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五部 第八章 内容: 俄国士兵在当时的处境极其艰难,难以用语言来描绘——没有保暖的靴子,没有皮衣,上无片瓦可以栖身,露宿在零下十八度严寒的雪地之中,甚至没有足够的口粮(部队的给养常常跟不上了,士兵们本应表现出十分狼狈和十分悲惨的景象。 恰好相反,即便在最好的条件下,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比现在更加快乐、更加活跃的景象。 这是因为每天都把意志薄弱和体力衰弱的人从部队淘汰掉,他们早就掉了队,剩下的全是部队的精英——不论在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都是坚强的人。 在用篱笆遮挡的八连驻地聚集的人最多。 两个司务长坐在他们那里,他们的火堆燃烧得最旺。 他们规定,只有拿木柴来,才能坐在这里。 “喂,马克耶夫,你怎么搞的……你跑到哪里去了? 狼把你吃啦? 去拿些柴来。 ”一个红头发、红脸的士兵喊道,他眨巴着被烟子熏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就这样他也不愿意远离火堆。 “你,乌鸦,也去拿点柴火来。 ”这个大兵转过身对另一个士兵说。 这个红脸人既不是军士也不是上等兵。 但他壮实,就因为这,他就能指挥那些体质比他弱的士兵。 那个被叫做乌鸦的士兵又瘦又小,长着个尖鼻子,乖乖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执行这个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修长的、年青英俊的士兵抱着一大捆木柴向着火堆的光亮处走了过来。 “抱到这儿来,真是雪中送炭! ”大伙儿劈开木柴,往火上加,用嘴吹,用大衣的下摆煽,火苗丝丝作响,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士兵们挪近火堆,抽起烟来。 那个抱木柴来的年轻英俊的士兵,两手叉腰,就地快速和有节奏的跺着冻僵了的脚。 “哎呀,我的妈呀,夜露多冷,好在我是一个火槍兵……”他悠然低吟,好像每一个音节都要打个嗝儿。 “喂,鞋底要飞了! ”那个红脸人发现跳舞的人的靴底掌搭拉下来,高声叫道。 “好一个舞蹈家。 ”跳舞的人停住脚,扯下搭拉下来的皮子,扔进了火堆。 “好啦,老兄,”他说;他坐下来,从挎包皮里掏出一块灰色法兰绒,用它包皮住脚。 “都冻木了。 ”他补了一句,把脚伸向火堆。 “快要发新的了。 听说,打完仗,给大家发双份服装。 ”“你看,狗崽子彼得罗夫,还是掉了队。 ”司务长说。 “我早看出来了。 ”另一个说。 “噢,一个不中用的小卒……”“听说,三连昨天少了九个人。 ”“不错,脚都冻坏了,还能走路吗? ”“嘿,废话! ”司务长说。 “你是不是也想那样? ”一个老兵以责备的口气对那个说脚冻坏的人说。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个被叫做乌鸦的士兵突然从火堆旁欠起身,用尖细而颤抖的声音说:“胖的拖瘦了,瘦的拖死了,就以我来说吧,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突然面对司务长,坚决地说,”把我送到医院去吧,我周身疼痛,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不然早晚我都是要掉队的……”“好啦,好啦。 ”司务长平静地说。 那个小兵不再吱声,谈话继续进行。 “今天捉的法国人真不少,这些人穿的靴子,说实在的,说是靴子,其实连一双像样的都没有,”一个士兵提出了一个新话题。 “哥萨克把他们的靴子全给脱走了。 他们给团 长打扫房子,把死了的都拖走,真惨不忍睹,弟兄们,”那个跳舞的人说,“翻动尸体时,有一个还活着,你能相信吗? 嘴里还在叽咕着说话呢。 ”“个个都白白净净的,弟兄们,”第一个说话的人说,“白的,就像桦树皮一样白,有的仪表威武,说不定还是贵族。 ”“你以为怎么着? 他们人人都要当兵。 ”“谁也不懂我们的话,”那个跳舞的人带着困惑不解的微笑说道。 “我问他,‘谁的王徽? '他嘟嘟噜噜。 一个不可思议的民族! ”“不过,却真怪,弟兄们,”那个对他们那么白感到惊奇的人接着说,“莫扎伊斯克的农民说,在他们那里曾发生过战斗,他们在掩埋死人时,那些法国人的尸体已经露天摆在那儿有个把月了,像白纸一样白,干干净净,连一点点火药的臭味都没有。 ”“怎么,或许是寒冷的缘故吧? ”一个人问。 “你太聪明了! 冻的! 可当时天气还热着呢。 假如因为严寒所致,那么我们的人的尸体就不会腐烂。 农民说,‘到咱们的人跟前一看,全腐烂了。 生了蛆。 '”他说,“拖尸体时,我们用毛巾把脸包皮起来,扭过头去,那气味实在叫人受不了。 ”他又说,“可是他们的人呢,像纸一样白,边一点火药的臭味都没有。 ”大家都默不出声。 “那就是吃的好吧,”司务长说,“他们吃的都是上等的伙食。 ”没有人反对。 “那个农民说,在莫扎伊期克附近曾经打过仗,在那里,从十来个村庄召来的人运了二十天,也没有把死尸运完。 有不少都喂了狼……”“那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一个老兵说。 “只有这一场战斗令人难忘;而在此之后的一切……只是折磨人罢了。 ”“就是,大叔。 前天我们追击他们,还不等你靠近,他们就赶紧扔下槍,跪在地上,喊‘饶命! '他们说,这只是一个例子。 还说,普拉托夫曾两次捉住拿破仑本人,他不会法国话,捉是捉住了:在他手上化成一只鸟,飞了,又飞了。 没有杀掉他。 ”“我看你,基谢廖夫,是一个吹牛大王。 ”“什么吹牛,那千真万确。 ”“假如他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把他埋起来,再钉上一根杨树桩,他害了多少人哇! ”“一切都快到头啦,他不能横行了。 ”那个老兵打着哈欠说道。 谈话停止了,士兵们躺下睡了。 “瞧,天上的星星,闪耀得多好看! 你还以为是铺展开的一幅画布。 ”一个士兵欣赏着天上的银河,说道。 “弟兄们,这是丰年的预兆。 ”“应当添点柴火。 ”“背烤暖了,肚皮又冻得冰凉,真怪。 ”“唉,真不得了! ”“你挤什么,火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怎么的? 看……看你的手脚是怎样伸的。 ”由于停止了谈话而寂静下来,可以听得见有几个人打着鼾声;其余的人辗转翻身烤火,时而交 谈几句。 从相距百把步远的一个火堆旁传来欢快的齐声大笑。 “瞧,五连那边多热闹。 ”一个士兵说,“人真多! ”一个士兵站起来,到五连那边去了。 “笑得够意思,”他回来说,“有两个法国人,一个冻僵了,另一个很活跃,在唱歌。 ”“噢,噢? 看看去……”几个兵到五连去。 发布时间:2025-11-10 17:34:24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388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