余,崔生曰:某血属在人间,请归一诀,非有所恋也。 仙公戒之曰:崔郎不得淹留。 遂与符一通,急有患祸,此可隐形,慎不可游宫禁。 临别,又与一符曰:甚急即开。 乃命取一驴付之。 崔生到京都,试往人家,皆不见,因入内。 会剑南进太真锦绣,乃窃其珍者。 上曰:计无贼至此,必为妖取之。 遂令罗公远作法,以硃字照之寝殿户,后果得崔生。 崔生具写本末,上不信,令笞死。 崔生乃出仙翁临行之符,照公远与持执者,当时绝倒,良久方起。 启上曰:此人已居上界,不可杀也,纵杀之,臣等即受祸,亦非国之福。 上乃赦之,犹疑其事不实,遣数百人,具兵服,兼术士,送至洞口。 复见金城绛阙,仙翁御殿,侍从森然,出呼曰:崔郎不取吾语,几至颠毁。 崔生拜讫,遂升洞门。 所送者欲随之,仙翁以杖画地成川,阔数丈,崔生妻掷一领巾,化为五色绛桥,令崔生踏过,桥随步即灭。 既至洞口,崔生谓送人曰:事只如此,可以归。 须臾,云雾四合,咫尺不见,唯闻鸾鹤箫籁之声,遥望云山而去,上方知其神仙也。 ◎黄尊师茅山黄尊师,法箓甚高尝于山前修观,起天尊殿,置讲求资,日有数千人。 时讲众初合,忽有一人,排门大呼,貌甚粗黑,言词鄙陋,腰插驴鞭,如随商客者。 骂道士,奴时正热,诱众何事! 自不向深山学修道业,何敢妄语! 黄师不测之,即辍讲,逊词谢之,众人悉畏,不敢抵忤。 良久,词色稍和,曰:如是聚集,岂不是要修堂殿耶? 都用几钱? 尊师曰:要五千贯。 其人曰:可尽辇破铁釜及杂铁来。 黄师疑是异人,遂遽令于观内诸处,收拾约得铁八百斤。 其人乃掘地为炉,以火销之,探怀中取一胡芦,泻出两丸药,以物搅之,少顷,去火已成银。 曰:此合钱万贯,若修观,计用有余,请施贫乏,如所获无多,且罢之。 黄师与徒众皆敬谢,问其所欲,笑出门去,不知所之。 后十余年,黄师奉诏入京,忽于市街西见插驴鞭者,肩绊小复子,随骑驴老人行,全无茅山气色。 黄欲趋揖,乃拨手指乘驴者,复连叩头,黄但搕礼而已。 老人发尽白,视之如十四五女子也。 ◎卢杞卢相名杞,少时甚贫,与市妪麻婆者,于东都废宅,税舍以居。 麻婆亦孑然,卢公常以疾卧,月余,麻婆悯之,常来为作粥食。 卢病愈,多谢之。 后累日,向晚自外归,见金犊车子,立麻婆户外。 卢且惊异,密候之。 见一女子,年十四五,真神仙人。 明日潜访,麻婆曰:郎君莫要作婚姻否? 如是则为请求之。 卢曰:某贫贱,安敢辄有此意? 麻曰:亦何妨。 既夜,麻婆曰:事谐矣,请郎君清斋三日,会于城东废观。 既至,见古树荒草,久无人居,逡巡雷电震曜,风雨暴至,化为楼台,金炉玉账,景物华丽。 俄有辎軿降空,即所见女子也。 与卢相见曰:某奉上帝命,遣人间自求匹偶,郎君有仙相,故遣麻婆传意旨,更七日清斋,当再奉见。 女子呼麻婆,付药两丸。 须臾雷电黑云,女子忽失所在,古树荒草,苍然如旧。 麻婆与卢遂归。 又清斋七日,? 地种药,适已蔓生,未移刻,二胡芦生于蔓上,渐大如两斛甕许,麻婆以刀刳其中。 及七日之期,与卢公各处其一,仍令卢公具油衣三领。 风云忽起,腾上碧霄,耳中唯闻波涛之声,迤逦东去。 又谓卢公曰:莫寒否? 令著油衣,如冰雪中行,复令著至三重,即甚温暖。 谓麻婆曰:此去洛阳多少? 婆曰:已八万里。 良久,胡芦止息,遂见楼台,皆以水晶为墙垣,被甲仗者数人。 麻婆引卢公入,见女子居殿,侍从女数百人。 命卢公坐,具酒馔。 麻婆屏息,立于诸卫之下。 女子谓卢公曰:郎君合得三事取一事,可者言之。 若欲长留此宫,寿与天毕,次为地仙,常居人间,时得至此;下为中国宰相。 如何? 卢生曰:在此实为上愿。 女子喜曰:此水晶宫也,某为太阴夫人,仙格已高。 郎君便当白日升天,须执志坚一,不得改移,以致相累也。 仍须启上帝。 乃索青纸为写素,当庭拜奏。 少顷,闻东北喧然声,云帝使至。 太阴夫人与诸仙趋降,俄有幢节香幡,引硃衣少年,立于阶下。 硃衣宣帝命:公得太阴夫人状,云卢杞欲住水晶宫,如何? 卢公无言。 夫人但令疾应,又无言。 夫人及左右大惧,驰入,取鲛绡五疋,以赂使者,欲其稽缓。 食顷间,又问卢杞欲求水晶宫住否,欲地仙否,欲人间宰相否。 卢公大呼曰:欲得人间宰相。 硃衣趋去,太阴夫人失色,令麻婆速领回。 遂入胡芦,依前闻风雨之声,至地,遂到旧居。 尘榻俨然,时已中夜,胡芦与麻婆俱不见矣。 杞后果为相。 ◎卢李二生昔有卢李二生,隐居太白山读书,兼习吐纳导引。 一旦李生告归曰:某不能甘于寒苦,且浪迹江湖。 决别而去。 后李生为桔子园吏隐欺,折官钱数千贯,羁縻不得,他去,贫悴日甚。 偶过扬州阿师桥,逢见一人,草履麻衣,视之乃卢生也,昔号二舅。 李生与之语,哀其衣弊,卢生大骂曰:我贫贱何耻! 公不外物,投身凡冗之所,又有积负,且樱拘囚,尚何面目以相见乎? 李生原谢,二舅笑曰:居所不远,翌日驰马奉迎。 至旦,果有一仆。 御骏足而来,云二舅邀郎君。 既去,马疾如风,出城之南,行数十里,路侧有硃门斜开,二舅出,星冠霞帔,容貌光泽,侍女数十人,与桥下仪质全别。 邀李生中堂宴馔,名花异木,疑在仙府。 又累出药品,悉皆珍奇。 既夕,引李生坐北亭,置酒曰:适命得佐酒者,颇善箜篌。 须臾,红烛引一女子至,容貌极丽,新声甚嘉。 李生视箜篌,上有硃书十字云:天际识归舟,云间辨江树。 罢酒,二舅曰:莫愿作婚姻否? 此人名家,质貌兼美。 李生曰:某安敢及此。 二舅许为成之。 又曰:公所负官钱几何? 曰:二千贯。 乃与一拄杖曰:将此于波斯店内取钱,可从此学道,无自秽身陷罪也。 迨晚,仆人复御前马至,二舅令李生去,送出门。 洎归,颇疑讶为神仙矣。 即以拄杖诣波斯店,其辈见杖曰:何以得之? 依语付钱,遂得免絷而去。 既惊且异,乃再往卢二舅所居,将谢之。 即荒草原地而已,怅望而归。 其年往汴州,行军陆长源以女嫁之。 既见,颇类卢二舅北亭见者。 复解箜篌,仍有硃字,视之,果见“天际”之句也。 李生具说扬州城南卢二舅亭中筵宴之事,女曰:某少年兄弟戏书之句,尝梦见云仙官追,如公所言也。 李生叹讶之甚,后竟不能得遇。 ◎李石唐相李石,未达时颇好道。 尝游嵩山,荒草中间,有人呻吟声,视之,乃病鹤。 鹤乃人语曰:某已为仙,厄运所锺,为樵者见伤,一足将折,须得人血数合,方能愈也。 君有仙骨,故以相托。 李公解衣,即欲刺血。 鹤曰:世间人少,公且非纯人。 乃拔一眼睫,曰:持往东都,但映照之,即知矣。 李公中路自视,乃马首也。 至洛阳,所遇颇众,悉非全人,或犬彘驴马首。 偶于桥上,见一老翁骑驴,以睫照之,乃人也。 李公敬揖,具言病鹤之事。 老翁忻然下驴,宣臂刺血。 李公以小瓶盛之,持往鹤所,濡其伤处,裂衣封裹。 鹤谢曰:公即为明皇时宰相,后当轻举,相见非遥,慎勿堕志。 李公拜之,鹤冲天而去。 ◎李主簿近有选人李主簿者新婚,东出关,过华岳庙,将妻入谒金天王。 妻拜未终,气绝而倒,唯心上微暖。 舁归客邸,驰马诣华阴县,求医术之人。 县宰曰:叶仙师善术,奉诏投龙回,去此一驿,公可疾往迎之。 李公单骑驰去,约十五余里遇之。 李公下马伏地,流涕敬拜,具言其事。 仙师曰:何等妖魅,乃敢及此! 遂与李公先行,谓从者曰:鞍驮速驱,来持硃钵及笔。 至舍,已闻哭声。 仙师入见,曰:事急矣,且将墨笔及纸来。 遂书一符,焚香,以水噀之。 符北飞走,声如飘风,良久无应。 仙师怒,又书一符,其声如雷,顷之亦无验。 少时,鞍驮到,取硃笔,令李公左右煮少许薄粥,以候其起。 乃以硃书一符,喷水叱咤之声如霹雳。 须臾,口鼻有气,眼开,良久能言。 问其状,曰:某初拜时,金天王曰好夫人,第二拜云留取,遣左右扶归院。 适已三日,亲宾大集,闻敲门,门者走报,王曰何不逐却,乃第一符也。 逡巡门外闹甚,门者数人,细言于王,王曰且发遣,是第二符也。 俄有赤龙飞入,王扼喉绕能出声,曰放去,某遂有人送出,第三符也。 李公罄囊以谢之,是知灵庙,女子不得入也。 ◎卢常师秘书少监卢常师,进士擢第。 性恬淡,不乐轩冕世利,蔑然无留意。 因弃官之东洛,谓所亲曰:某与浙西鱼尚书故旧,旬日当谒去。 又曰:某前身是僧,坐禅处犹在会稽,亦拟自访遗迹。 家人亦怪其将远行,而不备舟楫。 不旬日而卒。 ◎裴令公裴令公少时,有术士云,命属北斗廉贞星将军,宜每以清酒名果敬祭,当得冥助也。 裴公自此未尝懈怠。 及为相,机务繁迫,乃遗始志,心或不足,未始言于人,诸子亦不知。 在京有道者来,宿于裴公第。 中夜谓曰:相公昔年尊奉天神,何故中道而止? 崇护不已,亦有感于相公。 裴公心知其廉贞,不知灵应。 后为太原节度使,家人染疾,召女巫视之。 有弹胡琴巫,颠而倒之,良久噘然而起,曰:请见相公,廉贞将军遣某传语,何大无情,都不相知也。 将军怒甚,相公何不敬谢之? 裴公大惊,女巫曰:当择良日斋洁,于静院焚香,设酒果,将军亦欲示见于相公。 别日,裴公沐浴具,朝服,立于阶前,东南奠酒,再拜。 见神披金甲、持硃戈,身长三丈余,南向而立。 裴公惊悚流汗,俯伏于地不敢动,少顷即不见,问左右,皆曰无之。 自是裴公尊奉,有逾厥初。 ○续仙传◎续仙传序古今神仙,举世知之,然飞腾隐化,俗难可睹,先贤有言曰,人间得仙之人,且千不闻其一,况史书不载神仙之事,故多不传于世。 详其史意,以君臣父子、理乱忠孝之道,激励终古也,若敦尚虚无、自然之迹,则人无所拘制矣。 《史记》言三神山在海中,仙人居金银宫阙,不死之药生其上,人有欲往者,则风引舟而去,终莫能到。 斯亦激励拘制之意也。 大哉! 神仙之事,灵异罕测。 述云初之修也,守一炼气,拘谨法度,孜孜辛勤,恐失于纤微。 及其成也,千变万化,混迹人间,或藏山林,或游城市。 其飞升者,多往海上诸山,积功已高,便为仙官,卑者犹为仙民。 何者? 十洲间,动有仙家数十万,耕植芝田,课计顷亩,如种稻焉,是有仙官,分理仙民,及人间仙凡也。 其隐化者如蝉蜕,留皮换骨,炼气养形质于岩洞,然后飞升成于真仙,信非虚矣。 汾生而慕道,常愧积习。 及长,游历宦途,週游寰宇。 凡接高尚所说,或览传记,兼复闻见,皆铭于心而书于牍。 又以国史不书,事散于野,矧当中和兵火之后,坟籍犹阙,讵有秉笔记而述作者,处世斯久,人渐稀传,惜哉! 他时寂无遗声,今故编录其事,分为三卷,冀资好事君子、学道之人谭柄,用显真仙者哉! 朝请郎、前行溧水县令、兼监察御史、赐绯鱼袋沈汾撰。 ◎玄真子玄真子姓张名志和,会稽山阴人也。 博学能文,进士擢第。 善画,饮酒三斗不醉。 守真养气,卧雪不寒,入水不濡。 天下山水,皆所游览。 鲁公颜真卿与之友善。 真卿为湖州刺史,与门客会饮,乃唱和,为《渔父词》。 其首唱,即志和之词,曰:西塞山边白鸟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真卿与陆鸿渐、徐士衡、李成矩共唱和二十五首,递相夸赏。 而志和命丹青剪素,写景夹词,须臾成五本,花木禽鱼、山水景像、奇绝踪迹,今古无伦。 而真卿与诸宾客传玩,叹伏不已。 其后真卿东游平望驿,志和酒酣,为水戏,铺席于水上独坐,饮酌啸咏。 其席来去迟速,如刺舟声,复有云鹤,随覆其上。 真卿亲宾参佐,观者莫不惊异。 寻于水上捴手,以谢真卿,上升而去。 今犹有传宝其画在人间者。 ◎蓝采和蓝采和,不知何许人也。 常衣破蓝衫,六銙黑木腰带阔三寸余,一脚著靴,一脚跣行。 夏则衫内加絮,冬则卧于雪中,气出如蒸。 每行歌,于城市乞索。 持大拍板,长三尺余,常醉踏歌。 老少皆随看之,机捷谐谑,人问应声答之,笑皆绝倒。 似狂非狂,行则振鞋踏歌云:踏踏謌,蓝采和。 世界能几何。 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长景明辉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歌词多率尔而作,皆神仙意,人莫之测。 但以钱与之,绳穿拖行。 或散失亦不回顾,或见贫人即与之,或与酒家。 週游天下,人有为兒童时见者,及斑白见之,颜状如故。 后踏歌濠梁间,于酒楼上乘醉,有云鹤笙箫声,忽然轻举,于云中掷下靴、衫、腰带、拍板,冉冉而去。 其靴衫等,旋亦失亡。 ◎硃孺子硃孺子,永嘉安固人也。 幼而师道士王玄真,居大箬岩岩即陶隐居修《真诰》于此,亦为真诰岩,岩之西有陶山在焉。 勤苦事于玄真,深慕仙道。 常登山岭采黄精服饵,历十余年。 一日,就溪濯蔬,见岸侧二小花犬,孺子异之,乃寻逐,入枸杞丛下。 归告,玄真讶之。 遂与孺子俱往伺之,复见二犬戏,跃逼之,又入枸杞下。 玄真与孺子共寻掘,乃得二枸杞根,形状如花犬,坚若石。 洗洁归以煮之,而孺子益薪看火三日,昼夜不离灶侧,试尝汁味,取吃不已。 及见根烂,以告玄真,共取食之。 俄顷,孺子忽飞升在前峰上,玄真惊异,久之,孺子谢别玄真,升云而去。 到今俗呼其峰为童子峰。 玄真后饵其根尽,不知其年寿,亦隐于岩之西。 陶山有采捕者,时或见之。 ◎王老王老,坊州宜君县人也。 居于村野,颇好道爱客,务行阴德为意。 其妻亦同心不倦。 一日,有繿道士造其门,王老与妻俱迎礼之。 居月余,间日与王老玄谈,杯酌甚相欢洽。 俄患恶疮偏身,王老乃求医药,看疗益加勤切,而疮日甚。 迨将逾年,道士曰:此不烦以凡药相疗,但得数斛酒,浸之自愈。 于是王老为精洁酿酒,及熟,道士言:以大甕盛酒,吾自加药浸之。 遂脱衣入甕,三日方出,鬓发俱黑,而颜复少年,肌若凝脂。 王老阖家,视之惊异。 道士谓王老曰:此酒可饮,能令人飞升上天。 王老信之。 初,甕酒五斛余,及窥,三二斗在尔。 清冷香美,异于常酒。 时方与二人持麦次,遂共饮,皆大醉。 道士亦饮,云:上天去否? 王老曰:愿随师所适。 于是祥风忽起,彩云如蒸。 屋舍草树、全家人物鸡犬,一时飞去,空中犹闻打麦声。 数村人共观望惊叹。 惟猫鼠弃而不去。 风定,其赁持麦二人,乃遗在别村树下,后亦不食,皆得长年。 今宜君县西三十里,有升仙乡存焉。 ◎侯道华侯道华,自言峨嵋山来。 泊于河中永乐观,若风狂人,众道士皆轻易之。 而道华能斤斧,观舍有所损,悉自修葺,登危历险,人所难及处皆到。 又为事贱劣,有客来,不问道俗凡庶,悉为担水汲汤,濯足浣衣。 又淘溷灌园,辛苦备历,以资于众。 众益贱之,驱叱甚于仆隶,而道华愈忻然。 又常好子史,手不释卷,一览必诵之于口。 众或问之:要此何为? 答曰:上天无愚懵仙人。 众咸笑之。 经十余年,殿梁上或有神光,人每见之。 相传云开元年中,有刘天师尝炼丹成,试犬犬死,而人不敢服,藏之于殿梁,皆谓妄言。 忽暴风雨,殿微损,道华乃登梁,复见光于梁上陷中,凿起木,得一合,三重内有小金合子,有丹,遂吞之,掷下其合。 吞丹讫,遽无变动,谓之虚诳。 忽一日,入市醉归,其观前素有松树偃盖,甚为胜景,道华乃著木履上树,悉斫去松枝。 群道士屡止之,不可,但斫,曰:他日碍我上升处。 众人常为风狂,怒之且甚。 适永乐县令至,其公人观见斫松,深讶之。 众具白于县官,于是责辱之,道华亦忻然。 后七日,道华晨起,沐浴装饰,焚香曰:我当有仙使来相迎。 但望空拜不已。 众犹未信。 须臾,人言见观前松上,有云鹤盘旋,笙箫响亮。 道华忽飞,在松顶坐,久之,众甚惊忙。 永乐县官吏道俗,奔驰瞻礼,其责辱道华县官,叩磕流血。 道华捴手,以谢道俗,云:我受玉皇诏,授仙台郎,知上清宫善信院,今去矣。 俄顷,云中仙众作乐,幡幢隐隐,凌云而去。 ◎马自然马湘,字自然,杭州盐官人也。 世为县之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文学。 乃随道士,天下遍游。 后归江南,而常醉于湖州,堕霅溪。 经日而出,衣不湿,坐于水上而来言:适为项王相召,饮酒欲醉方返。 溪滨观者如云,酒气犹冲人,状若风狂,路人多随看之。 又时复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如故。 又指溪水令逆流,食顷,指柳树随溪水走来去,指桥令断复续。 后游常州,遇马植出相,任常州刺史,素闻湘名,乃邀相见迎礼,甚异之。 植问:道兄幸同宗姓,欲为兄弟,冀师道术,可乎? 湘曰:相公何望? 曰:扶风。 湘戏曰:相公扶风,马湘则马风,牛但且相知,无征同姓。 意言与植风马牛不相及也。 然植留之郡斋,益敬之。 或饮会次,植请见小术,乃于席上,以瓷器盛土种瓜,须臾引蔓,生花结实。 取食,众宾皆称香美,异于常瓜。 又于遍身及袜上摸钱,所出不知多少,掷之皆青铜钱。 撮投井中,呼之一一飞出。 人有以取者,顷复失之。 又植言,此城中鼠极多。 湘书一符,令人帖于南壁下,以箸击盘长啸,鼠成群而来,走就符下俯伏。 湘乃呼鼠,有一大者近阶前,湘曰:汝毛虫微物,天与粒食,何得穿穴屋宇,昼夜挠于相公? 且以慈悯为心,未能杀汝,宜便率众离此。 大鼠乃回,群鼠前,皆叩头谢罪,遂作队莫知其数,出城门去,自此城内便绝鼠。 后南游越州,经洞岩禅院,僧三数百人方斋。 而湘与婺州永康县牧马岩道士王知微、弟子王延叟同行,僧见湘、知微到,踞而食,略无揖者,但使以饭。 湘不食,促知微、延叟速食而起,僧斋未毕。 及出门,又促速行,到诸暨县南店中,约去禅院七十余里。 深夜闻寻道士声,主人遽应此有三人。 问者极喜,请于主人,愿见道士。 及入,乃二僧,见湘但礼拜哀鸣,曰:禅僧不识道者,昨失迎奉,致贻责怒,三数百僧,到今下床不得。 某二僧是主事,且不坐,所以得来,固乞舍之。 湘惟睡而不对,知微、延叟但笑之。 僧愈哀乞,湘起曰:此后无以轻慢人为意,回去入门,僧辈当能下床。 僧回,果如其言。 湘翌日又南行,时方春,见一家好菘菜,求之不得,仍闻恶言,命延叟取纸笔。 知微言求菜见阻,诚无讼理,况在道门,讵宜施之。 湘笑曰:我非讼者也,作小戏尔。 于是延叟捧纸笔,湘画一白鹭鸶,以水喷之,飞入菜畦中啄菜,其主人趕起,又飞下再三。 湘又画一犭呙子,走趕捉白鹭鸶,共践其菜,碎尽不已。 其主人见道士戏笑求菜,致此虑复为他术,即来哀求。 湘曰:非求乞菜也,故相戏尔。 于是呼鹭及犭呙,皆飞走投入湘怀中,视菜如故,悉无所损。 又南游霍桐山,入长溪县界,夜投旅店。 宿舍小,而行旅已多,主人戏言无宿处,道士能壁上睡,即相容。 已逼日暮,知微、延臾曰:只能舍宿,争会壁睡? 湘曰:尔但俗旅中睡,我坐可到明。 众皆睡,而湘跃身梁上,一脚挂梁倒睡。 适主人夜起,烛火照见,大惊异。 湘曰:梁上犹能,壁上何难。 而入壁久之,不出。 主人祈谢移时,请知微、延叟入家内净处,方出。 及旦,主人留连,忽失所在。 知微、延叟前行数里寻求,已在路傍。 自霍桐回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前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年余,即化为石。 自后果化为石,忽大风雷震,石倒山侧作数截。 杨发自广州节度,责授婺州刺史,发性尚奇异,知之,乃徙两截就郡斋,致之龙兴寺九松院。 各高六七尺,径三尺余,其石松皮鳞皴,今犹存焉。 或有告疾者,湘无药,但以竹杖打病处。 腹内及身上百病,以竹杖指之,口吹杖头如雷鸣,便愈。 有患腰褭脚曲,持拄杖而来者,亦以杖打之,令放拄杖,应手便伸展。 时有以财帛与湘,阻让不免,留之,复散与贫人。 所游行之处,或宫观岩洞,多题诗句。 其登杭州秦望山,诗曰:太一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夕,万里山川换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后归故乡省兄,适兄远出,嫂侄喜归,湘告曰:我与兄共此宅,今归要分,我惟爱东园尔。 嫂侄异之,小叔久离家归来,兄犹未见面,何言分地? 骨肉之情,必不忍如此。 驻留三日,嫂侄讶之,不食但饮酒。 而待兄不归,及夜遽卒。 明日,兄归问妻子,具以实对。 兄感恸,乃曰:弟学道多年,非归要分宅,是归托化于我,以绝思望耳。 乃棺殓之。 其夕,棺輷然有声,一家惊异,乃葬于东园。 时大中十年也。 明年,东川奏,剑州梓桐县道士马自然,白日上升。 湘于东川谓人曰:我盐官人也,新羽化于浙西,今又为玉皇所诏,于此上升。 以其事奏之,遂敕浙西道杭州覆之,发冢视棺,乃一竹杖而已。 ◎邬通微邬通微,不知何许人也。 为道士,神气清爽,静默虚夷。 或吟或醉,多游于洪州名山。 见之多年,或十数年不见,则颜状益少于当时,如此,识者不测其服炼丹药,游行无定止。 后于酒楼,乘醉飞升而去。 ◎许碏许碏,自称高阳人也。 少为进士,累举不第。 晚学道于王屋山,週游五岳名山洞府。 后从峨嵋山经两京,复自荆、襄、汴、宋抵江淮,茅山、天台、四明、仙都、委羽、武夷、霍桐、罗浮,无不遍历。 到处皆于悬崖峭壁人不及处题云:许碏自峨嵋寻偃月子到此。 观笔踪者,莫不叹其神异,竟莫详偃月子也。 后多游庐山,尝醉吟曰:“阆苑花前是醉乡,滔以冉切翻王母九霞觞。 群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 好事者诘之,曰:我天仙也,方在昆伦就宴,失仪见谪。 人皆笑之,以为风狂。 后当春景,插花满头,把花作舞,上酒楼醉歌,升云而去。 ◎金可记金可记,新罗人也。 宾贡进士。 性沉静好道,不尚华侈,或服气炼形,自以为乐。 博学强记,属文清丽。 美姿容,举动言谈,迥有中华之风。 俄擢第不仕,隐于终南山子午谷葺居。 怀退逸之趣,手植奇花异果极多。 常焚香静坐,若有念思,又诵《道德》及诸仙经不辍。 后三年,思归本国,航海而去。 复来,衣道服,却入终南。 务行阴德,人有所求,无阻者。 精勤为事,人不可偕也。 大中十一年十二月上表言:臣奉玉皇诏,为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十五日当上升。 时宣宗颇以为异,遣中使徵入内,固辞不就。 又求见玉皇诏,辞以为别仙所掌,不留人间。 遂赐宫女四人、香药金彩,又遣中使二人专看待。 然可记独房静室,宫女、中使多不接近。 每夜闻室内常有人谈笑声,中使窃窥,但见仙官仙女各坐龙凤之上,俨然相对,复有侍卫非少,而宫女中使不敢辄惊。 二月十五日,春景妍媚,花卉烂熳,果有五云唳鹤,翔鸾白鹄,笙箫金石,羽盖琼轮,幡幢满空,迎之升天而去。 朝列士庶,观者填溢山谷,莫不瞻礼叹异焉。 ◎宋玄白宋玄白,不知何许人也。 为道士,身长七尺余,眉目如画,端美肥白,言谈秀丽,人见皆爱之。 颇有道术,夏则衣绵,冬则单衣。 卧于雪中,去身一丈余,週匝气出如蒸,而雪不凝。 又指灯即灭,指人若隙风所吹,飕飕然;指庭间花草,飒飒而动。 多游名山,自茅山出润州希玄观,入括苍洞。 辟谷服气。 或时食彘肉五斤,以蒜韭一盆,撮吃毕,即饮酒二斗,用一白梅。 人有求得其一片蒜食之者,言不作蒜气,味如异香,终日在齿舌间,香不歇。 得食之者颇多,而毕身无病,寿皆八九十。 玄白到处,住则以金帛求置二三美妾,行则舍之。 人皆以为得补脑还元之术。 又游越州,适大旱,方暴尪乐龙以祈雨,涉旬,亢阳愈甚。 玄白见之,以为凡所祈雨,须候天命,非上奏无以致之。 乃于所止观,焚香上祝,经夕,大霪雨告足。 越人大神异之。 复到信州,又逢天旱祈祷,有道士知玄白能致雨,州人乃请之。 遽作术飞钉,钉城隍神双目。 刺史韦德邻怪其妇女、复钉城隍神,此妖怪也。 将加责辱,使健步辈欲向之,手脚皆不能动,悉自仆倒,枷杖亦自摧折。 玄白笑谓德邻曰:使君崿忤刘根,欲诛罚祖祢也? 德邻方惧,祈谢。 须臾雨足,礼而遣之。 其灵术屡施,不可备录。 后于抚州南城县,白日上升而去。 ◎贺自真贺自真,莫究其所来也。 为道士,居嵩山,有文学。 为事高古,常焚修精勤。 年少,人亦不知其甲子,然道俗相传,见之多年矣,皆不甚为异。 一日,云鹤满空,声乐清亮,自真忽飞升而去。 时有处士陈陶在东都,见洛城人观望瞻礼,惊叹不已,乃为诗曰:“子晋鸾飞古洛川,金桃再熟贺郎仙。 三清乐奏嵩丘下,五色云屯御苑前。 硃顶舞翻迎绛节,青鬟歌对驻香綍。 谁能白昼相悲泣,太极光阴几万年。 ”◎酆去奢酆去奢,衢州龙丘人也,家住于九峰山下。 少入道,游学道术,精思忘疲。 年三十余,便居处州松阳县安和观,其观即叶静能故乡学道之所。 而观北五里有卯山,高五十余丈,相传云汉张天师及叶静能,皆居此山修道。 去奢慕前事,登其山结庵以居。 后观中道士,相率山下居人为构屋,及造堂殿。 设老君、张天师像,及叶静能真影,朝夕焚修朝礼。 山东南有一方石,阔二丈余,平若砥,盖天然也。 去奢常坐其上,拱默静想,一旦感神人,谓之曰:张天师有斩邪剑二口,并瓶贮丹在此石下,可以取之。 去奢谢神人曰:此石天设,非人力可加。 自惟荒谬,守真而已。 托兹山栖获安,久蒙圣佑,丹之与剑,讵可辄取? 神人曰:但勤修无怠,剑丹自可立致。 后三年,神人乃以剑丹送于去奢。 剑乃张天师七星剑。 丹以石匣藏之,一瓶贮之,倾药有斗余,如麻子,红色光明。 去奢自服及施人,有疾皆愈。 时丽水县人华造,因中和年荒乱之后,拥土人据岩险。 浙东连帅具以上闻,朝廷议欲息兵,乃授造以刺史。 而造凶险,闻去奢神与剑丹,乃以兵围其山,取去奢并剑丹,到州夺其剑丹,而囚锁去奢于空室中。 时方炎暑,一月日不与之水,造为去奢已毙矣。 及开室,见神色俨然,颜状红白,愈于来时。 造惊异,乃却送去奢归山,剑丹留之。 一夜风雷,飞鸣失所,去奢闻剑却归石下尔。 后居山十五年余,每言常见龙虎异鸟,行于庭际。 安和观道士多寓山顶烧奏,见龙虎鸟迹,咸惊异之。 去奢不食多年,或人秽触其山,春冬则猛兽来惊,秋夏则毒蛇所螫。 去奢又言,每雷雨只在山半,常见云龙、雷公、电姥、神鬼甚众,或到此相见,咸有礼焉。 又寄宿道士,夜闻去奢所居静室,若与人谈话,窃窥之,惟闻异香满室,及环珮声。 或见有戴远游冠、绛服、螺髻垂发、碧绡衣男女四人对坐,侍从皆玉童玉女,光明照身,复有神人远立于侧,而道士皆不敢惊,但虔敬而已。 一日,去奢告道士曰:恐当离此山去,不长相见也。 后数日,有彩云鸾鹄,声乐满空,徘徊山顶。 后有綍舆幡幢,灵官驾龙鹿,皆五色,亦骑鸾凤迎,去奢升天而去,山下道俗观望者甚众。 ◎孙思邈孙思邈,京兆华原人也。 七岁就学,日诵千言。 及长,好谈庄老百家之说。 週宣帝时,以王室多事,隐于太白山学道,炼气养形,求度世之术。 洞晓天文推步,精究医药,审察声色,常蕴仁慈。 凡所举动,务行阴德,济物为功。 偶出路行,见牧牛童子杀小蛇,已伤血出,思邈求其童,脱衣赎而救之,以药封裹,放于草内。 复月余出行,见一白衣少年,仆马甚壮,下马拜思邈,谢以言曰:小弟蒙道者所救。 思邈闻之,不以为意。 少年复拜思邈,请以别马载之,偕行如飞。 到一城郭,花木正春,景色和媚,门庭焕赫,人物繁杂,俨若王者之居。 少年延思邈入,见一人端正美貌,袷帽绛衣,侍从甚众,欣喜相接,谢思邈曰:深思道者,故遣兒子相迎。 前者小兒独出,忽为愚人所伤,赖脱衣赎救,获全其命。 此中血属非少,共感再生之恩,今得面道者,荣幸足矣。 俄顷,延入若宫闱内,见中年女子,领一青衣小兒出,再三拜谢思邈曰:此兒痴騃,为人伤损,赖救免害。 思邈省记尝救青蛇,即讶此何所也。 又见左右皆阉人,宫妓呼袷帽君王,呼女子为妃后,心异之。 潜问于左右,曰:此泾阳水府也。 王者乃命宾寮,设酒馔妓乐,以宴思邈,辞以辟谷服气,惟饮酒尔。 留连三日,问其欲,对曰:山居乐道,思真炼神,目虽所窥,心固无欲。 乃以轻绡珠金赠行,思邈坚辞不受。 曰:道者不以此为意耶? 何以相报? 乃命其子,取龙宫药方三十首与先生,曰:此真方,可以济世救人。 俄复命仆马送先生归山。 既归,深自为异,历试诸方,皆若神效。 后著《千金方》三十卷,散龙宫方在其内。 又以声色诊人之疾,著《脉经》一卷,大行于世。 隋文帝辅政,徵为国子博士,不就。 尝谓人曰:过此五十年,当有圣人出,吾方助之,以济生人。 至唐太宗时,召诣京师,讶其容貌甚少,曰:故知有道者,诚可尊重,羡门之徒,岂虚言哉! 将授以爵位,固辞不受。 高宗初,拜谏议大夫,复固辞。 时年九十余,视听不衰。 范阳卢照邻有时名,而染恶疾,嗟禀受之不同,昧遐夭之殊致,问于思邈曰:名医愈疾,其道如何? 对曰:吾闻善言天者必质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 夫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代。 其转运也,和而为雨,怒而为风,凝而为霜雪,张而为虹蜺,天地之常数也。 人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寐,呼吸吐纳,动而为往来,流而为荣卫,彰而为气色,发而为音声,此人之常数也。 阳用其精,阴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 及其失也,蒸则生热,否则生寒,结而为疣赘,陷而为痈疽,奔而为喘息,竭此而为焦枯。 诊发乎面,变动乎形。 推此以及天地,则亦如彼。 故五纬盈缩、星辰失度、日月错行、彗孛流飞,此天地之疾疹也;寒暑不时,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涌,此天地之疣赘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痈疽也;奔风暴雨,此天地之喘乏也;雨泽不时、川源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 良医遵之以药石,救之以针剂,圣人和之以道德,辅之以人事。 故人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销之灾。 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谓大胆也;不为利回,不为义疾,行之方也;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圆也。 其文学也颖出,其道术也不可胜纪。 高宗后无何,制授承务郎,致之尚药局,不就。 永徽三年二月十五日,晨起沐浴,俨其衣冠,端拱以坐。 谓子孙曰:我为世人所逼,隐于洞府修炼,将升无何之乡,臣于金阙,不能应召往来。 俄而气绝,遗令薄葬,不设盟器牲牢之奠。 月余颜色不变,举尸入棺,如空衣焉,已尸解矣。 ◎张果张果隐于恒州条山,往来汾晋间,时人传有长生秘术。 耆老云,为兒童时,人见之,自言数百岁矣。 唐太宗、高宗徵之,不起。 则天召之出山,佯死于妒女庙前。 时方炎暑,须臾臭烂生虫,于是则天信其死矣。 后有人于恒州山中复见之。 开元二十三年,明皇诏通事舍人裴晤,驰驿于恒州迎之。 果对晤气绝而死,晤乃焚香,宣天子求道之意,俄顷渐苏。 晤不敢逼,驰还奏之,乃命中书舍人徐峤、通事舍人卢重玄,赍玺书迎果。 果随峤到东京,于集贤院安置,肩舆入宫,备加礼敬。 公卿皆往拜谒,问以方外之事,皆诡对,每云:余是尧时丙子年人。 时人莫能测也。 又云尧时为侍中,善于胎息,累日不食。 时进美酒,及三黄丸。 明皇留之内殿,赐之酒,辞以小臣饮不过二升,有一弟子可饮一斗。 明皇闻之喜,令召之。 俄顷一小道士,自殿檐飞下,年可十六七,美姿容,旨趣雅澹。 谒见上,言辞清爽,礼貌臻备。 明皇命坐,果曰:弟子常侍立于侧,不可赐坐。 明皇愈喜,赐酒。 饮及一斗,不醉。 果辞曰:不可更赐,过度必有所失,致龙颜一笑尔。 明皇又逼赐之,酒忽从顶涌出,冠子扑落地,化为榼。 明皇及嫔御皆惊笑,视之,失道士矣。 但金榼在地覆之,榼贮一斗,验之,乃集贤院中榼也。 累试仙术,不可穷纪。 乃下诏曰:恒州张果先生,游方之外者也,迹先高尚,心入菼冥,是混光尘,应召城阙。 莫知甲子之数,且谓羲皇上人,问以道枢,尽会宗极。 今则将行朝礼,爰升宠命,可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 果累陈老病,乞归恒州。 赐绢三百疋,随从弟子二人给驿,肩舁到恒州,弟子一人,放回,一人相随入山。 天宝初,明皇又遣徵诏,果闻之示卒,弟子葬之。 后发之,但空棺而已。 ◎许宣平许宣平,新安歙人也。 睿宗景云年中,隐于城阳山南坞,结庵以居。 不知其服饵,但见不食。 颜若四十许人,轻健,行疾奔马。 时或负薪以卖,薪檐常挂一花瓢,及曲竹杖。 每醉行腾腾以归,吟曰:负薪朝出卖,沽酒日西归。 时人莫问我,穿云入翠微。 迩来三十余年,或施人危急,或救人疾苦。 城市之人,多访之不见,但览庵壁题诗云: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 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 樵人歌垅上,谷鸟戏岩前。 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 好事者多诵其诗。 有抵长安者,于驿路洛阳同华间传舍是处题之。 天宝中,李白自翰林出东游,经传舍,览诗吟之,叹曰:此仙人诗也。 诘之于人,得宣平之实。 白于是游及新安,涉溪登山,累访之不得,乃题诗于庵壁曰:我吟传舍诗,来访仙人居。 烟岭迷高迹,云林隔太虚。 窥庭但萧索,倚杖空踌蹰。 应化辽天鹤,归当千载余。 宣平归庵见壁诗,又吟曰:一池荷叶衣无尽,两亩黄精食有余。 又被人来寻讨著,移庵不免更深居。 其庵后为野火烧之,莫知宣平踪迹。 后百余载,至咸通十二年,郡人许明恕家有婢当逐,伴入山采樵。 一日独于南山中,见一人坐石上,方食桃,甚大。 问婢曰:汝许明恕家人也? 婢曰:是其人。 曰:我即明恕之祖宣平也。 婢言曰:常闻家内说,祖翁得仙多年,无由寻访。 宣平谓婢曰:汝归,为我向明恕道我在此山中。 与汝一桃食之,不得将出,山内虎狼甚多,山神惜此桃。 婢乃食之,甚美,顷之而尽。 遣婢随樵人归家言之。 婢归,觉檐樵轻健。 到家,具言入山逢祖翁宣平。 其明恕嗔婢将上祖之名牵呼,取杖打之。 其婢随杖身起,不知所之。 后有人入山内,逢见婢,童颜轻健,身衣树皮,行疾如风,遂入升林木而去。 ◎刘商刘商,彭城人也,家于长安。 好学强记,攻文,有《胡笳十八拍》,颇行于世,兒童妇女悉诵之。 进士擢第,历台省为郎中。 性耽道术,逢道士即师资之。 炼丹服气,靡不勤切。 每叹光景甚促,筋骸渐衰,朝驰暮止,但自劳苦,浮荣世宦,何益于己! 古贤皆堕官以求道,多得度世,幸毕婚嫁,不为俗累,岂劣于许远游哉! 是以托病,免官入道。 游及广陵,于城街逢一道士卖药,聚玩颇众,人言多有灵效。 众中见商,目之甚相异,乃罢药,携手登楼,以酒为欢。 道士所谈,自秦汉历代事,皆如目视。 商颇为异,即师敬之。 复言神仙道术,不可得也。 及暮,商归侨止,道士下楼,闪然不见,商益讶之。 翌日,又于街市访之,道士仍卖药。 见商愈喜,复挈上酒楼,剧谈欢醉。 出一小药囊赠商,并戏吟曰:无事到扬州,相携上酒楼,药囊为赠别,千载更何求。 商记词得囊,暮乃别去。 后商寻之,不复见也。 商乃开囊视,重重纸裹一胡芦,得九粒药,如麻子。 依道士口诀吞之,顿觉神爽不饥,身轻飘然,过江游茅山。 久之,复往宜兴张公洞。 当春之时,爱罨画溪之景,乃入胡父诸葺居,隐于山中。 近樵者犹见之,曰:我刘郎中也。 莫知所止,盖已为地仙矣。 ◎刘? 替刘? 替音僭,小字宜哥,兄瞻也。 ?替家贫,好道。 常有道士经其居,见替异之,问:知道否? 曰:知。 然? 替性饶俗气,业应未净,遽可强学。 道士曰:能相师乎? ?替曰:何敢。 于是师事之,随道士入罗浮山。 ?替与瞻俱读书,? 替山栖求道,无巾裹鬃角,布衣事道士为文,而瞻性慕荣达。 ?替谓瞻曰:鄙必不第,则逸于山野尔,得第则劳于尘俗。 竟不及于鄙也,然慎于富贵,四十年当有验。 曰:神仙遐远难求,秦皇汉武,非不区区也。 廊庙咫尺易致,马週、张嘉贞可以继踵矣。 自后? 替愈精思于道,乃隐于罗浮山。 瞻进士登科,屡历清显,及升辅相,颇著燮调之称。 俄谪南行,次广州潮台,泊舟江滨,忽有鬃角布衣少年,冲暴雨而来,衣履不湿,欲见瞻,左右皆讶,乃语之,但言宜哥来也,以白瞻。 问形状,具以对。 瞻惊叹,乃迎而见之。 ?替颜貌可二十来许,瞻已皤然衰朽,为逐臣。 悲喜不胜,? 替复勉之:与尔为兄弟,手足所痛,曩日之言,今四十年矣。 瞻益感叹,谓? 替曰:可复修之否? ?替曰:兄身邀荣宠,职和阴阳,用心动静,能无损乎! 自非弟奈何,况已升天仙,讵能救尔? 今惟来相别,非来相救也。 于是同舟行别,话平生隔阔,一夕,失替所在。 今罗浮山中,时有见者。 瞻乃南行,殁于贬所矣。 ◎罗万象罗万象,不知何许人。 有文学,明天文,洞精于《易》。 节操奇特,惟布衣游行天下。 居王屋山,久之,后游罗浮山,叹曰:此硃明洞天,昔葛稚川曾栖此以炼丹,今虽无邓岳相留,聊自驻泊尔。 于是爱石楼之景,乃于山下结庵以居。 常饵黄精,服气数十年。 或出游曾城泉山,布水下采药,及入福广城市,卖药饮酒,来往无定。 或一食,则十数人之食;或不食,则莫知岁月。 光悦轻健,日行三四百里,缓行奔马莫及。 后却归石楼庵,竟不复出,隐于山中矣。 ◎司马承贞司马承贞,字子微,博学能文。 攻篆,迥为一体,号曰金剪刀书。 隐于天台山玉霄峰,自号白云子,有服饵之术。 唐则天累诏之,不起。 睿宗深尚道教,屡加尊异,承贞方赴召。 睿宗问阴阳术数之事,承贞对曰:《老君经》云,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且心目所见,知每损之尚未能已,岂复攻乎异端,而增智虑哉! 睿宗曰:理身无为,则清高矣,理国无为,如之何? 对曰:国犹身也。 《庄子》云,游心于澹,合气于漠。 顺于自然,乃无私焉,而天下理。 《易》曰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 是知天不言而信,不为而成。 无为之旨,理国之要也。 睿宗深赏异,留之欲加宠位,固辞不可,告归山。 乃赐宝琴花帔以遣之,公卿多赋诗以送。 常侍徐彦伯,撮其美者三十余篇,为制序,名曰《白云记》,见传于世。 时卢藏用早隐于终南山,后登朝居要官,见承贞将还天台,藏用指终南谓之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 承贞徐对曰:以仆所观,乃仕宦之捷径尔。 藏用有惭色。 明皇在宥天下,深好道术,徵诏承贞,到京留于内殿,颇加礼敬。 问以延年度世之事,承贞隐而微言,明皇亦传而秘之,故人莫得知也。 由是明皇理国四十五年,虽禄山犯阙,銮舆狩蜀,及为上皇回,又七年方始晏驾,虽由天数,岂非道力之助延长耶! 初,明皇登封泰山回,问承贞:五岳何神主之? 对曰:岳者,山之巨镇。 而能出雷雨,潜诸神仙,国之望者为之。 然山林神也,亦有仙官主之。 于是诏五岳,于山顶别置仙官庙,自承贞始也。 又蜀女真谢自然泛海,将诣蓬莱求师,船为风飘到一山。 见道士指言天台山司马承贞名,在丹台,身居赤城,此真良师也。 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非舟楫可行,非飞仙无以到。 自然乃回,求承贞受度,后白日上升而去。 承贞居山,修真勤苦。 年一百余岁,童颜轻健,若三十许人。 有弟子七十余人。 一旦,告弟子曰:吾自玉霄峰东望,蓬莱常有真灵降驾,今为东海青童君、东华君所召,必须去人间。 俄顷气绝,若蝉蜕,已解化矣! 弟子葬其衣冠焉。 ◎闾丘方远闾丘方远,字大方,舒州宿松人也。 幼而辩慧,年十六,精通《诗》、《书》,学《易》于庐山陈元晤。 二十九问大丹于香林左元泽,泽奇之。 后师事于仙都山隐真岩刘处靖,学修真出世之术。 三十四受法箓于天台山玉霄宫叶藏质,真文秘诀,尽以付授。 而方远守一行气之暇,笃好子史,群书每披卷,必一览之,不遗于心。 常自言:葛稚川、陶贞白,吾之师友也。 铨《太平经》为三十篇,备尽枢要,其声名愈播于江淮间。 唐景祐二年,钱塘彭城王钱肸,深慕方远道德,礼谒。 于馀杭大涤洞筑室宇以安之,列行业以表之。 昭宗累徵之,方远以天文推寻,秦地将欲荆榛,唐祚必当革易,侔之园绮,不出山林,竟不赴召。 乃降诏褒异,就颁命服,俾耀玄风,赐号妙有大师玄同先生。 阐扬圣化,启发蒙昧,真灵事迹,显闻吴楚。 由是从而学者,若正一真人之在蜀。 赵升、王长亦混于门下,弟子二百余人。 会稽夏隐言、谯国戴隐虞、荥阳郑隐瑶、吴郡陆隐週、广陵盛隐林、武都章隐芝,皆传道要而升堂奥者也。 广平程紫霄应召于秦宫,新安聂师道行教于吴国。 安定胡谦光、鲁国孔宗鲁十人,皆受思真炼神之妙旨。 其余游于圣迹,藏于名山,不复得而记矣。 天复二年二月十四日,沐浴焚香,端拱而坐,俟亭午而化。 颜色怡暢,屈伸自遂,异香芬馥,三日不散。 弟子以从俗葬,举以就棺,但空衣而尸解矣。 葬于大涤洞之傍白鹿山。 后有道俗,于仙都山及庐山累见之。 自言:我舍大涤洞,归隐■山天柱源也。 ◎聂师道聂师道,字通微,新安歙人也。 性聪淳直,言行谦谨,养亲以孝闻,深为乡里所敬。 少师事道士于方外,即德诲之从兄也。 德诲自省郎出牧新安之二年,方外从之荆南书记,早舍妻子入道,学养气修真之术,週游五岳名山,到新安。 德诲乃于郡之东山选胜地,构室宇以居之,目为问政山房,而师道事之。 辛勤十余年,传法箓修真之要。 后出游续溪山,自言尝览内传,见服松脂法。 乃与道侣,上百丈山采松脂。 崖石回耸百丈,遂以名之,其四望高千余仞。 夜宿于崖顶松下,天清月朗,忽闻仙乐起,自东南紫云上遥遥而来,迟缓过于石金山。 石金与百丈,其高相等,虽平地隔三十里,山顶相望咫尺间。 乃闻仙乐到彼,辍少时,敲小鼓三通,复奏乐,金石笙箫,丝匏响亮,击鼓而拍,莫审其曲调,声揭而清,特异人间之乐。 自三更及鸡鸣而止。 后问于山下人,是夜皆闻之。 其同侣叹曰:方采灵药,遽闻仙乐,岂非有感? 此亦君得道之嘉兆矣。 其后游行归南岳,礼玉清及光天二坛。 后泊招仙观,入洞灵源。 时当春景,闻蔡真人旧隐处不远,有花木甚异,采樵者时或见蔡真人在其间。 师道喜之,乃辟谷七日,晨起独趋山中渐行,见花有异香,不觉日晚。 忽到大溪傍,见一樵人,临水坐于沙上。 师道骤欲亲近之,乃负薪将下溪,回顾师道,却驻樵檐,问独此何往。 应之曰:学道寻仙,深心所切,闻蔡真人隐此山,愿一礼谒耳。 樵人曰:蔡君所居极深,人不可到。 师道曰:攀萝登崖,已及于此,有山通行,岂惮远近! 樵人又曰:日将暮矣,且行过此山东,有人家可宿。 师道欲随樵人去,樵人遽入水,甚浅,及师道入水,极深而急,不敢涉。 樵人曰:尔五十年后,方过得此溪。 目送樵人,步水面而去,不见乃回。 山东行十余里,遥望见草舍三间,有篱落鸡犬。 渐近,见一人青白色似农者,年可三十,独居。 见师道到,甚讶师道深山自行。 忽曰:家累俱出何为? 主人又问师道:此来何之? 应曰:寻蔡真人。 居主人曰:路上见一樵人否? 曰:见。 主人曰:此蔡道者适过也。 师道闻之,礼祝曰:凡愚见仙圣不识,亦命也。 已逼夜,山林深黑,投宿无地。 又问曰:从何来? 具以发迹新安,寻真之由以对。 乃许入其舍,复指师道,令近火炉边床上坐。 曰:山中偶食尽,求之未归。 师道曰:绝粮多时,却不以食为念。 见火侧有汤鼎,复有数个黄瓷合,主人曰:合内物皆堪吃,任意取之。 乃揭一合,是茶。 主人以汤泼,及吃,气味颇异于常茶。 复思茶,更揭之,合不可开。 遍揭诸合,皆不能开。 师道心讶不似村人家,而不敢言。 主人别屋睡,日高不起,又无火烛,睡中曰:此孤寂之处,忽病无以相待,前村人家甚多,可以往彼。 师道便行,数里不见人家,悉是崖险,乃回,已迷向宿之处。 复行约三十余里,即逢见一老人,欣喜,邀于石上坐,问入山之意,具以前事对之。 老人曰:蔡君父子俱隐于此山,昨夜所宿之处,即其子也。 又曰:尔道气甚浓,仙骨未就,入山饥渴,何能却回? 俄折草一茎与师道,形如姜苗而长尺余,嚼之味甘美。 复令取泉水,吃次举头,已失老人所在。 师道悲叹不已,而觉食茶草之后,气力轻健,愈于来时。 却欲沿山路寻宿处,其路已为棘蔓蔽塞,前去不通。 却回招仙观,众道士忽见师道,惊异曰:此观地虽灵岳,侧近虫兽甚多,人罕能独行,何忽去月余日? 实久忧望。 师道曰:昨日方去,始经一宿。 具言见樵人及宿处,又逢老人。 道士皆叹曰:吾辈虽同居此观,徒为学道,知有蔡真人,无缘一见。 吾子夙有仙分,已见蔡君父子。 其老人者,昔闻彭真人亦隐此山,岂非彭君乎? 子一入见,遽逢三仙人。 一日一宿,人间月余矣。 其实积习之命也。 师道深自叹异。 驻招仙观修炼逾年,后以亲老思归,却回问政山。 每入诸山,拾薪劚药,或逢虎豹,见师道垂耳摇尾,俯伏于地。 师道以手抚而呼之,乃起随行。 或以薪药附于背上,负之送归而去。 昔郭文泰之居大涤洞,伏虎亦如之歙之。 近山颇有猛兽,而不为人之害者,自师道之感也。 其亲时问师道游学所益,具陈其事。 亲闻之而喜曰:汝以孝养我,以道资我,亦幸为汝母矣。 此盖宿庆之及也。 后又出游,复思往南岳九嶷山。 早闻梅真人、萧侍郎皆隐玉笥山,时人多见之。 梅即汉南昌尉福也。 箫即子云,字景乔,梁之公子,自东阳太守避侯景之乱,全家入山。 二人俱得道于此。 师道且止玉笥清虚观,思慕梅、萧,三游郁木坑,或冀一见,坚心以去。 山行极深,忽见一人,布衣乌纱帽,颜若五十许人,师道礼敬问之。 初自称行者,问师道何往,乃以寻梅萧为答。 行者曰:闻尔精勤慕道,遍访名山,情亦非易。 欲见二君,行者可以相引。 尔宿业甚净,已应玉籍有名。 虽未便飞升,当亦度世尔。 行者又曰:“我谢修通也,恐尔未识,故以自言,本居南岳,与彭蔡同隐,已三百年。 知尔常游洞灵源,我适为东华君命,主玉笥山林地仙,兼掌清虚观境土社令,尔与我素有道缘,是时相见。 然梅萧日中为小有天王所召,恐未便还,非可俟也。 师道于是虔拜曰:凡世肉人,谬探大道,凝神注想,以朝继夕。 未知要妙,若浮于海,讵识其涯。 不期今日获见道君,实百生之幸也。 修通曰:丹心恳苦,深可悯哉! 尔世事未了,且当送尔出山路,往我所止。 随行数里,忽见草舍两间,甚新洁,有床席,小铛然火煎汤,俨若书生所居,而无人。 修通命师道入,坐于木兔上,修通自坐白石鹿床上。 俄有一总角童,以汤一碗与师道,呷之神气爽然。 又指令架上自袖取书一卷,修通曰:此《素书》也,但习之无怠,当得真旨。 师道意欲求住师学,未之启言,而修通已知,曰:尔有亲垂老,虽有兄能养,若欲更南游,此未可言住。 我弟子紫芝在九嶷山,若往彼见之,为我传语,兼出《素书》示之,得尽其旨矣。 或不见,但投《素书》于毛如溪上洞中,仍题石壁,记我传语之意,紫芝当自授尔要道。 言讫,乃发遣师道回,俄不见修通,已在郁木坑,师道入清虚观矣。 众道士惊曰:一去七日而返,何之也? 师道具以对之。 有道士二人欣跃,乞与师道共入郁木坑。 到旧处,岩石草树,历历宛然,但失其草舍,竟日怅望而回。 师道得《素书》,文字可识,皆说龟山王母,理化众仙秘要真诀也。 他仙习此,当得升天。 世人授之,迹参洞府。 其间有疑义,不可究也。 后到南岳九嶷山湘真观,月余,寻问紫芝踪迹,咸言毛如溪有一隐士,莫知姓名,人或见者。 师道累入山,寻之不见,乃如修通之言,投书题石壁。 后常梦神人,称紫芝,教之以释凝滞,意乃醒然。 经岁余,复还问政。 居二十余年,每焚修,即以二蔡、彭、谢真形画像瞻礼,仍自以管幅编异,传于道俗。 其后吴太祖霸江淮间,闻师道名迹,冀其道德护于军庶,继发召止,及广陵建玄元宫以居之。 每升坛,祈恩祷福,水旱无不应。 致天地感动,烟云呈祥。 是以人情咸依道化,境若华胥,俗皆可封。 虽古今异时,实大帝之介君也。 乃降褒美为逍遥大师、问政先生,以显国之师也。 弟子邹德匡、王处讷、杨匡翌、汪用真、程守朴、曾景霄、王可儒、崔繟然、杜崇真、邓启遐、吴知古,皆得妙理,传上清法,散于诸州府。 袭真风而行教,朝廷皆命以紫衣,光其玄门。 有秦、吴、荆、齐、燕、梁、闽、蜀之士,咸来逾纪,勤苦奉事。 师道常谓之曰:我无道术,何以远来若此? 弟子皆曰:昔张君居蜀,天下之人,悉往师之。 随其所修,各授以道要焉。 群弟子执奴仆之役,久而不去者,方得成仙。 今悉是枯骨子孙,日逼朽腐,思避短景,希度长生,愿无却恳切也。 然师道以仁慈接众,言不阻违,随其性识,指以道要。 若久行雾露,余润渍衣,近罗沉檀,轻香袭体。 由是居广陵三十余年,有弟子五百余人。 而师道胎息已久,炼丹有成。 一旦,告弟子曰:适为黑帻硃衣一符吏,告我为仙官所召,必须去矣。 顷之,异香满室,云鹄近庭,若真灵所集,爽然言别而化。 弟子殓之,棺忽有声,视之若蝉蜕尸解矣。 后数日,人自豫章来,见之领一柷角童随行,道俗多识之,咸问:何为远游。 曰:离南岳多年,今暂往尔。 所在多泊旧游宫观。 而去半年后,有人自长沙来,亦如豫章所见。 复言衡阳路见,归洞灵源去。 樵人言五十年后过此溪,适足验矣。 详其由来,是二蔡、彭,谢之俦侣也。 隐化而往,绝世思望,神仙皆然矣。 ◎殷文祥殷七七,名文祥,又名道筌。 常自称七七,俗多呼之,不知何所人也。 游行天下,人言久见之,不测其年寿。 面光白若四十许人,到处或易其姓名,不定。 曾于泾州卖药,时灵台蕃汉疫疠俱甚,得药入口即愈,皆谓之神圣。 得钱即施之于人,而常醉于城市间。 週宝于长安识之,寻为泾原节度,迎之礼重,慕之道术还元之事。 及宝移镇浙西,数年后,七七忽到,复卖药。 宝闻之惊喜,遽召之,师敬益甚。 每醉,自歌曰:解醖须臾酒,能开顷刻花。 琴弹碧玉调,炉炼白硃砂。 宝尝试之,悉有验。 其于种瓜钓鱼,若葛仙公术也。 鹄林寺杜鹃花高丈余,每春末花烂熳。 僧传言,贞元年中,有外国僧,自天台钵盂中,以药养其根来种之,自后构饰花院,锁闭。 人或窥见女子,红裳艳丽,游于树下,有辄采花折枝者,必为所祟,俗传女子花神也。 所以人共保惜,故繁艳异于常花。 其花欲开,探报分数,节度使宾寮官属,继日赏玩。 其后一城士女,四方之人,无不以酒乐游从。 连春入夏,自旦及昏,闾里之间,殆于废业。 宝一日谓七七曰:鹄林之花,天下奇绝,尝闻能开非时之花,此可开否? 七七曰:可也。 宝曰:今重九将近,能副此日否? 七七诺之。 乃前三日,往鹄林寺宿焉。 中夜女子来谓七七曰:道者欲开此花耶? 七七乃问:何人深夜到此? 女子曰:妾为上玄所命,下司此花,在人间已逾百年,非久即归阆苑去,今与道者共开之,非道者无以感妾。 于是女子倏然不见。 来日晨起,寺僧或讶花渐拆蕊,及九日,烂熳如春。 乃以闻宝,一城士庶异之,游赏复如春夏间。 数日,花俄不见,亦无落花在地。 后七七偶到官僚家,适值会宾次,主与宾趋而迎之。 有佐酒倡优共轻侮之,七七乃白主人:欲以二栗为令,可乎? 咸喜,谓必有戏术,资于欢笑。 乃以栗巡行,嗅者皆闻异香,惊叹,惟佐酒笑七七者二人,嗅之化作石,缀于鼻,掣不落,但言秽气不可堪。 二人共起狂舞,花钿委地,相次悲啼,粉黛交下。 优伶辈一时辞舞,鼓乐自作,声颇合节,奏曲止而舞不已。 一席之人,笑皆绝倒。 久之,主人祈谢于七七。 有顷,石自鼻落,复为栗,传之皆有异香。 及花钿粉黛悉如旧,略无所损,咸敬事之。 又七七酌水为酒,削木为脯,使人退行,止船即住,呼鸟自随,唾鱼即活,撮土画地,状山川形势,折茆聚蚁,变城市人物。 有人曾经行处见之,言历历皆似,但小狭尔。 凡诸术不可胜纪。 后二年,薛玄、刘浩作乱,宝南奔杭州。 而宝总戎为政,刑或无辜。 前上饶牧陈全裕经其境,构之以祸,尽赤其族。 宝八十三,筋力尤壮,女妓百数,盖得七七之术,后为无辜及全裕作厉,一旦忽殂。 七七刘浩军变之时,甘露寺为众推落北崖,谓堕江死矣。 其后人见在江西十余年,卖药。 入蜀,莫知所止。 其鹄林花,兵火焚,树失,根株信归阆苑矣。 ◎谭峭谭峭,字景升,国子司业洙之子,幼而聪明。 及长,颇涉经史,强记,问无不知,属文清丽。 洙训以进士为业,而峭不然。 迥好黄老,诸子及週穆、汉武、茅君、列仙内传,靡不精究。 一旦,告父出游终南山,父以南山近京都,许之。 自经终南、太白、太行、王屋、嵩、华、泰岳,迤逦游历名山,不复归。 宁父驰书责之,复谢曰:茅君昔为人子,亦辞父学仙,今峭慕之,冀其有益。 父母以其坚心求道,岂以世事拘之,乃听其所从。 而峭师于嵩山道士十余年,得辟谷养气之术,惟以酒为乐,常醉腾腾,週游无所不之。 夏则服乌裘,冬则绿布衫。 或卧于风雨雪霜中经日,人为已毙,视之,气出怵怵然。 父常念之,每遣家僮寻访,春冬必寄之衣及钱帛。 捧之且喜,复书,遽遣家僮,乃厚遗之。 才去,便以父所寄衣出街,路见贫寒者与之。 及寄于酒家,一无所留。 人或问之何为如此,曰:何能看得盗之所窃,必累于人,不衣不食,固无忧也。 常欣欣然,或谓风狂,每行吟曰: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海东边。 蓬莱信道无多路,只在谭生柱杖前。 尔后居南岳,炼丹成,服之,入水不濡,入火不灼,亦能隐化,复入青城而去。 ◎杜升杜升,字可云,自言京兆杜陵人也,莫测其年寿。 不食,常饮酒三斗不醉,颜甚悦泽,若三十许人。 裹大方巾,破帽,冬夏常著绿布衫,而言谈甚高,颇有文学。 人有与换新巾衫,必受之,旧者坚不脱,得新者出门,逢人便与。 常游城市门醉行。 能沙书,好于水碗及盆内,以沙书龙字,浮而左右转,或叱之,则飞起,高丈余,隐隐若云雾,作小龙形,呼之复下水中。 不就人求钱,人自以钱与之。 召人穿檐行,少顷之间,得钱甚多,便散与贫人及酒家。 如此到处,日日为之,人皆不厌以钱与之,疑以术惑于众也。 冬则卧于雪中三两日,人以为僵毙矣,或拔看之,徐起,抖擞雪而行,犹若醺酣气出,如夏醉睡醒也。 杜孺休,邠国公琮之子也,为苏州牧。 或闻可云在城市,极喜,乃延入州,拜之,呼为道翁。 宾客僚属皆讶之,孺休曰:先君出镇西川,日与此道翁深相喜重,常来去书斋中。 时孺休才年十余岁,今五十余岁,别道翁四十年,而装饰颜貌,一如当时。 乃留之郡斋,咨以道术。 可云曰:但以政化及人,慈爱为意,况今多事,尤在保身,未能脱屣世尘,委家林野,宜远于兵伤,道术讵可问也。 时郡人以钱帛与之,阻让不可,出城便散与人,孺休敬之愈甚。 可云或与孺休宾僚聚饮,有唱和者,而可云出口成章,属章深远,多神仙旨趣,人无以缀之。 后军乱,孺休果为兵伤而死。 可云人见亦被伤杀,顷之,但有旧衫一领,作三四段斫破痕在地。 后数日,人多见过松江、浙江,经杭、越、衢、信入江西,市醉吟、沙书如故。 又一年,人于湖南见之,问苏州事,历历话而笑,复言曾居南岳,即当去矣。 详而究之,是得隐形解化之道,人莫可知也。 ◎羊愔羊愔,太山人也。 以世禄官,家于缙云。 明经擢第,解褐喜州夹江县尉,罢归缙云。 兄忻为台州乐安令。 愔幽栖括苍山,性惟沉静,薄于世荣,志尚逍遥,常慕道术。 一旦妻暴亡,曰:庄生鼓盆,迥为达者,今乐矣,葬之不亦宜乎! 男且有业,女已有归,永无累也。 后游阮郎亭,崖上去地十余丈,有篆书刻石,字极大,世传言阮肇题诗所成,使匠人錾石摸搭。 验之,乃唐李阳冰常为缙云令,游此亭题诗,曰:阮客身何在,仙云洞口横。 人间不到处,今日此中行。 愔于亭侧,与缙云观道士数人,花时饮酒,日午,忽仆地若毙,气息犹暖,乃舁还家,七日方醒。 乡里之人,与道士俱往问之,愔曰:“初为一人青帻绛服,自称灵英,邀入洞府中,见楼观宏丽,鸾鹄徘徊,天清景暖,异于人间。 须臾,一石穴中有物飞出,状如簦,青色,柄长。 灵英指之曰:此青灵芝也,可食之得仙。 愔觉饥方甚,取坐于石上食之,味甘美,俄而都尽。 灵英曰:尔夙有仙分,今日遽得见仙官。 乃引见仙官,戴远游冠、霞帔三人,文武侍从极多。 灵英谓愔曰:一人小有天王君,一人华阳大茅君,一人隐玄天佐命君。 愔历拜之,咸曰:有仙骨未能飞升,犹宜地上修炼。 俄而灵英送出,乃括苍洞西门也。 愔方悟此身,后不喜谷气,但饮水三升,日食百合一盏。 身轻,骨节皆动,抖擞如竹片及拍板声。 又多言语吟咏,若与人谈话,昼夜不已。 时或以纸三二百幅书之,顷刻皆遍文字,人莫识之。 愔读之悉是文章,道侣好事者,依口录之,实亦清辞丽句,多神仙瀛洲阆苑之意。 如此经年,清瘦轻健。 有不信者,谓之妖物所魅。 及二年,渐肥白,不喜食百合,惟饮水饮酒。 三年,鬓发如漆,面有童颜,行步轻健似飞,饮酒三斗不醉,衣布褐。 后南行入委羽山,人莫得见。 发布时间:2025-07-09 10:52:00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190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