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吴郡志卷第三十二 内容: 郭外寺一云岩寺,即虎丘山寺。 晋司徒王珣及弟司空王瑉之别业也。 咸和二年,舍以为寺。 即剑池而分东西,今合为一。 寺之胜,闻天下。 四方游客过吴者,未有不访焉。 余见《虎丘山》门。 *王随《记》:夫元黄判质,肇自乎太极;融结辨位,式分于方域。 凡钟灵秀之气,悉为胜异之壤。 图志具载,言口不可已。 姑苏,乃吴会剧郡,茂苑名封。 川涂当闽越之街,分次应斗牛之宿。 膏田多稼,岁储以之流衍。 云屋比盛〔居〕,风俗于焉富庶。 俯重湖之缥缈,烟景何穷。 睇层城之纡余,会刹相望。 虎丘山者,按《吴地记》云:本名海涌山,去吴县西九里二百步,高一百三十尺,周二百一十丈。 《越绝书》曰:吴王阖闾冢,在吴县阎门外,名曰虎丘。 下池广六十步,水深一丈五尺。 铜棺三重,池六尺。 玉凫之流,扁诸之剑,鱼肠三千在焉。 发卒六十万人治之。 葬之三日,白虎居其上,故有兹号,又《世说》云:秦皇帝因游海右,自沪渎经此山。 乃欲发坟取宝,忽有白虎出而拒之。 始皇挺剑刺虎,虎奔而隐,因改为虎丘焉。 故上有剑池,或曰秦皇试剑池,亦谓之磨剑池。 今则长十有三丈,阔余三寻,其深则莫可测矣。 古诗云:剑池无底浸云根。 又云:沉沉剑池水,直上连沧溟。 后以唐祖庙讳,更焉武丘云。 其山又有响师虎泉、陆羽茶井、真娘墓、生公台。 石壁现其鬼诗,林径回其仙驭。 诡异之迹,莫可悉述。 云岩寺,即晋王氏伯仲珣、瑉舍别业以创焉。 始于一山中分两寺,故颜鲁公诗云:不到东西寺,于今五十春。 今则合而为一。 先是,至道中,岳牧贰卿魏公庠,改为惮刹,延清顺尊者演法主之。 彼美招提,实为绝境,粉垣回缭,外莫睹其崇恋;松门郁深,中迥藏于嘉致。 故前贤诗云:老僧祇怕山移去,日暮先教锁寺门。 又云:宿云侵晓去,不待寺门开。 若乃层轩翼飞,上出云霓。 华殿山屹,旁碍星日。 景物清辉,寮宇岑寂。 千年之鹤多集,四照之花竞折。 垂组影缨之彦,靡不登临。 达心了义之人,终焉宴息。 允所谓浙右之壮观,天下之灵迹者矣。 其有古高僧之行乐,诸名公之咏题。 编录尽存,羌难备叙。 惮师用慈,道行明洁,智怀渊廓。 自招提宗唱,克奉神君。 屡飞翰于云鸾,祈镂文于金石。 愧先圣之叹,辄成章于狂斐。 斅头陀之碑,聊寓言于仿佛云尔。 时天圣二年,岁次甲子六月二十八日,翰林侍读学士、中散大夫、守尚书礼部侍郎、同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护军、琅琊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九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王随撰。 *叶清臣《御书阎碑》: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光宅天下,二十有五年。 武威夷裔,文经覆载。 礼修乐侈,刑平政一。 天地并况,震于珍物。 乃东登泰山,降禅社首。 西奠汾睢,南游苦县。 典章人物,辉灼方夏。 飞升腾实,倬越古今。 天纵将圣,典学时敏。 百斤中程,七行俱下。 详腰英俊,寝寻经艺。 披编日仄,点翰宵分。 帝庸赓歌,道谐筌宰〔车〕。 圣有谟训,义光简册。 休于万麓,留神小学。 三元秉焕,八象流景。 丞相臣谓、臣拯,相与文雅侍从之臣,发瑶笈,披琼蕴,编第为集,凡三百卷。 请从刊摹,以传永久。 制曰:可。 景祐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缵庆基,接神统。 孝善继志,功能昭前。 思先皇帝馨德茂烈,巍巍郁郁。 圣言睿藻,云章日丽。 非书之黄素,绍以文锦,检于玉匣,藏在石室,则何以比隆六籍,昭厥万祀。 于足司空上舆地之志,职方办〔辨〕九山之物。 分道遣使,咸锡其副。 则吴郡之虎丘存焉。 兹山据姑苏之右地,负乾阳之胜势。 丛生万石,崛起平皋。 讲席坦乎千人,剑泉呀其百尺。 松篁总翠,烟岚异色。 宜有神物,舍于宝坊。 前此守土臣寔、臣度,初基尊奉,即山而宇。 寒暑再离,风雨无赖。 景祐四年冬十月,知军事臣堂,始大前构,彻故以新。 奏取郡民绝籍而财入县官者,钱一百七十万,以售工材。 移通判车州事臣未卿,经始虑素,程工董役。 肇日短昴,讫于驷见。 更五甲子,阁成。 无虑费竹木章个八百,役夫兵于指二十二万。 不出帑一金,不调里一民。 民不知役,而渠屋弥望。 凡为巾档报覆之物,皆称闾而具。 疏楠密础,材理坚致。 藻楣文税,光彩眩转。 重担四回,阳景不曜。 飞陛横出,乔松在下。 熏厨凝香而负晶,髹奁含辉而库豁。 伟哉丽乎! 兹可以壮龟龙之负载,倬灵〔云〕汉之昭明者已。 无是,永熙宸翰九轴,帝书一品。 垂贲岫幌,弥历年所。 先朝宝跗入石册六十二,分辉奎曲,并集为赐。 今皇帝飞云洒妙墨本三十,重光祖武,嗣有恩颁。 至是落成,并置其上。 三圣继统,昭明游艺,若五辰二曜,珠联璧合。 虽尧文禹律,昌作武述,何以过此。 惟堂以直清通敏,行己从政。 忠而爱君,不以远迩。 惟宋卿方严肃给,裕民急吏,勤以办事,须成休绩。 斯书斯阁,斯人之赖。 臣清臣尝为史官,记天子言动。 持使者符节,得按察郡县。 观圣文临下之赫,与守臣严上之恭。 敢书始事,铭于乐石。 词曰:天有文华日星,地有文秀昆溟,圣有文垂典经。 粤宋二宗,功迈德隆,天律有融。 我皇定保,绳武祖号,笔墨精妙。 大人继明,三后重英。 仪邻宦精,香签宝帙。 金匮石室,四方驰驲。 吴治长洲,上当斗牛。 其镇武丘,茂林修竹。 龙蟠虎伏,共地惟福。 直有真文,乃圣乃神。 抚临其人,守臣惟忠。 结字再重,与山比崇。 猗金简有字,韬于委羽。 惟道家主藏,订诸蓬渚。 宜群玉之山,上符册府。 天为大宋是则,文化成,世无极。 山斯朽,石斯泐。 飞阁秘书,时万时亿。 景祐五年十月七日,两浙诸州水陆计度转运副使、提点市舶司、本路劝农使及管勾茶盐矾税朝奉郎、守太常丞、直史馆、骑都尉、赐紫金鱼袋臣叶清臣撰。 *张丞相浚《藏记》:吴郡山水秀丽,虎丘号胜处。 世传阖闾葬此,地气腾出。 秦皇使人求剑,虎存其亡,因以名焉。 晋王珣与弟瑉,宅石涧之东西,已而舍兴佛刹。 奉朝至道中,革律为婵。 绍熙〔兴〕八年,余谪居零陵。 住持宗达以书抵余曰:我与绍隆,同嗣法于圆悟禅师,实继洒扫。 隆常建立转轮大藏,效弥勒示现礼制。 施轴于中,负戴其上,规摹甚律。 僧法缓、法清、法悟,为主劝邦人李方高,次弟输财。 方议卜筑,隆适告寂。 我不敢以胜事难集焉解,夙友究力,益励精诚。 再阅寒暑,丁绩俯就。 平高益下,栋宇翼如。 琅函贝叶,辉灿耀。 信士邹瑉,日规〔视〕口叹,尽捐所有。 独力庄严,于我法中为大缘事,敢以请记。 且当天下无事时,当世名儒,间以财为病。 矧兵革迭兴,军储或匮。 勤役费用,理容未安。 然我尝思之,夷狄之变,其来有事〔自〕。 囚砍生爱,因爱生贪,因贪生忿。 欲、爱、贪、忿,是谓无明。 展转交攻,激为斗乱。 怨深祸结,殆下偶然。 我佛以清净立教,使人回心归善。 一念倘正,和气自生。 其于教化,似非小补。 是以有请而无愧。 余闻佛为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 种种警喻,发明空理。 丁宁反复,务息尘劳。 现大光明,饶益照耀。 妙用神通,不可思议。 古人指摘之意,盖病夫不知虚静修己,区区致恭以佞之也。 又病大落发披缁之徒,易浸以溢,流宕南亩,其教可轻疵哉。 将见斯藏之成,睹相增信,由信趋善。 宿习退转,真证圆通。 孝悌和睦之心,油然而起。 宜勤守护,用永其传。 藏始建于绍兴丁巳春正月,至冬十一月告成。 复授资政殿大学士、左宣奉大夫、福建路安抚使兼知福州张浚为之记。 显亲崇报惮院,在灵岩山顶。 旧名秀峰寺,吴馆娃宫也。 梁天监中始置寺,有智积菩萨旧迹,土人奉事甚谨。 今为韩蕲王功德,寺改今名。 余见灵岩山门。 *太平兴国二年,平江车节度使孙承祐《新建砖塔记》:吴灵岩山,即占吴工夫差之别苑也。 太湖渺白涵其侧,虎丘点翠映其后。 自余岗阜川渎,沃野上田,若绕带萦,若视诸掌。 代迁人异,倬为佛祠。 愚守藩之七里也,属丙子岁冬。 先国妃居共气之亲,钟断臂之祸。 诗人罔极,聊可谕其哀;素王尚右,未足申其制。 繇是颈营雁塔,冥助翟衣。 于山之椒,累砖而就。 基其岩,所以远骞崩之患;黜其材,所以绝朽蠹之虞。 不挥郢匠之斤,自运陶公之甓。 自于经始,迨尔贺成,凡九句有六日。 仍以古佛舍利二颗,亲书金刚般若一编。 置彼珍函,藏诸峻级。 美欤! 上耸地以干仞,塔拔山而九层、巍巍下瞰于娑婆,杳杳平观于寥沉。 才疑涌(出),或类飞来。 如口之升,无远弗届。 可以高擎天盖,可以久镇地与。 实在报先妃之慈,荐先妃之福也。 觉云承足,定水澄心。 拂石仙衣,尚为游转。 无垢佛土,终正菩提。 抽毫直书,用储陵谷。 *孙觐《智积菩萨殿记》:梁天监中,以吴王馆娃宫故地,为灵岩寺。 寺成,有异僧负钵囊以入,憩殿庑下。 长身黧面,梵相奇古,其徒莫之省也。 夜半,索笔墨,自图其像于殿之东北壁而去,黎明不知所在,众始惊异之。 居无几,有胡僧顾见其书,惜曰:此西士智积菩萨像也,何焉在此。 于是道俗奔走来观,稽首归依,如师出世。 唐宰相陆象无,关人也。 有弟失其名,得危疾,国医不能疗。 一日,有僧扣问疾。 象先引至卧内,僧索杯水叹之,一叹而病良已。 象先惊谢,出金帛数床,弗受。 顾谓其弟曰:我灵岩僧,它日还吴,来过我。 遂去不复见,其年,象无弟入尚书为郎,观察桂管。 道吴中,趋灵岩,如约问僧。 所舍无有,遍从寺僧求之,亦非是。 方怅然欲还,俄见壁问所画像,肖焉。 如言如笑,如见师友。 惊喜亟拜,施钱五十万,修供作佛事,徘徊数日而后去。 其事载于吴越国沙门智贤之文,傅于山中父老之口,见于《大哀〔乘〕经菩萨品》云。 惟灵岩古刹,更隋、唐、五代四百余年。 至末兴始,改赐秀峰惮院。 绍兴中,诏赐今太傅咸安王韩公荐先福,更号显亲崇报。 而丛林之盛,为东南之冠。 智积旧有殿,在院之东庑。 庳迫破露,不足以称四方祈向奉事之意。 长老智衲〔讷〕饬其徒,募众力大之。 高甍巨桷,雄视一方。 像设中严,云披月满,极庄严相好之妙。 人天环绕,梵尺之声,震动山谷。 于是讷过余于晋陵,求文以为记。 余曰:众生执迷,展转六趣。 出没生死,莫觉莫悟。 惟佛菩萨哀悯一切。 或示现神通,或化出光景。 天龙负殿,山鬼筑垣。 卓锡而石泉涌,挥麈而雨花坠。 凡所见闻,同悼齐喜。 投体归命,斋心悔过。 厌离五浊,如爝鸡出汤。 欣慕至道,如亡子见母。 如普发蒙,如迷得路。 发菩提心,修无上道。 轻财乐施,造种种福。 百世之后,陵谷变迁。 蜕骨所藏,传衣所寓,在在处处,照耀大千。 一睹遗像,心目了了。 恍如宿昔,曾受佛记。 今双林大士、泗州僧迦、灵岩智积,皆是也。 讷公出世三十年,说法行道,化服同异。 凡所建立,人劝成之。 隆楼桀阎,穹堂广宇,几遍淮吴,岂且上智积一殴而已。 *乐天《宿灵岩上院》:高高白月上青林,客去僧归独夜深。 荤血屏除惟对洒,歌钟放散只留琴。 更无俗物当人眼,但有泉声洗我心。 最爱晓亭东望好,太湖炯水绿沉沉。 娃宫屧廊寻已倾,砚池香径又欲平。 二三月时但草绿,几百年来空月明。 使君虽老颇多思,携觞领妓处处行。 今愁古恨人丝竹,一曲凉州无限情。 直自当时到今日,中间歌吹更无声。 *韦应物:始人松路永,独忻山寺幽。 不知临绝槛,乃见西江流。 吴岫分烟景,楚甸散林丘。 方悟关塞眇,重轸故园愁。 闻钟戒归骑,憩涧惜良游。 地疏泉谷狭,春深草木稠。 兹焉赏未极,清景一作澹期杪秋。 *赵嘏:明月溪头寺,虫声满橘洲。 倚栏香径晚,移石太湖秋。 树老云归尽,台荒水更流。 无人见惆怅,独上最高楼。 *苏舜钦:古来兴废一愁人,白发僧归掩寺门。 越相烟波空去雁,吴王宫阙半啼猿。 春风似旧花犹笑,往事多遗石不言。 唯有延陵逃遁去,清名高节老乾坤。 *胡宿:宿枕依乡馆,天机斗觉清。 一闻山乌语,瞥起野麋情。 峭木摇霜气,疏泉曳玉声。 简书催俗驾,窗日两竿明。 夕钟初断海鲸音,投宿香园半翠岑。 冰簟浸床消客梦,水帘澄月伴僧吟。 雄风拂衽清凉极,珍树交柯翠翳深。 一夜汉阴机事息,草堂虚论破烦襟。 *李复圭《秀峰上方》:吴王昔日馆娃宫,殿阁鳞差轶碧空。 寂寂香魂招不得,惟余松柏韵天风。 *刘无降:晓乘轻舸出江城,晚上蓝与却倦行。 尽日松风响岩谷,小窗听竹乱泉声。 *胡呈:嗫身下蓬莱,放浪云水迹。 非无简书畏,心赏寄泉石。 亭亭云间塔,胜地闻自昔。 梯空上青冥,如鸟著两翼。 化城出天半,宝瓮坦如席。 环山划中断,裂地开震泽。 峨峨东西峰,观阙倚空碧。 千寻采香遥,剑卧涟漪直。 当年馆娃宫,六月避暑夕。 琴台延薰风,万女曳阿锡。 牛耳争齐盟,鸟喙已荐食。 百家甬东村,托足归无宅。 焉知陵谷变,大厦响千乌。 矧兹风尘际,楼殿踊山脊。 安隐大火中,显允像教力。 兴予浩劫叹,万法本空寂。 *孙觐:闻讷老筑堂,榜曰五至。 赋诗云:老人昔记观河处,白发苍颜只如故。 湛然不与生灭期,始信真心有常住。 公今忘物兼忘我,坎止流行无不可。 桑下了无三宿恋,壁间一坐九年过。 振履忽逐秋鸿往,浮杯又趁春潮上。 一片孤云自在飞,不落人中去来想。 后七年,过灵岩,再赋二诗:猊坐诸天绕,龙宠百鬼营。 扪萝穿窈窕,拄策上峥嵘。 雨送秋声人,风迎夜气生。 胮肛一鼍吼,撇烈两凫惊。 独诣超神界,真游梦化城。 微吟更有昧,琢雪斗僧清。 老讷僧中龙,得度佛三界。 诛茆制不借,削竹作如意。 征心讯空王,礼足依梵帝。 住世无三宿,因缘有五至。 百年把国忧,四大偃师戏。 应作如是观,浮云本无蒂。 天峰院,在吴县西二十五里南峰山,亦名支硎山。 即东晋高僧支遁别庵也。 皇朝祥符五年,刺史秦羲奏赐今名。 *元丰六年,龙溪曾叹记,吴郡朱长文书:阖闾城西二十余里,山之巅有惮院,祥符诏书,赐名天峰。 考于《图记》,所谓报恩山南峰院者,是也。 《记》言:晋僧支道林,因行室林泉,置报恩院。 唐之大中,改为支山惮院。 晋之天福,改南峰额。 予先世松椟,在羊肠山之朝阳,岁时展省,屡过天峰。 尝访遗诗旧刻,求其地之所在,以参验之。 而唐人刘长卿《游支硎山寺》,皮日休、陆龟蒙《宿报恩寺水开》、《题支山南峰》,皆为赋诗。 资历以后,州刺史白居易、刘禹锡亦有报恩寺诗。 按:长卿至德中尝为监察御史,日休、龟蒙《松陵唱和》出咸通年。 又言南峰院额,故相国裴休所书也。 休,乃人中宰相。 于是一时而报恩、支山、南峰三名并存。 则知《记》所载:大中、天福,更名者,误也。 今山下楞伽院有石刻,言院即报恩遗址。 原田中有《报恩惠敏律师塔碑》,言:建塔于寺之西南隅,当八隅泉池之上,中峰兰若之下。 碑望楞伽,正在东北。 而《记》所谓石室者,亦在楞伽,人犹谓之支遁庵。 自庵前丙向登山,可数目步,林中一径,入中峰院。 自径前南行,其登弥高。 又数百步,乃至天峰北僧院。 其依一山,而道固有石。 盘薄平广,泉流其上,清可爱。 居易诗云:净石堪敷坐,清泉可濯巾。 其谓是也。 昔庄周言:庖丁之刀十九年,若新发于硎。 陆德明释:硎,磨石也。 余谓此石,其平如砥,支硎之名,宜取诸此。 而石文又有如蹄涔者,人谓之马迹石。 故禹锡诗云:石文留马迹,峰势耸牛头。 日休、龟蒙与穰嵩起南池联句亦曰:翠出牛头耸,苔深马迹讹。 又曰:支硎辟亦过。 牛头峰今在天峰之南,此其可考者。 禹锡诗云:又有泉眼潜通海之语,与夫《松陵诗》所言,《承阁南池惠敏碑》所言,八隅泉池皆已湮没,失其故处。 而裴公书额亦不复见矣。 若山下石室,山半石门,天峰之傍有待月岭,岭下有碧琳泉,又有放鹤亭,其址犹在。 而刘、白、皮、陆之所赋咏,皆不及之,此又不可考者也。 昔逸少既谢会稽安石,犹卧东山,遁乃与之袋涛。 自放虚寂之境,而有登临之适。 故时人以为高逸。 遁之所游多矣,维吴之报恩,越之沃洲最著。 沃洲有养马坡、放鹤峰,故此山亦有马迹石、放鹤亭。 传言遁常畜马纵鹤,其说皆有理趣,非窘拘于浮屠法者也。 遁之没已七百余年,而事之传于名迹者犹不泯,其为世所慕如此。 近岁,僧德兴者,始传惮法于天峰,继住持者十来人矣。 德兴之始来,茅屋土阶,仅御风雨。 后有文启、慧汀、赞元、维广者,大增葺之。 基上架木,上瓦下甓,堂殿庖庳,廊廉寮开,门庭兜街,次第完洁。 东有浴室,西有憩庵。 佛貌经藏,无不严具。 以其治之非一人,积之非一日,而能终始如一,故赖以成就。 其财费则取之州人,非一家也。 予常以职事获阅书于太史氏,因见景德四年,有建言者曰:民佞佛费财,宜加禁止。 上曰:佛教本于修心,至于惮学,为益滋大。 于是言者不行。 盖先王以道治天下,使人心化而不自知。 故其盛时,慎独而无思。 犯礼者,非必士民也。 释氏心法之妙,殆不失无王道化之意。 乃知无圣后圣,其揆一也,岂虚言哉。 赞公长老,夙受法于明因惮师,又深通顺观肇论之旨。 心地乃达,无所底滞,予之道友也。 一日谓予曰:天峰自德兴新之,且及百年,愿有所记。 予谓沃洲,居易为之记矣。 而报恩寂寥,未有纪者。 因为考论本末,书以畀之。 *政和七年,叶劝《超隐堂记》:佛子弃亲出家,本欲摆脱名利。 自非上根法器,了达根源,未有不为名利所缚。 虽大善知识,亦不免于求名而利附焉。 故必欲开张铺席,以求出世。 至于终老而不返,一曰欲以利益众生,一曰欲以开导群迷。 此特自为之辞尔。 焉有能利益众生,开导群迷,而不知所以自求安隐,以遁其形耶? 余道友才公则不然。 虽尝繇万寿首坐,住天峰禅院。 才得旬岁,即兴退休之念。 会余解官南归,亦思与之相近。 因出橐装,为营小居能仁精舍,乃名其所居之堂曰超隐。 盖佛以清净为奉,虚无淡泊为宗。 而垂世立教,惮律两行,专说法相,是真是实,即谓之律说。 有非有说,无非无当,体不离湛然常住,即名为惮。 自达磨传此心印,面壁九年,下立文字,不假声闻,而第一义谛,复然流通,遍周沙界。 自尔以来,灯灯相传,照耀大千。 启发昏蒙,证菩提果,超出世间,与佛同体。 得兹道者,才公有焉。 昔绍圣末,余掾澧阳,谒长老自龄于夹山。 时会下惮人,无虑二百辈。 而独谈公不容口,繇此始识公于此山之库下。 形骨清臒,标韵高古,无异于孤云独鹤。 然稍稍接之,话言莫非善巧柔软,议谕风起。 至于亹之处,如泉宝始开,悉白胸中流出,所谓深得辩才三昧者。 见知既已如此之超然矣,而又能于兹时出超然拔俗之见,以求隐处而退休焉。 其度越稠人广众,卓绝数等矣。 以是而名兹堂,非虚言也。 堂两楹五架,粗完洁,不侈不陋,真道人所居。 余不记其土木之工,而粗记公超然隐居之意如此。 *叶梦得《游南峰寺诗序》:游南峰寺,独登待月岭而还。 长老才上人云,欲作亭岭上,以待予再至。 因以诗赠云:泽国钟下流,有山独西南。 标奇借明眼,夙昔多穷探。 腹背眩金碧,钟鱼半精蓝。 支郎放鹤地,妙解无余谈。 高木气未炎,绿阴正清酣。 我懒倦登陟,兹行吒犹堪。 幽寻虽云初,佳处默已谙。 久欲谢尘滓,往同弥勒龟。 平生行九九,晚识前三三。 才也实可人,穷年玩烟岚。 胸中有定水,万境潜包含。 严霜扫赪紫,老干余楩楠。 啖蔗要自佳,食茶亦云甘。 坐断方丈室,天花雨毵毵。 笑我窘世网,何殊老眠蚕。 我今已解缚,真理密自耽。 但恐爱山意,多求尚成贪。 愿借待月岭,重开石头庵。 偃松久傲兀,碧琳故澄涵。 言寻觉城路,更欲从遍参。 观音禅院,在报恩山,亦曰支硎山寺。 即古报恩寺基也。 *乐天:好是清凉地,都无系绊身。 晚晴宜野寺,秋景属闲人。 净石堪敷坐,寒泉可濯巾。 自惭容鬓上,犹带郡庭尘。 *咸平钱俨《碑铭》:天下之名郡言姑苏,古来之名僧言支遁。 以名郡之地,有名僧之踪,复表伽蓝,绰为胜慨。 至于传法,不泯真风。 则纪之以文,信无愧矣。 苏州观音惮院,即东晋支公道林所建支硎寺也。 伊昔二众同居,舍宇尤广。 其山有支公马迹,及瑞陵初圮〔所居石屋〕存焉。 唐景龙中,诏更名报恩。 及瑞陵初,圮海内精宇,人祇号咽,兹寺在圯例。 献文缵嗣,佛日再中。 旃檀之林,枯荑毕秀。 时太原尹卢公筒求方牧是邦,与僧清蛰相善。 乃劝舍俸钱,复新缔架。 大中五年,请僧洪宪主之,宪即豫章希运惮师之法嗣也。 自咸通甲申岁,至于乾德甲子岁,几百余年。 陵谷迭迁,香华中辍。 其年二月,有永嘉惮学沙门文谦,尝驻锡姑苏,永光兰若,颇以佛事结诸众缘。 寻诣天台大寂韶公惮师之法席,愿齿入室之列。 大寂示之曰:汝虽越人,非越地可居,其当化人于吴地耳。 于是遂如大寂之教,复来茂苑。 会僧正安公,以报恩旧地,辟而住持,是为今观音惮院矣。 复有本郡都知兵马使赵承遇,及司理判官张仁基等同经度之。 获石铭于殿基,承遇巳下名氏,皆如铭之所记,盖宿缘符契也。 未几,谦师徙居上方,所度弟子三十余人。 今之恩公上人,盖白眉也。 亦礼大寂,得其宗旨。 退而阐法席于先师之精庐,昭善继也。 恩公苦行有闻,玄谈尤峻。 适居放鹤之地,雅契安惮之陵。 早岁,师尝入京师,时愚方顶常参,一得相而面。 今师沿前会之邂逅,疏本寺之寅缘,欲愚为文以纪共事。 愚以向之所言,信无愧者,乃纪而铭之云。 时大宋咸平六年六月,忠果确勇功臣、金州管内观察使、判和州车州事、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户、实食封一千一百户钱俨撰。 发布时间:2025-08-20 17:23:23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269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