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一部 第二十二章 内容: 城内此时是空旷寂寞。 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住户的大门和店铺都上了锁,只在一些酒馆附近听得见吼叫或是醉汉的哼唱。 街上没有人驶行,行人的脚步声也很少听得见。 波瓦尔大街一片沉寂荒凉。 罗斯托夫府邸的院子里,撒着草料屑和马的粪便,却不见一个人影。 在罗斯托夫连财产也全部留下来了的府上,有两个人待在大客厅里。 这是看门人伊格纳特和小家伙米什卡,他是同爷爷瓦西里奇一道留在莫斯科的。 米什卡打开克拉维珂琴盖①,用一个指头弹了起来。 看门人双手叉腰笑嘻嘻地站在大穿衣镜前面。 ①clavichord之音译,或译“翼琴”,今又称古钢琴,因系现代钢琴piano之前身,但当时并不古。 “弹得多好啊! 啊? 伊格纳特叔叔! ”小孩说,突然两只手都在键盘上拍打起来。 “啧啧,你呀! ”伊格纳特回答,望着镜子里愈来愈高兴的笑容,他很是惊奇。 “不害臊! 真不害臊! ”两人背后传来悄悄进屋的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的声音。 “瞧他那个大胖脸,龇牙咧嘴。 养你们干这个! 那边什么都没收掇好呢,瓦西里奇累坏了。 等着给你算帐! ”伊格纳特整理好腰带,收敛起笑容,驯服地垂下眼睛,赶忙走出屋子。 “大婶,我轻轻弹了一下。 ”小孩说。 “我也轻轻揍你一下,小淘气鬼!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朝他挥手喊道:“去,给爷爷烧茶。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掸掸灰尘,合上了克拉维珂琴盖。 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出了客厅,锁上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想了想该去哪儿:去瓦西里奇厢房喝茶呢,还是去库房收拾还没收拾好的东西。 寂静的街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旁停住了。 门闩发出了响声,一只手用力推开它。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走到便门前。 “找谁? ”“伯爵,伊利亚·安德烈伊奇·罗斯托夫伯爵。 ”“您又是谁呢? ”“我是军官。 我想要见他。 ”一副悦耳高雅的腔调在说话。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打开了便门,走到院子里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圆脸、脸型像罗斯托夫家的军官。 “都走啦,少爷。 昨天傍晚走的,”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客气地说。 年轻的军官站在便门里,好像有点犹豫不决——是进屋还是不进屋去——的样子,他弹了一下舌头。 “噢,太遗憾了! ”他说,“我本应该昨天……噢,真遗憾! ……”玛拉夫·库兹米尼什娜同情地仔细从年轻人脸上,察看她所熟悉的罗斯托夫血缘的特征,又看看他身上的挂破了的军大衣和破旧的皮靴。 “您为什么要来找伯爵呢? ”他问。 “那就……没法了! ”军官沮丧地说,抓住门像是要走。 他又迟疑地停下。 “您看出来了没有? ”突然他说,“我是伯爵的家属,他一向对我很好。 现在,您瞧见没有(他友好地愉快地微笑着看了自己的大衣和皮靴),都穿破了,可钱又没有,我想请求伯爵……”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不让他说下去。 “您稍稍等一下,少爷。 就一分钟,”他说。 军官刚刚把手从门上放下,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就已转身,以老太婆的快步子向后院自己的厢房走去。 在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跑回自己屋子的这段时间,军官低下头望着已裂开的皮靴,脸上有些许笑意,在院子里蹓跶。 “真遗憾,没碰到叔叔。 但是老太婆很好啊! 她跑到哪儿去了? 我又怎么会知道,走哪些街道可以抄近路赶上团 队呢? 他们现在恐怕走到罗戈日城门了呢。 ”年轻军官在这一时刻想着。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神情惊慌却又坚定,手里捧着一个裹好的方格头巾,从一个角落出来。 在走到离军官几步远的地方,她便解开头巾,拿出里面那张白色的二十五卢布钞票,急忙递给他。 “老爷要是在家,晓得了。 他们准会照亲属招呼,但是,也许……现在……”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觉得难为情,慌乱起来了。 但是,军官并不拒绝,不慌不忙地接过纸币,并感谢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 “要是伯爵在家,”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仍在抱歉地说。 “愿基督保佑您,少爷上帝保佑您。 ”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说,一面鞠着躬送他出门。 军官仿佛在自我嘲弄,微笑地摇着头,几乎快步跑过空旷的街道,朝雅乌兹桥方向去追赶自己所属的团 队。 而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还含着眼泪,久久地站在已经上了闩的便门后面,沉思地摇着头,突然觉得她对陌生的青年军官怀有母性的柔情和怜爱。 发布时间:2025-11-09 18:07:36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3864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