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三十 ∏命下 内容: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谈,则必可而不先立仪而言。 若不先立仪而言,譬之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焉也,我以为虽有朝夕之辩(2),必将终未可得而从定也,是故言有三法。 何谓三法? 曰:有考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 恶乎考之? 考先圣大王之事;恶乎原之? 察众之耳目之请(3),恶乎用之? 发而为政乎国,察万民而观之。 此谓三法也。 故昔者三代圣王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务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之人而教之为善。 ”是故出政施教,赏善罚暴。 且以为若此,则天下之乱也,将属可得而治也;社稷之危也,将属可得而定也。 若以为不然,昔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 当此之时,世不渝而民不易,上变政而民改俗。 存乎桀、纣而天下乱,存乎汤、武而天下治。 天下之治也,汤、武之力也;天下之乱也,桀、纣之罪也。 若以此观之,夫安危治乱,存乎上之为政也,则夫岂可谓有命哉! 故昔者禹、汤、文、武,方为政乎天下之时,曰:“必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乱者得治。 ”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 夫岂可以为命哉! 故以为其力也。 今贤良之人,尊贤而好功道术,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赏,下得其万民之誉,遂得光誉令问于天下。 亦岂以为其命哉! 又以为力也。 然今夫有命者,不识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 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与? 若以说观之,则必非昔三代圣善人也,必暴不肖人也。 然今以命为有者。 昔三代暴王桀、纣、幽、厉,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于此乎不而矫其耳目之欲(4),而从其心意之辟,外之驱骋田猎毕戈,内湛于酒乐,而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遂失其宗庙。 其言不曰我罢不肖,吾听治不强,必曰吾命固将失之。 虽昔也三代罢不肖之民,亦犹此也。 不能善事亲戚、君长,甚恶恭俭而好简易,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是以身有陷乎饥寒冻馁之忧,其言不曰吾罢不肖,吾从事不强,又曰吾命固将穷。 昔三代伪民,亦犹此也。 昔者暴王作之,穷人术之(5),此皆疑众迟朴。 先圣王之患之也,固在前矣,是以书之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 曰:“何书焉存? ”禹之《总德》有之曰:“允不著惟天(6),民不而葆。 既防凶星(7),天加之咎。 不慎厥德,天命焉葆? ”《仲虺之诰》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于下,帝式是增(8),用爽厥师。 ”彼用无为有,故谓矫;若有而谓有,夫岂为矫哉! 昔者桀执有命而行,汤为《仲虺之告》以非之。 《太誓》之言也,于去发曰(9):“恶乎君子(10)! 天有显德,其行甚章。 为鉴不远,在彼殷王。 谓人有命,谓敬不可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 上帝不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祝降其丧。 惟我有周,受之大帝(11)。 ”昔纣执有命而行,武王为《太誓》去发以非之。 曰:子胡不尚考之乎商、周、虞、夏之记? 从十简之篇以尚,皆无之。 将何若者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之为文学、出言谈也,非将勤劳其惟舌,而利其唇吻也,中实将欲其国家邑里万民刑政者也。 今也王公大人之所以蚤朝晏退,听狱治政,终朝均分而不敢怠倦者,何也? 曰:彼以为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 故不敢怠倦。 今也卿大夫之所以竭股肱之力,殚其思虑之知,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而不敢怠倦者,何也? 曰:彼以为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 故不敢怠倦。 今也农夫之所以蚤出暮入,强乎耕稼树艺,多聚叔粟而不敢怠倦者,何也? 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 故不敢怠倦。 今也妇人之所以夙兴夜寐,强乎纺绩织纴,多治麻統葛绪,捆布■,而不敢怠倦者,何也? 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暖,不强必寒。 故不敢怠倦。 今虽毋在乎王公大人,蒉若信有命而致行之(12),则必怠乎听狱治政矣,卿大夫必怠乎治官府矣,农夫必怠乎耕稼树艺矣,妇人必怠乎纺绩织纴矣。 王公大人怠乎听狱治政,卿大夫怠乎治官府,则我以为天下必乱矣;农夫怠乎耕稼树艺,妇人怠乎纺绩织纴,则我以为天下衣食之财,将必不足矣。 若以为政乎天下,上以事天鬼,天鬼不使(13),下以持养百姓,百姓不利,必离散,不可得用也。 是以入守则不固,出诛则不胜。 故虽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之所以共抎其国家(14),倾覆其社稷者,此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有命者之言,不可不强非也。 曰:命者,暴王所作,穷人所术,非仁者之言也。 今之为仁义者,将不可不察而强非者,此也。 [注释](1)此篇与《非命上》意同。 (2)辩:通“辨”。 (3)请:通“情”。 (4)此句中“不而”当为“而不”。 (5)术:通“述”。 (6)允:诚实。 惟:于。 (7)防:此处为“放”。 星:当为“心”。 (8)增:此处当为“憎”。 (9)于去发:当为“太子发”。 (10)恶乎:发语词。 (11)帝:当作“商”。 (12)虽毋:发语词。 蒉:当作“实”。 (13)使:依王念孙说为“从”意。 (14)共:依王念孙说当为“失”。 抎:抛弃、坠一落。 [白话]墨子说:“凡发表言论,则不能不先立标准再说。 如不先立标准就说,就好象把测时仪器放在运转的陶轮上。 我认为虽有早、晚的区分,但必然终究得不到一个确定的时间。 所以言论有三条标准。 ”什么是三条标准? 答道:有考察的,有本原的,有实践的。 怎么考察呢? 考察先代圣王的事迹;怎么推求本原呢? 要推求众人听见所闻的实情;怎么付诸实践呢? 于治国中当作政令,观察万民来评论它。 这就是三条标准。 所以古时候三代的圣王禹、汤、文、武,刚主持天下政事时,说:必举拔孝子而鼓励侍奉双亲,尊重贤良而教导人们做善事。 所以公布政令实施教育,奖赏善良惩罚凶暴。 认为这样,混乱的天下,将可以得到治理;危险的社稷将可得到安宁。 如果认为不是这样,古时桀时的混乱,汤治理了;纣时的混乱,武王治理了。 那个时候,世界、人民都没有改变,君王改变了政务而人民改变了风俗。 在桀、纣那里则天下混乱,在汤武那里则天下治理。 天下得到治理是汤武的功劳;天下的混乱是桀纣的罪过。 如以此来看,所谓安、危、治理、混乱,在于君上的施政;那么怎么可以说是有命呢? 所以古时禹汤文武刚开始在天下执政时,说:必须使饥饿的人能吃上饭,寒冷的人能穿上衣服,劳作的人能够休息,混乱的得到治理。 这样他们获得了天下人的赞誉和好评。 怎能认为是命呢? 应该认为是他们的努力埃现在贤良的人,尊重贤人而喜好治国的道理方法,所以上面得到王公大人的奖赏,下面得到万民的称誉,这就得到天下人的称誉好评。 怎能认为是他们的命呢? 也是他们的努力啊! 然而今天主张“有命”的人,不知是根据从前三代的圣人善人呢? 还是从前三代的凶暴无能的人呢? 如从他们的言论来看,则必定不是从前三代的圣人善人,一定是凶暴无能的人。 然而今天以为有命的人,从前三代暴君桀、纣、幽、厉,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于那时不改正声色的欲一望,而放纵他的内心的邪僻。 在外驱车打猎射鸟,在内耽于酒和音乐,而不顾他的国家百姓的政事;过多地作无用的事,残暴地对待百姓,于是失去了国家。 他们不这样说:“我疲沓无能,我不努力地听狱治国。 ”一定说:“我命里本来就要失国。 ”即使是三代疲沓无能的百姓,也是这样。 不能好好地对待双亲君长,很嫌恶恭敬俭朴而喜好简慢粗陋,贪于饮食而懒于劳作,衣食财物不足,所以自身有饥寒冻馁的忧患。 他们不这样说:“我疲沓无能,不能努力地劳作。 ”也说:“我命里本来就穷。 ”从前三代的虚伪的人也是这样。 古时暴君编造这些话,穷人复述这些话。 这些都是惑乱百姓、愚弄朴实的人,先代圣王对此感到忧虑,在前世就有了。 所以写在竹帛上,刻在金石上,雕在盘盂上,流传给后世子孙。 说:哪些书有这些话? 禹时《总德》上有,说:“诚信不到达天帝,就不会保佑下民。 既然放纵自己的凶恶的心意,天帝将会惩罚的。 不谨慎而丧失了德,天命怎会保佑呢? ”《仲虺之告》说:“我听说夏人假造天命颁布于世,上帝痛恨他,因此使他丧失了军队。 ”他无中生有,所以叫假造;如本来就有而说有,怎么是假造呢? 从前桀主张“有命”行一事,汤作《仲虺之告》以批驳他。 《太誓》中太子发说:“啊呀君子! 天有大德,它的所为非常显明。 可以借鉴的不太远,殷王就是:说人有命,说不必恭敬;说祭祀没有好处,说凶暴没有害处。 上帝不保佑,九州都亡灭了。 上帝不顺心,给他降下灭亡的灾难。 只有我周朝,接受了商的天下。 ”从前纣主张“有命”而行一事,武王作《太誓》太子发反驳他。 说,你为什么不向上考察商、周、虞、夏的史料,从十简之篇以上都没有命的记载,将怎么样呢? 所以墨子说:“现在天下君子写文章。 发表谈话,并不是想要使其喉舌勤劳,使其嘴唇利索,内心实在是想为了国家、邑里、万民的刑法政务。 ”现在的王公大人之所以要早上朝,晚退朝,听狱治政,整日分配职事而不敢倦怠,是为什么呢? 答道:他认为努力必能治理,不努力就要混乱;努力必能安宁,不努力就要危险,所以不敢倦担现在的卿大夫之所以用尽全身的力气,竭尽全部智慧,于内治理官府,于外征收关市、山林、泽梁的税,以充实官府,而不敢倦怠,是为什么呢? 答道:他以为努力必能高贵,不努力就会低贱;努力必能荣耀,不努力就会屈辱,所以不敢倦担现在的农夫之所以早出晚归,努力从事耕种、植树、种菜,多聚豆子和粟,而不敢倦怠,为什么呢? 答道:他以为努力必能富裕,不努力就会贫穷;努力必能吃饱,不努力就要饥饿,所以不敢倦怠,现在的妇人之所以早起夜睡,努力纺纱、绩麻、织布,多多料理麻、丝、葛、苎麻,而不敢倦怠,为什么呢? 答道:她以为努力必能富裕,不努力就会贫穷;努力必能温暖,不努力就会寒冷,所以不敢倦担现在的王公大人若确信“有命”,并如此去做,则必懒于听狱治政,卿大夫必懒于治理官府,农夫必懒于耕田、植树、种菜,妇人必懒于纺纱、绩麻、织布。 王公大人懒于听狱治国,卿大夫懒于治理官府,则我认为天下一定会混乱,农夫懒于耕田、植树、种菜,妇人懒于纺纱、绩麻、织布,则我认为天下衣食财物,一定会不足。 如果以此来治理天下,向上侍奉天帝、鬼神,天帝、鬼神必不依从;对下以此来养育百姓,百姓没有得到利益,必定要离开不能被使用。 这样于内守国则不牢固,出去杀敌则不会胜利。 所以从前三代暴君、桀、纣、幽、厉之所以国家灭亡,社稷倾覆的原因,就在这里埃所以墨子说:现在天下的士人君子,内心确实希望为天下谋利,为天下除害,面对‘有命’论者的话,不可不努力批驳它。 说道:命,是暴君所捏造,穷人所传播,不是仁人的话。 今天行仁义之道的人,将不可不仔细辨别而努力反对它,就是这个道理埃 发布时间:2025-09-21 11:58:09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322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