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第二百九十 妖妄三 内容: 吕用之 诸葛殷 董昌----------------------------------------吕用之吕用之,鄱阳安仁里细民也。 性桀黠,略知文字。 父璜,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 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钟之地,富商大贾,动逾百数。 璜明敏,善酒律,多与群商游。 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 既慧悟,事诸贾,皆得欢心。 时或整履摇箑,匿家与奴仆等居。 数岁,璜卒家。 乾符初,群盗攻剽州里,遂他适。 用之既孤且贫,其舅徐鲁仁绸给之。 岁余,通于鲁仁室,为鲁仁所逐。 因事九华山道士牛弘徽。 弘徽自谓得道者也,用之降志师之,传其驱役考召之术。 既弘徽死,用之复客于广陵。 遂彀巾布褐,用符药以易衣食。 岁余,丞相刘公节制淮左,有盅道置法者,逮捕甚急。 用之惧,遂南渡。 高骈镇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轻举不死之道。 用之以其术通于客次。 逾月不召。 诣渤海亲人俞公楚。 公楚奇之,过为儒服,目之曰江西吕巡官,因间荐于渤海。 及召试。 公楚与左右附会其术,得验。 寻署观察推官,仍为制其名。 因字之曰无可,言无可无不可。 自是出入无禁。 初专方药香火之事。 明年,渤海移镇,用之固请戎服。 遂署右职。 用之素负贩,久客广陵,公私利病,无不详熟。 鼎灶之暇,妄陈时政得失。 渤海益奇之,渐加委仗。 先是渤海旧将,有梁缵、陈拱、冯绶、董僅、公楚、归礼,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 用之乃树置私党,伺动息。 有不可去者,则厚以金宝悦之。 左右群小,皆市井人,见利忘义,上下相蒙,大逞妖妄。 仙书神符,无日无之,更迭唱和,罔知愧耻。 自是贿赂公行,条章日紊,烦刑重赋,率意而为。 道路怨嗟,各怀乱计。 用之惧其窃发之变,因请置巡察使,采听府城密事。 渤海遂承制受御史大夫,充诸军都巡察使。 于是召募府县先负罪停废胥吏阴狡兔猾者得百许人,厚其官傭,以备指使。 各有十余丁,纵横闾巷间,谓之察子。 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隐语,莫不知之。 自是道路以目。 有异己者,纵谨静端默,亦不免其祸。 破灭者数百家。 将校之中,累足屏气焉。 (出《妖乱志》)【译文】吕用之,是鄱阳郡安仁里一名普通百姓,性格凶悍而狡猾,略识些文字。 他的父亲叫吕璜,以贩卖茶叶为职业,穿梭于淮河南北和浙江之间。 当时各地都很太平,广陵一带是歌舞音乐之乡,富翁巨商常常来此,且人数颇众。 吕璜聪明机敏,又善于饮酒并懂得音律,经常跟一伙一伙的商人们出去游玩。 当时,吕用之才十二三岁,由父亲领着走。 他自幼就很慧敏,有悟性,把那些巨商们侍奉得很开心。 有时穿戴整齐,在家中与奴仆住在一起。 几年之后,其父吕璜死在家中。 唐代乾符初年,强盗们攻进了州里,于是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吕用之孤独无依而且又很贫寒,他的舅父徐鲁仁常常接济他。 一年多以后,吕用之与鲁仁内子通奸,他被徐鲁仁赶了出来。 因此,他便上九华山侍奉道士牛弘徽。 牛弘徽自称是个得道者,吕用之屈就于此并拜他为师,让他把驱役鬼神之术传给自己。 牛弘徽死后,吕用之又客居于广陵,遂戴着有皱纹的纱巾、穿着粗布衣服,用符咒药物来换衣食度日。 一年多后,丞相刘公来淮东地区巡查,有用道术盅惑人心、影响执法的,立即逮捕。 他害怕了,随即渡到江南。 当时,高骈镇守京口城,召一些道士教他练轻功,以求长生。 吕用之也去应召,一个多月竟然没人理。 他去拜见渤海国来的亲戚俞公楚。 公楚感到惊奇,给他换上套儒生的服装,称他是自江西来的吕巡官,凭其本事马上就要推荐给渤海国了。 高骈听罢,急忙召来考验他。 俞公楚及手下人暗中附会,使吕用之的法术得到了验证,随即被封为观察推官,仍不用原来的名字。 由于他的字叫无可,也可以说无可无不可,自然是随便出入,没有人可以禁止。 开始,他钻研仙药香火等。 第二年,渤海国移镇,吕用之坚决请求穿上军装赴渤海,遂被任命为重要的职位。 他平昔当小商贩,长期客居广陵,官府及民间的流弊,没有他不了解的。 饭后之余,他狂妄地述说时政的得失,使渤海国君越来越重视他,逐渐予以重用。 开始,渤海国的旧将梁缵、陈拱、冯绶、董仅、公楚、归礼等人,渐渐与国君疏远起来,使之陷入孤立之境地。 吕用之便乘机网罗私党,伺机举事。 有不跟他走的,他便用金银财宝取悦之。 他身边的人,全是些见利忘义的市井小民,于是便欺上瞒下大逞妖妄。 那些所谓仙书神符,他们天天带在身上,一段接一段地诵念,不知道惭愧和羞耻。 吕用之经常向掌君主出行的公行官行贿,使宫中的规章制度日见紊乱,加重了赋税并使刑罚更加烦琐,任意胡为,使百姓怨声载道。 他们上层人物也是各怀鬼胎。 吕用之怕突发变故,于是奏请设置巡察使,探听搜集宫内外的密事。 渤海国君立即封他为御史大夫,充任各军都巡察使。 于是,他召募了一百多个因犯罪而被罢免的阴险刁猾的官吏,给予优厚待遇,以备自己指挥使用。 这些人各带十多个家丁,横行街巷,被称为察子。 至于平民百姓打孩子骂老婆用的一些密言隐语,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这样一来,道路两旁都如同生出眼睛一般。 他们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纵然你谨慎小心静默端坐什么话也不说,也难免遭其祸。 家破人亡的共有数百户之多。 将校之中,大多数人都不敢出门甚至屏住了呼吸。 ----------------------------------------诸葛殷高骈嬖吏诸葛殷,妖人吕用之之党也。 初自鄱阳,将诣广陵。 用之先谓骈曰:"玉皇以令公久为人臣,机务稍旷,获谴于时君。 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当降。 "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间优职縻之。 明日,殷果来。 遂巾褐见骈于碧筠亭,妖形鬼态,辨诈蜂起,谓可以坐召神仙,立变寒暑。 骈莫测也,俾神灵遇之,谓之诸葛将军也。 每从容酒席间,听其鬼怪之说,则尽日忘倦。 自是累迁盐铁剧职,聚财数十万缗。 其凶邪阴妖,用之蔑如也。 有大贾周师儒者,其居处花木楼榭之奇,为广陵甲第。 殷欲之而师儒拒焉。 一日,殷为骈曰:"府城之内,当有妖起。 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 "骈曰:"为之奈何? "殷曰:"当就其下建斋坛,请灵官镇之。 "殷即指师儒之第为处。 骈命军侯驱出其家。 是日雨雪骤降,泥淖方盛。 执事者鞭挞迫蹙,师儒携挈老幼,匍匐道路,观者莫不愕然。 殷迁其族(族原作俗。 据明抄本改。)而家焉。 殷足先患风疽,至是而甚。 每一躁痒,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 骈性严洁,甥侄辈皆不得侍坐,唯与殷款曲,未尝不废寝忘食。 或促膝密坐,同杯共器。 遇其风疽忽发,即恣意搔扪,指爪之间,脓血沾染。 骈与之饮啗,曾无难色。 左右或以为言,骈曰:"神仙多以此试人。 汝辈莫介意也。 "骈前有一犬子,每闻殷腥秽之气,则来近之。 骈怪其驯狎。 殷笑曰:"某常在大罗宫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复相识。 "其虚诞率多如此。 高虞常谓人曰:"争知不是吾灭族冤家? "殷性躁虐,知扬州院来两月,官吏数百人,鞭背殆半。 光启二年,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 及城陷,窜至湾头,为逻者所擒。 腰下获黄金数斤,通天犀带两条,既缚入城。 百姓聚观,交唾其面,燖撮其鬓发,顷刻都尽。 狱具,刑于下马桥南,杖之百余,绞而未绝。 会师铎母自子城归家,经过法所,遂扶起避之,复苏于桥下。 执朴者寻以巨木踣之。 驺殿过,决罚如初。 始殷之遇也,骄暴之名,寻布於远近。 其族人竞以谦损戒殷。 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当须富贵自处。 人生宁有两遍死者? "至是果再行法。 及弃尸道左,为仇人剜其目,断其舌。 儿童辈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 (出《妖乱志》)又 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术。 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皆言能役鬼神,变化黄金。 骈酷信之,遂委以政事。 用之等援引朋党,恣为不法。 其后亦虑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谓骈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难。 所患者,学道之人,真气稍亏,灵咒遂绝。 "骈闻之,以为信然,乃谢绝人事,屏弃妾媵。 宾客将吏,无复见之。 有不得已之故,则遣人先浴斋戒,诣紫极宫道士被除不祥,谓之解秽,然后见之。 拜起才终,已复引出。 自此内外拥隔。 纪纲日紊。 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无人,岁月既深,根蒂遂固。 用之自谓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称将军。 有一萧胜者,谓之秦穆公附马。 皆云上帝遣来,为令公道侣。 其鄙诞不经,率皆如此。 江阳县前一地祗小庙,用之贫贱时,常与妻(与妻原作以□寓。 据明抄本补改。)止其(其原作巫。 据明抄本改。)舍。 凡所动静,祷而后行。 得志后,谓为冥助,遂修崇之。 回廊曲室,妆楼寝殿,百有余间。 土木工师,尽江南之选。 每军旅大事,则以少牢祀之。 用之、守一,皆云神遇。 骈凡有密请,即遣二人致意焉。 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 其斤斧之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 自成至败。 竟不一游。 扃鐍俨然,以至灰烬。 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 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 及师铎乱,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 烧尽降真无一事。 开门迎得毕将军。 "此近诗妖也。 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 "每对骈,或叱咄风雨,顾揖空中,谓见群仙来往过于外。 骈随而拜之。 用之指画纷纭,略无愧色。 左右稍有异论,则死不旋踵矣。 见者莫测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 用之忽云:"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并李筌所撰《太白阴经》。 "骈遽下两县,率百姓苇席数千领,画作甲兵之状,遣用之于庙庭烧之。 又以五彩笺写《太白阴经》十道,置于神座之侧。 又于夫人帐中塑一绿衣年少,谓之韦郎。 庙成,有人于西庑栋上题一长句,诗曰:"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 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 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 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 "好事者竞相传诵。 是岁,诏于广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颂。 差州人采碑石于宣城。 及至扬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牵至州南,凿垣架濠,移入城内。 及明,栅缉如故。 因令扬子县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 遂悬购之。 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 骈大惊,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书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 "即令两都出兵仗鼓乐,迎入碧筠亭。 至三桥拥闹之处,故埋石以碍之,伪云:"人牛拽不动。 "骈乃朱篆数字,帖于碑上,须臾去石乃行。 观者互相谓曰:"碑动也。 "识者恶之。 明日,扬子有一村妪,诣知府判官陈牒,云:"夜来里胥借耕牛牵碑,误损其足。 "远近闻之,莫不绝倒。 比至失守,师铎之众,竟至坏墉而进。 常与丞相郑公不叶,用之知之,忽曰:"适得上仙书,宰执之间,有阴图令公者。 使一侠士来,夜当至。 "骈惊悸不已,问计于用之。 曰:"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深井里聂夫人。 近日不知更为之否? 若有,但请此人当之,无不齑粉若。 "骈立召守一语之。 对曰:"老夫久不为此戏,手足生疏。 然为令公,有何不可? "及期衣妇人衣,匿于别室。 守一寝于骈卧内。 至夜分,掷一铜铁于阶砌之上,铿然有声。 遂出皮囊中彘血。 洒于庭户檐宇间,如格斗之状。 明日,骈泣谢守一曰:"蒙先公再生之恩。 真枯骨重肉矣。 "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带以酬其劳。 江阳县尉薛,失其名,亦用之党也。 忽一日告骈曰:"夜来因巡警,至后土庙前,见无限阴兵。 其中一人云:为我告高王,夫人使我将兵数百万于此界游奕,幸王无虑他寇之侵轶也。 言毕而没。 "群妖闻之大喜悦,竞以金帛遗之。 未久,奏薛六合县令。 用之又以木刻一大人足,长三尺五寸。 时久雨初霁,夜印于后土庙殿后柏林中,及江阳县前,其迹如较力之状。 明日,用之谓骈曰:"夜来有神人斗于夫人庙中。 用之夜遣阴兵逐之,已过江矣。 "不尔,广陵几为洪涛,骈骇然。 遂以黄金二十斤,以饷用之。 后骈有所爱马死,园人惧得罪,求救于用之。 用之乃又见骈曰:"隋将陈杲仁,用之有事命至淮东。 果仁诉以无马,令公大乌(骈良马名。)且望一借。 "顷刻,厩吏报云:"大乌黑汗发。 "骈徐应之曰:"吾已借大司徒矣。 "俄而告毙。 初萧胜纳财于用之,求知盐城监。 骈以当任者有绩,与夺之间,颇有难色。 用之曰:"用胜为盐城者,不为胜也。 昨得上仙书云:有一宝剑在盐城井中,须用灵官取之。 以胜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 "骈俯仰许之。 胜至监数月,遂匣一铜匕首献于骈。 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 得之则百里之内,五兵不敢犯。 "骈甚异之,遂饰以宝玉,常置座隅。 时广陵久雨,用之谓骈曰:"此地当有火灾,郭邑之间,悉合灰烬。 近日遣金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 自此虽无大段烧爇,亦未免小小惊动也。 "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纵火,荒祠坏宇,无复存者。 骈当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无增焉。 因刻一青石,如手扳状,隐起龙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 骈见之,不胜惊喜。 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 计其鸾鹤,不久当降。 某等此际谪限已满,便应得陪幢节,同归真境也。 他日瑶池席上,亦是人间一故事。 "言毕,欢笑不已。 遂相与登延和阁,命酒肴,极欢而罢。 后于道院庭中,刻木为鹤,大如小驷,鞍辔中设机捩,人或逼之,奋然飞动。 骈尝羽服跨之,仰视空阔,有飘然之思矣。 自是严斋醮,飞炼金丹。 费耗资财,动逾万计。 日居月诸,竟无其验。 (出《妖乱志》)【译文】唐僖宗时,高骈有个宠吏叫诸葛殷,是妖人吕用之的死党。 他第一次从鄱阳去广陵,吕用之先对高骈说:"玉皇大帝认为你当大臣时间太长,使一些军国大事荒搁了,他为此责怪于你;于是派遣身边的两位神仙辅佐你,很快就要降临人世。 你要好好对待他们,如果不想走,你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个人间的好职位干。 "第二天,诸葛殷果然来了。 他穿着破衣烂衫在碧筠亭上拜见高骈,妖模鬼样,口若悬河,说自己可以坐召神仙,马上就能使冬夏颠倒。 高骈不知底细,把他当成神仙看待,称他为诸葛将军。 每次在酒筵间纵情畅饮,高骈听他的鬼怪之说,一天都不会感到疲倦。 从此他连任主管盐铁之要职,聚财几十万千文钱。 他的凶邪阴险狡诈,使吕用之都自愧弗如。 有个大富商叫周师儒,他家中花草树木和楼榭亭台奇美无比,堪称广陵第一。 诸葛殷想占为己有却遭周师儒的拒绝。 一天,诸葛殷对高骈说:"府城之中,有妖怪作祟;如果让它得逞,咱们这里非有天灾人祸不可! "高骈问:"这如何是好? "诸葛殷说:"应当在那下面建一座斋坛,请神官除掉它! "然后,他指指周师儒的家。 于是,高骈命手下人将周师儒从家中驱赶出来。 这天,雨雪骤降,泥泞不堪。 那些奉命而来的人用皮鞭抽打逼迫,使周师儒扶老携幼,在大道上连滚带爬,围观者都感到十分惊愕。 诸葛殷将自家迁居于此。 不久,他的脚先生出一颗毒疮,越来越严重。 每当那毒疮躁痒起来,他便让一婢女用手挠个不停,直至流出血来为止。 高骈有洁癖,外甥侄儿等晚辈来了都不准坐下,只对诸葛殷热情招待,甚至都废寝忘食。 有时促膝而坐,有时同杯共饮。 遇到诸葛殷的毒疮忽然躁痒难忍,他尽情抓挠弄得满手脓血时,高骈跟他照样又吃又喝,脸上并无为难的神情。 手下的人就说了这件事,高骈说:"神仙往往都是这样考验人,你们不要介意呵! "高骈的身边有一只狗崽子,每当闻到腥秽的气味,便跑上前去。 高骈责怪它大过于驯顺狎昵。 诸葛殷笑着说:"我曾经在大罗宫玉皇大帝身边见过它,分别几百年了,它还认识我。 "他常常是如此虚诞骄狂。 高骈曾经对人说:"怎知道它不是灭我家族的冤家呢? "诸葛殷性情急躁暴虐,管理扬州院两个月来,几百名官吏当中,有一半人挨了他的鞭子。 僖宗光启二年,后唐任命诸葛殷兼任御史中丞,加一道金印紫绶带。 等到扬州城被攻陷之后,他逃窜到海边,被巡逻的士兵擒获,在他的腰间搜出好几斤黄金,还有两条通天犀带,当即将他捆入城中。 老百姓前来围观,将唾沫吐到他脸上,撕扯他的头发,顷刻便拔光了。 他被戴上刑具,关押在下马桥南,打了一百棒子,又用绳子勒但没有勒死。 这时正赶上师铎的母亲从扬州所属的一座小城回家,路过法场,随即扶起他躲到桥下,他才苏醒过来。 执刑的人见到他,便用大木头砸去。 用马车拉到大堂上重新判决,还是和当初一样。 他的骄横暴虐之名,远远近近全知道了。 同族的人们竞相以谦损告戒他。 诸葛殷说:"男子汉怕的是不能够实现他的志愿,既然实现了,就应该好自为之。 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难道还有死两遍的吗? "果然,后来又对他再次行刑。 待他被弃尸路旁时,被仇人剜掉了眼珠,割断了舌头。 小孩子们拿起石头瓦块向他投去,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又 高骈到了晚年,被所谓的神仙之术弄得神魂颠倒。 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人,都说自己能够召神唤鬼,变出黄金,高骈深信不疑,当即都委任以官职。 吕用之等勾结朋党,胡作非为。 后来,他也担心话多语失泄露秘密,所以对高骈说:"高真上圣,将要非难于我们。 所令人忧虑的是,学道之人真气亏损,灵咒也随之失去效力。 "高骈听了此言,信以为真,便谢绝人世间的事情,把爱妾们也抛到一边。 从此,宾客和他的部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便派人先进去为他沐浴斋戒,再到紫极宫请道士除凶消灾,称之为"解秽",然后才能与人相见。 可当你礼拜后刚刚站起来,便又被人领出门去。 从此他与世隔绝,纲纪日见紊乱。 吕用之等人于是作威作福,旁若无人,时间一长,他们便站稳了脚跟,根基逐渐稳固。 吕用之自称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是将军。 有一个叫萧胜的人,自称是当年秦穆公的驸马,都说他是上帝派下来为高骈做道路之神的。 此人粗俗不堪,说的话荒诞不经,随随便便的跟吕用之等人完全一样。 江阴县外有一座小土地庙,吕用之贫贱之时,曾经与妻子在这里居住。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祷告一番再行动。 得志之后,吕用之说是得到了阴间神灵的帮助,于是在这里重修了庙宇。 回廊曲室,妆楼寝殿,一共有一百多间。 土木工匠,全是从整个江南挑选来的。 每当遇到军旅大事,则要杀猪宰羊祭祀。 吕用之、张守一都说自己与神相遇过。 高骈凡是得到亲近人的邀请,他便派吕、张二位前去应付。 唐僖宗中和元年,吕用之以神仙好在楼里居住为由,请求在公廨北边的官邸,跨河修造一座"迎仙楼"。 斧头声昼夜不停,耗资一万千文钱,半年才修成。 从修成到毁坏。 竟然没有来过一次。 最后却化成了灰烬。 这年冬天,又在大厅西侧建起一座"延和阁",共七间,八丈高,全装饰上珠玉。 门窗也用绸缎作帘,几乎不像人工所做。 每天早晨,都要烧名香,摆奇珍异宝,祈求王母娘娘降福。 等到师铎之乱时,有人登上阁去,在藻井的垂帘之上看见了二十八个字,写的是:"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 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 "这差不多是一首妖诗呵。 吕用之公然说:"我们与天上的神仙来往,每次都是当着高骈的面进行的。 有时他们呼风唤雨,高骈向空中作揖,并说看见仙人们走远了,随即就跪地下拜……吕用之比比划划,一点都不害羞。 周围稍有异论,他的死期就不远了,观看的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一个个气愤不已却不敢说话。 吕用之忽然说:"后土夫人与我相好,派特使向我借兵马,还有李筌所撰写的《太白阴经》。 "高骈立即派人下到两个县里,领百姓编了几千领苇席,并在上面画上兵士的模样,派吕用之到庙庭上把它们烧掉。 又把《太白阴经》中的十道写在五彩笺上,放到神像身边。 接着,又派人在后土夫人像傍塑造出一个绿衣少年,称之为韦郎。 庙修成了,有人在西侧房栋上题了一首长句,说道:"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 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 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 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 "好事之徒竞相传诵。 这年,皇帝下诏令在广陵建立一应高骈生祠,并在石头上刻写颂词。 于是,州里的百姓便被派到宣城采集碑石。 这些碑石运到扬子院,吕用之当天晚上就派人偷偷用五十头健牛把它拖到了州府南头,穿城墙越过护城河,转移到了城内。 等到天亮之后,栅栏等又恢复了原样。 于是,吕用之让扬子县令申报州府,说碑石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随即悬赏购之。 到晚些时候才听说,那碑石已被人移到了街市之上。 高骈大吃一惊,就派人在碑石旁竖起一根大木柱,上面用金字写道:"不因人力,自然而至。 "当即令两个都府派出兵仗队和鼓乐,将碑石迎进碧筠亭。 到了三桥最拥挤之处,由于被埋的石头阻碍着,便谎称说:"人和牛都拽不动呵! "高骈便提笔写了几个红色的篆字,贴到碑石上,一会儿那石头就动了。 围观者互相传说:"碑石动了! "有见识的人对此十分厌恶。 第二天,扬子县有一个农村老太婆,到知府判官那里呈上一份状子,说:"昨天里胥到我家借耕牛拖碑石,误伤了牛腿。 "周围的人们听到了,都笑弯了腰。 等到该城失守,师铎的兵马竟从坏墙处蜂拥而入。 高骈曾经与郑丞相不融洽,吕用之知道这件事。 他忽然对高骈说道:"我刚才得到天上神仙的书信,说宰相们之中,有人要暗害于你。 他派了一个侠士,今晚该到了。 "高骈又惊又怕,向吕用之询问对策。 吕用之说:"张守一少年的时候,曾经跟深井里的聂夫人学过一门道术,近日不知是否更加精深? 如果是这样,只要请他出来抵挡,非把对方击成粉末不可! "高骈立即召来张守一,把意图跟他说了。 张守一回答说:"我好长时间没练此道了,手脚生疏;但是为了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时辰临近时,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在高骈爱妾的房间。 张守一睡在高骈的卧室之内。 到了半夜时分,他把一颗铜铁扔到了石阶之上,发出铿然的声响。 接着,他从皮囊中拿出狗血,洒在门窗和房檐之间,像是经过一番格斗的样子。 第二天,高骈哭着向张守一道谢说:"蒙先生再生之恩,我真是起死回生呵! "就躬下身子献上黄金珠玉及通天犀带,作为酬谢。 江阳县有个薛县尉,忘记了他的名字,也是吕用之的死党。 忽然有一天,他告诉高骈说:"昨天晚上我去巡警,到了后土夫人庙前,发现了无数阴兵,其中一个说:请替我们转告高骈,后土夫人派来数百万兵将在这个地方巡逻,使他不用担心贼寇入侵呵。 说完,便销声匿迹。 "那伙妖人听了十分欢喜,竞相把金银布帛赠送给这位薛县尉。 不久,高骈奏报朝廷封薛县尉为六合县县令。 吕用之又用木头刻了一只巨人脚,三尺五寸多长。 当时久雨初晴,晚上他在后土夫人庙的大殿后面柏树林中,印上了巨人的脚印,一直印到江阳县衙门前,那脚印呈现拼搏之状。 第二天,吕用之对高骈说:"昨天晚上有神仙来到后土夫人庙中相斗,我派遣阴兵把他们赶跑了,已经过江而去了。 "不久,广陵几乎被洪水淹没,高骈十分惊恐,当即拿出二十斤黄金赠给吕用之。 后来,高骈有一匹爱马死了,喂马的人怕由此获罪,向吕用之求救。 吕用之就又去拜见高骈,说:"隋朝的大将陈果仁,我命令他到淮东办一件事情,他说没有马;并说知道你有一匹大乌马,希望能借给他一用。 "顷刻,管马厩的小官来报告说,大乌马身上直冒黑汗,怕是不行了。 高骈缓缓地点点头说:"我已经借给大司徒了。 "那马一会就死了。 起初,萧胜向吕用之行贿,谋求当盐城监司。 高骈认为当任者有政绩,考虑定夺之际,颇有为难之色。 吕用之说:"用萧胜当盐城监司,不算破格任用呵。 昨天我收到天上神仙写来的书信说,盐城的井里有一把宝剑,但必须用灵官才能把它取出来。 萧胜作为神仙身边的人,应该派他去呵。 "高骈听他这么一说,点头应允。 萧胜到盐城几个月后,将一把铜匕首装在匣子里敬献给高骈,吕用之点头说:"这是北帝所佩带的呵,得到它的人在百里之内,五种兵器都不敢碰它。 "高骈十分惊异高兴,在剑上镶嵌上宝玉,常常放在自己坐椅旁边。 当时广陵久雨不停,吕用之对高骈说:"这地方应该有一场火灾,城内将化为一片灰烬。 这两天我派金山下的毒龙,用小雨润润地。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火灾,也难免受到小小的惊忧。 "于是,吕用之每天晚上都悄悄派人放火,荒毁的庙宇便成了牺牲品,一座都没有幸存下来。 高骈应该接受道家的秘法了,然而吕用之、张守一却没有什么长进。 于是,他们把一块大青石头,刻成用手扭过的样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蜿蜒盘曲的"文字":玉皇大帝授高骈为"白云先生",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 高骈看见了,不胜惊喜。 吕用之说:"玉皇大帝念你焚香修德功绩显著,才有了这样的命运。 估计他派来的鸾凤和仙鹤,不久也该到了。 我们几个这次在凡间的期限已满,应该陪着你的大驾,同归仙境呵。 将来有一天,咱们在瑶池宴上相逢,这不也是人世间的一段故事吗? "说完,狂笑不已。 随即,他们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延和阁",命人摆上酒菜,酒足饭饱方肯罢休。 接着,又在道院庭中用木头刻起仙鹤来,如同小马一样大小,鞍垫下和缰绳上安好机关,他们逼近阁台,奋臂飞动。 高骈尝试着穿上仙衣跨了上去,仰望天空,有飘然欲仙、心旷神怡之感。 从此更加严格地遵守斋戒,虔心敬神,炼制金丹,妄想一日成为飞仙。 耗资巨大,动辄万计,日积月累,竟然一点也不灵验。 ----------------------------------------董昌董昌未僭前,有山阴县老人,伪上言于昌曰:"今大王善政及人,愿万岁帝于越,以福兆庶。 三十年前,已闻谣言,正合今日,故来献。 其言曰: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 欲知圣人名,日人曰上生。 "昌得之大喜,因谓(谓原作读,据明抄本改)曰:"天命早已归我,我所为大矣。 "乃赠老人百缣,仍免其征赋。 先遣道士朱思远立坛场,候上帝。 忽一夕云,天符降于雨(《稽神录》雨作函)中,有碧纸朱文,其文又不可识。 思远言"天命命与董氏"。 又有王守真者,欲谓之王百艺,极机巧。 初立生祠,雕刻形像。 塑续官属,及设兵卫,状若鬼神,皆百艺所为也。 妖伪之际,悉由百艺幻惑所致。 昌每言:"我(明抄本我下有得字。)兔子上金床谶我(明抄本无我字。)也。 我卯生,来年岁在卯,二月二日亦卯,即卯年卯月卯日,仍当以卯时。 万世之业,利在于此。 "乾宁二年,二月二日,率军俗数万人,僣衮冕仪卫,登子城门楼,赦境内,改伪号罗平国,年号天册,自称圣人。 及令官属将校等,皆呼"圣人万岁。 "俯而言曰(云云)。 词毕,复欲舞蹈。 昌乃连声止之:"卿道得许多言语,压得朕头疼也。 "(缘土人所制天冠稍重,故有此言。)时人闻,皆大笑之。 (出《会稽录》)【译文】董昌没有僭越起事之前,山阴县有位老人,矫作地上书给董昌说:"你今天的仁政使得人人受惠,祝愿你早日登基,为民造福。 三十年前就听到那首民谣了,与今天之事正相符合,所以来敬献给你。 那民谣说: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从曰上升。 "董昌听罢大喜,便对老人说:"天命早已归我,天下我为大人。 "就赠给老人一百疋双丝细绢,还免掉了他的税赋。 董昌先派朱思远道士设立坛场,迎候上帝。 忽然一天空中飘来乌云,天符降落到雨中,箓纸上写着红字,那字却不好认。 朱思远说,那上面写的是"天命命于董氏"六个字。 又有一个叫王守真的人,老百姓称他"王百艺",非常机智灵巧。 他开始进入一个新庙宇,就雕刻佛像,摹仿官府的样子画上殿堂楼阁。 塑续官属,设造的卫士兵卒,状貌如同鬼神一般。 这全是王百艺所干的。 妖伪者们经常聚集在一起,也全是由于王百艺妖言惑众所致。 董昌每次说:"兔子上金床,预示了我的命运。 我是卯年生的,来年是卯年,二月二日也是卯月卯日,即卯年卯月卯日,还应当在卯时。 我的千秋万代的宏图大业,只有在此开始才最为有利。 "唐昭宗乾宁二年二月二日,董昌率领士兵及百姓好几万人,举行隆重加冕仪式后起事,登上了内城的门楼,在境内实行大赦,建立罗平国,年号为天册。 他自称圣人,并命令所属官兵百姓等,全都得喊"圣人万岁"。 一次董昌在殿上饮酒作乐,手下人俯首说道:"祝词已经说完了,是否再来段舞蹈? "董昌连声制止,说:"你讲了这么多话,把我的头都压疼了! "当时人们听了,全都大笑起来。 (由于当地人造的皇冠太重,他才会这样说)。 发布时间:2025-10-09 17:56:51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357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