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六十三 喻蔽 内容: 抱朴子曰:余雅谓王仲任作《论衡》八十余篇,为冠伦大才。 有同门鲁生难余曰:“夫琼瑶以寡为奇,碛砾以多为贱,故庖牺卦不盈十而弥纶二仪,老氏言不满万而道德备举。 王充着书,兼箱累袠,而乍出乍入,或儒或墨,属词比义,又不尽美,所谓陂原之蒿莠,未若步武之黍稷也。 ”抱朴子答曰:“且夫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贤,徒见述作之品,未闻多少之限也。 吾子所谓窜巢穴之沈昧,不知八紘之无外;守灯烛之宵曜,不识三光之晃朗;游潢洿之浅狭,水觉南溟之浩汗;滞丘垤之位埤,不寤嵩岱之峻极也。 两仪所以称大者,以其函括八荒,缅邈无表也;山海所以为富者,以其包笼旷阔,含受杂错也。 若如雅论,贵少贱多,则穹隆无取乎宏焘,而旁泊不贵于厚载也。 夫迹水之中,无吞舟之鳞;寸枝之上,无垂天之翼;蚁垤之巅,无扶桑之林;潢潦之源,无襄陵之流。 巨鳌首冠瀛洲,飞波凌乎方丈;洪桃盘于度陵,建木竦于都广;沈鲲横于天池,云鹏戾乎玄象。 且夫雷霆之骇,不能细其响;黄河之激,不能局其流;骐騄追风,不能近其迹;鸿鹄奋翅,不能卑其飞。 云厚者雨必猛,弓劲者箭必远。 王生学博才大,又安省乎! “吾子云;‘玉以少贵,石以多贱。 ’夫玄圃之下,荆华之颠,九员之泽,折方之渊,琳琅积而成山,夜光焕而灼天,顾不善也。 又引庖牺氏着作不多,若周公既繇大易,加之以礼乐,仲尼作《春秋》,而重之以十篇。 过于庖牺,多于老氏,皆当贬也。 言少则至理不备,辞寡既庶事不畅。 是以必须篇累卷积,而纲领举也。 羲和升光以启旦,望舒曜景以灼夜,五材并生而异用,百药杂秀而殊治,四时会而岁功成,五色聚而锦绣丽,八音谐而箫韶美,群言合而道艺辨。 积猗顿之材,而用之甚少,是何异于原宪也? 怀无铨之量,而着述约陋,亦何加别于琐碌也? 音为知者珍,书为识者传,瞽旷之调锺,未必求解于同世;格言高文,岂患莫赏而减之哉! 且夫江海之秽物,不可胜计,而不损其深也;五岳之曲木,不可訾量,而无亏其峻也。 夏后之璜,虽有分毫之瑕,晖曜符彩,足相补也。 数千万言,虽有不艳之辞,事义高远,足相掩也。 故曰:四渎之浊,不方瓮水之清;巨象之瘦,不同羔羊之肥矣。 “子又讥云:‘乍入乍出,或儒或墨。 ’夫发口为言,着纸为书。 书者所以代言,言者所以书事。 若用笔不宜杂载,是论议当常守一物。 昔诸侯访政,弟子问仁,仲尼答之,人人异辞。 盖因事托规,随时所急,譬犹治病之方千百,而针炙之处无常,却寒以温,除热以冷,期于救死存身而已。 岂可诣者逐一道如齐楚,而不改路乎? 陶朱白圭之财不一物者,丰也;云梦孟诸所生万殊者,旷也。 故《淮南鸿烈》,始于《原道》《俶真》,而亦有《兵略》《主术》,庄周之书,以死生为一,亦有畏牺慕龟请粟救饥。 若以所言不纯而弃其文,是治珠翳而剜眼,疗湿痹而刖足,患荑莠而刈谷,憎枯枝而伐树也。 发布时间:2025-08-13 14:07:56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2575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