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一三一  宋紀十三 内容: 柔兆敦牂(丙午),一年。 太宗明皇帝泰始二年(丙午,公元四六六年)   春,正月,己丑朔,魏大赦,改元天安。 癸巳,徵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為撫軍將軍,以巴陵王休若代之。 甲午,中外戒嚴。 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車騎將軍、江州刺史王玄謨副之。 休仁軍於南州,以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將兵屯虎檻。 時玄謨未發,前鋒凡十軍,絡繹繼至,每夜各立姓號,不相稟受。 攸之謂諸將曰:「今衆軍姓號不同,若有耕夫、漁父夜相呵叱,便致駭亂,取敗之道也。 請就一軍取號。」衆咸從之。 鄧琬稱說符瑞,詐稱受路太后璽書,帥將佐上尊於晉安王子勛。 乙未,子勛卽皇帝位於尋陽,改元義嘉。 以安陸王子綏為司徒、揚州刺史;尋陽王子房、臨海王子頊並加開府儀同三司;以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張悅為吏部尚書,袁顗加尚書左僕射;自餘將佐及諸州郡,除官進爵號各有差。 丙申,以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 令孫,坦之子也。 置司州於義陽,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舉兵應尋陽。 上徵兵於青州刺史沈文秀,文秀遣其將劉彌之等將兵赴建康。 會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彌之等應安都。 濟陰太守申闡據睢陵應建康,安都遣其從子直閤將軍索兒、太原太守清河傅靈越等攻之。 闡,令孫之弟也。 安都壻裴祖隆守下邳,劉彌之至下邳,更以所領應建康,襲擊祖隆。 祖隆兵敗,與征北參軍垣崇祖奔彭城。 崇祖,護之之從子也。 彌之族人北海太守懷恭、從子善明皆舉兵以應彌之,薛索兒聞之,釋睢陵,引兵擊彌之。 彌之戰敗,走保北海。 申令孫進據淮陽,請降於索兒。 龐孟虯亦不受命,舉兵應尋陽。 帝召尋陽王長史行會稽郡事孔覬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馬庾業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 璪說覬以「建康虛弱,不如擁五郡以應袁、鄧。」覬遂發兵,馳檄奉尋陽。 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皆據郡應之。 上又以庾業代延熙為義興,業至長塘湖,卽與延熙合。 益州刺史蕭惠開,聞晉安王子勛舉兵,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璧,並無不可。 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 吾荷世祖之眷,當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壽將五千人東下。 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廣州刺史袁曇遠、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陽太守程天祚皆附於子勛。 元怙,元景之從兄也。 是歲,四方貢計皆歸尋陽,朝廷所保,唯丹陽、淮南等數郡,其間諸縣或應子勛。 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 上集羣臣以謀成敗。 蔡興宗曰:「今普天同叛,宜鎮之以靜,至信待人。 叛者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士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 物情旣定,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習之兵,其勢相萬耳。 願陛下勿憂。」上善之。 建武司馬劉順說豫州刺史殷琰使應尋陽,琰以家在建康,未許。 右衞將軍柳光世自省內出奔彭城,過壽陽,言建康必不能守。 琰信之,且素無部曲,為土豪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所制,不得已而從之。 琰以叔寶為長史,內外軍事,皆叔寶專之。 上謂蔡興宗曰:「諸處未平,殷琰已復同逆;頃日人情云何? 事當濟不?」興宗曰:「逆之與順,臣無以辨。 今商旅斷絕,米甚豐賤,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 以此卜之,清蕩可必。 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旣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上曰:「誠如卿言。」上知琰附尋陽非本意,乃更厚撫其家以招之。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於懸瓠以應建康。 袁顗誘矜司馬汝南常珍奇執矜,斬之,以珍奇代為太守。 上使宂從僕射垣榮祖還徐州說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無百里地,不論攻圍取勝,自可拍手笑殺;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為也。」安都不從,因留榮祖使為將。 榮祖,崇祖之從父兄也。 兗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參軍葛僧韶請徵孝祖入朝,上遣之。 時薛索兒屯據津逕,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凶狂,開闢未有;朝野危極,假命漏刻。 主上夷凶翦暴,更造天地,國亂朝危,宜立長君。 而羣迷相煽,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望。 使天道助逆,羣凶事申,則主幼時艱,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 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濟義勇,還奉朝廷,非唯匡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問朝廷消息,僧韶隨方酬譬,并陳兵甲精強,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 孝祖卽日委妻子於瑕丘,帥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建康。 時四方皆附尋陽,朝廷唯保丹陽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復叛,義興兵垂至延陵,內外憂危,咸欲奔散。 孝祖忽至,衆力不少,並傖楚壯士,人情大安。 甲辰,進孝祖號撫軍將軍,假節、都督前鋒諸軍事,遣向虎檻,寵賚甚厚。 初,上遣東平畢衆敬詣兗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說之,矯上命以衆敬行兗州事,衆敬從之。 殷孝祖使司馬劉文石守瑕丘,衆敬引兵擊殺之。 安都素與孝祖有隙,使衆敬殺孝祖諸子。 州境皆附之,唯東平太守申纂據無鹽,不從。 纂,鍾之曾孫也。 丙午,上親總兵,出頓中堂。 辛亥,以山陽王休祐為豫州刺史,督輔國將軍彭城劉勔、寧朔將軍廣陵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 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覬。 時將士多東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覬。 上因送軍,普加宣示曰:「朕方務德簡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將順同逆者,一以所從為斷。 卿等當深達此懷,勿以親戚為慮也。」衆於是大悅。 凡叛者親黨在建康者,皆使居職如故。 壬子,路太后殂。 孔覬遣其孫曇瓘等軍於晉陵九里,部陳甚盛。 沈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乃築壘自固。 張永至曲阿,未知懷明安否;百姓驚擾,永退還延陵,就巴陵王休若,諸將帥咸勸休若退保破岡。 其日,大寒,風雪甚猛,塘埭決壞,衆無固心。 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衆小定,乃築壘息甲。 尋得懷明書,賊定未進,軍主劉亮又至,兵力轉盛,人情乃安。 亮,懷慎之從孫也。 殿中御史吳喜以主書事世祖,稍遷至河東太守。 至是,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 上假喜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 議者以「喜刀筆主者,未嘗為將,不可遣。」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旣勇決,又習戰陳;若能任之,必有成績。 諸人紛紜,皆是不別才耳。」乃遣之。 喜先時數奉使東吳,性寬厚,所至人並懷之。 百姓聞吳河東來,皆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捷。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斬之,喜版崇之領縣事。 喜至國山,遇東軍,進擊,大破之。 自國山進屯吳城,劉延熙遣其將楊玄等拒戰。 喜兵力甚弱,玄等衆盛。 喜奮擊,斬之,進逼義興。 延熙柵斷長橋,保郡自守,喜築壘與之相持。 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衆七千人,與延熙遙相應接。 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久不決。 外監朱幼舉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上以四百人配之,使助東討。 農夫自延陵出長塘,庾業築城猶未合,農夫馳往攻之,力戰,大破之,庾業棄城走義興。 農夫收其船仗,進向義興助吳喜。 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擊諸壘,登高指麾,若令四面俱進者。 義興人大懼,諸壘皆潰。 延熙赴水死,遂克義興。 魏丞相太原王乙渾專制朝權,多所誅殺。 安遠將軍賈秀掌吏曹事,渾屢言於秀,為其妻求稱公主,秀曰:「公主豈庶姓所宜稱! 秀寧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後世!」渾怒,罵曰:「老奴官,慳!」會侍中拓跋丕告渾謀反,庚申,馮太后收渾,誅之。 秀,彝之子;丕,烈帝之玄孫也。 太后臨朝稱制,引中書令高允、中書侍郎高閭及賈秀共參大政。 沈懷明、張永、蕭道成等軍於九里西,與東軍相持。 東軍聞義興敗,皆震恐。 上遣積射將軍濟陽江方興、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東軍形勢。 孔覬將孫曇瓘、程扞宗列五城,互相連帶。 扞宗城猶未固,王道隆與諸將謀曰:「扞宗城旣未立,可以藉手,上副聖旨,下成衆氣。」辛酉,道隆帥所領急攻,拔之,斬扞宗首。 永等因乘勝進擊曇瓘等,壬戌,曇瓘等兵敗,與袁標俱棄城走,遂克晉陵。 吳喜軍至義鄉。 孔璪屯吳興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聞臺軍已近,璪大懼,墮牀,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為人擒!」遂與曇生奔錢唐。 喜入吳興,任農夫引兵向吳郡,顧琛棄郡奔會稽。 上以四郡旣平,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召張永等北擊彭城,江方興等南擊尋陽。 以吏部尚書蔡興宗為左僕射,侍中褚淵為吏部尚書。 丁卯,吳喜至錢唐,孔璪、王曇生奔浙東。 喜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寨,農夫等擊破之。 喜自柳浦渡,取西陵,擊斬庾業。 會稽人大懼,將士多奔亡,孔覬不能制。 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逃奔嵴山;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 己卯,王晏入城,殺綏,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 縱兵大掠,府庫皆空;獲孔璪,殺之。 庚辰,嵴山民縛孔覬送晏,晏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為,無預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 顧琛、王曇生、袁標等詣吳喜歸罪,喜皆宥之。 東軍主凡七十六人,臨陳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 薛索兒攻申闡,久不下;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闡出降,索兒并令孫殺之。 山陽王休祐在歷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 殷琰所署南汝陰太守裴季之以合肥來降。 鄧琬性鄙闇貪吝,旣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賓客到門,歷旬不得前;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羣小橫恣,競為威福。 於是士民忿怨,內外離心。 琬遣孫沖之帥龍驤將軍薛常寶、陳紹宗、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據赭圻。 沖之於道與晉安王子勛書曰:「舟檝已辦,糧仗亦整,三軍踴躍,人爭効命;便欲沿流挂帆,直取白下。 願速遣陶亮衆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子勛加沖之左衞將軍;以陶亮為右衞將軍,統郢、荊、湘、梁、雍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 陶亮本無幹略,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 殷孝祖負其誠節,陵轢諸將,臺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 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為用。 寧朔將軍沈攸之,內撫將士,外諧羣帥,衆並賴之。 孝祖每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殷統軍可謂死將矣! 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斃,得乎?」三月,庚寅,衆軍水陸並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於陳為流矢所中,死。 軍主范潛帥五百人降於亮。 人情震駭,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 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遣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 攸之以為孝祖旣死,亮等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 方興各位相亞,必不為己下;軍政不壹,致敗之由也。 乃帥諸軍主詣方興曰:「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無復百里之地。 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鋒鏑裁交,輿尸而反,文武喪氣,朝野危心。 事之濟否,唯在時旦一戰;戰若不捷,大事去矣。 詰朝之事,諸人或謂吾應統之,自卜懦薄,幹略不如卿。 今輒相推為統,但當相與戮力耳。」方興甚悅,許諾。 攸之旣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吾本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 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豈可自措同異也!」   孫沖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 辛卯,方興帥諸軍進戰,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段佛榮等三萬人往會戰,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奔至姥山而還。 幼文,驥之子也。 孫沖子於湖、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張興世攻拔之。 壬辰,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 陶亮聞湖、白二城不守,大懼,急召孫沖之還鵲尾,留薛常寶等守赭圻;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各散還,共保濃湖。 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錢榖者,賜以荒縣、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軍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撫循將士,均其豐儉,弔死問傷,身親隱卹;故十萬之衆,莫有離心。 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帥衆三萬、鐵騎二千,東屯鵲尾,幷舊兵凡十餘萬。 胡,宿將,勇健多權略,屢有戰功,將士畏之。 司徒中兵參軍冠軍蔡那,子弟在襄陽,胡每戰,懸之城外;那進戰不顧。 吳喜旣定三吳,帥所領五千人,并運資實,至于赭圻。 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進逼青、冀二州刺史張永營。 丙申,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 戊戌,尋陽王子房至建康,上宥之,貶爵為松滋侯。 庚子,魏以隴西王源賀為太尉。 上遣寧朔將軍劉懷珍帥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助劉勔討壽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 懷珍,善明之從子也。 中書舍人戴明寶啟上,遣軍主竟陵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 前奉朝請壽陽鄭黑,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乙巳,以黑為司州刺史。 殷琰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劉勔帥衆軍並進,去順數里立營。 時琰所遣諸軍,並受順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臺之所遣,順本卑微,唯不使統督二軍。 勔始至,塹壘未立;順欲擊之,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 勔營旣立,不可復攻,因相持守。 壬子,斷新錢,專用古錢。 沈攸之帥諸軍圍赭圻。 薛常寶等糧盡,告劉胡求救;胡以囊盛米,繫流查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之。 沈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 丙辰,劉胡帥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餉赭圻。 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入。 沈攸之帥諸軍邀之,殊死戰,胡衆大敗,捨糧棄甲,緣山走,斬獲甚衆。 胡被創,僅得還營。 常寶等惶懼,夏,四月,辛酉,開城突圍,走還胡軍。 攸之拔赭圻城,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寶等,納降數千人。 陳紹宗單舸奔鵲尾。 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 劉胡等兵猶盛。 上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士。 時以軍功除官者衆,版不能供,始用黃紙。 鄧琬以晉安王子勛之命,徵袁顗下尋陽,顗悉雍州之衆馳下。 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 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不克。 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散騎侍郎明僧暠起兵,攻沈文秀以應建康。 壬午,以僧暠為青州刺史。 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兵以應建康。 玄邈,玄謨之從弟;乘民,彌之之從子也。 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拔之,殺劉彌之。 乘民從弟伯宗,合帥鄉黨,復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 文秀拒之,伯宗戰死。 僧暠、玄默、玄邈、乘民合兵攻東陽城,每戰輒為文秀所破,離而復合,如此者十餘,卒不能克。 杜淑寶謂臺軍住歷陽,不能遽進;及劉勔等至,上下震恐。 劉順等始行,唯齎一月糧,旣與勔相持,糧盡。 叔寶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將五千精兵送之。 呂安國聞之,言於劉勔曰:「劉順精甲八千,我衆不能居半。 相持旣久,強弱勢殊,更復推遷,則無以自立。 所賴者,彼糧行竭,我食有餘耳。 若使叔寶米至,非唯難可復圖,我亦不能持久。 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若能制之,當不戰走矣。」勔以為然,以疲弱守營,簡精兵千人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使從間道出順後,於橫塘抄之。 安國始行,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寶不至,將士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 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陳,叔寶於外為遊軍。 幢主楊仲懷將五百人居前,安國、回等擊斬之,及其士卒皆盡。 叔寶至,回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復擊。」退三十里,止宿。 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走。 安國復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 五月,丁亥朔,夜,劉順衆潰,走淮西就常珍奇。 於是劉勔鼓行,進向壽陽。 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勔與諸軍分營城外。 山陽王休祐與殷琰書,為陳利害,上又遣御史王道隆齎詔宥琰罪。 勔與琰書,并以琰兄瑗子邈書與之。 琰與叔寶等皆有降意,而衆心不壹,復嬰城固守。 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兵應建康,詔以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西蠻事。 壬辰,以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 丁未,以尚書左僕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 庚戌,以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 甲寅,葬昭太后脩寧陵。 張永、蕭道成等與薛索兒戰,大破之,索兒退保石梁;食盡而潰,走向樂平,為申令孫子孝叔所斬。 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詣裴季之降。 傅靈越走至淮西,武衞將軍沛郡王廣之生獲之,送詣劉勔。 勔詰其叛逆,靈越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 薛公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姪,此其所以敗也。 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勔送詣建康。 上欲赦之,靈越辭終不改,乃殺之。 鄧琬以劉胡與沈攸之等相持久不決,乃加袁顗督征討諸軍事。 六月,甲戌,顗帥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 顗本無將略,性又怯橈,在軍中未嘗戎服,語不及戰陳,唯賦詩談義而已,不復撫接諸將;劉胡每論事,酬對甚簡。 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齒恚恨。 胡以南運米未至,軍士匱乏,就顗借襄陽之資,顗不許,曰:「都下兩宅未成,方應經理。」又信往來之言,云「建康米貴,斗至數百」,以為將不攻自潰,擁甲以待之。 田益之帥蠻衆萬餘人圍義陽,鄧琬使司州刺史龐孟虯帥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戰潰去。 安成太守劉襲,始安內史王識之,建安內史趙道生,並舉郡來降。 襲,道憐之孫也。 蕭道成世子賾為南康贛令,鄧琬遣使收繫之。 門客蘭陵桓康擔賾妻裴氏及其子長懋、子良逃於山中,與賾族人蕭欣祖等結客得百餘人,攻郡,破獄出賾。 南康相沈肅之帥將吏追賾,賾與戰,擒之。 賾自號寧朔將軍,據郡起兵,與劉襲等相應。 琬以中護軍殷孚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 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應建康,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於長沙。 應之與慧文捨軍身戰,斫慧文八創,慧文斫應之斷足,殺之。 始興人劉嗣祖等據郡起兵應建康,廣州刺史袁曇遠遣其將李萬周等討之。 嗣祖誑萬周云「尋陽已平」。 萬周還襲番禺,擒曇遠,斬之。 上以萬周行廣州事。 初,武都王楊元和治白水,微弱不能自立,棄國奔魏。 元和從弟僧嗣復自立,屯葭蘆。 費欣壽至巴東,巴東人任叔兒據白帝,自號輔國將軍,擊欣壽,斬之,叔兒遂阻守三峽。 蕭惠開復遣治中程法度將兵三千出梁州,楊僧嗣帥羣氐斷其道,間使以聞。 秋,七月,丁酉,以僧嗣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諸軍與袁顗相拒於濃湖,久未決。 龍驤將軍張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雖持之有餘而制之不足。 若以奇兵數千潛出其上,因險而壁,見利而動,使其首尾周遑,進退疑阻,中流旣梗,糧運自艱,此制賊之奇也。 錢溪江岸最狹,去大軍不遠,下臨洄洑,船下必來泊岸,又有橫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險,萬人不能過。 衝要之地,莫出於此。」沈攸之、吳喜並贊其策。 會龐孟虯引兵來助殷琰,劉勔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興世救之。 沈攸之曰:「孟虯蟻聚,必無能為,遣別將馬步數千,足以相制。 興世之行,是安危大機。 必不可輟。」乃遣段佛榮將兵救勔,而選戰士七千、輕舸二百配興世。 興世帥其衆泝流稍上,尋復退歸,如是者累日。 劉胡聞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張興世何物人,欲輕據我上!」不為之備。 一夕,四更,值便風,興世舉帆直前,渡湖、白,過鵲尾。 胡旣覺,乃遣其將胡靈秀將兵於東岸,翼之而進。 戊戌夕,興世宿景洪浦,靈秀亦留。 興世潛遣其將黃道標帥七十舸徑趣錢溪,立營寨;己亥,興世引兵進據之,靈秀不能禁。 庚子,劉胡自將水步二十六軍來攻錢溪。 將士欲迎擊據之,興世禁之曰:「賊來尚遠,氣盛而矢驟;驟旣易盡,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將士治城如故。 俄而胡來轉近,船入洄洑;興世命壽寂之、任農夫帥壯士數百擊之,衆軍相繼並進,胡敗走,斬首數百,胡收兵而下。 時興世城寨未固,建安王休仁慮袁顗幷力更攻錢溪,欲分其勢。 辛丑,命沈攸之、吳喜等以皮艦進攻濃湖,斬獲千數。 是日,劉胡帥步卒二萬、鐵馬一千,欲更攻興世。 未至錢溪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由此得立。 胡遣人傳唱「錢溪已平」,衆並懼,沈攸之曰:「不然。 若錢溪實敗,萬人中應有一人逃亡得還者;必是彼戰失利,唱空聲以惑衆耳。」勒軍中不得妄動;錢溪捷報尋至。 攸之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濃湖,袁顗駭懼。 攸之日幕引歸。 龍驤將軍劉道符攻山陽,程天祚請降。 龐孟虯進至弋陽,劉勔遣呂安國等迎擊於蓼潭,大破之,孟虯走向義陽。 王玄謨之子曇善起兵據義陽以應建康,孟虯走死蠻中。 劉胡遣輔國將軍薛道標襲合肥,殺汝陰太守裴季之,劉勔遣輔國將軍垣閎擊之。 閎,閬之弟;道標,安都之子也。 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擊常珍奇以應鄭黑;辛亥,以叔舉為北豫州刺史。 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閉門自守。 上遣使宣慰,道固請降。 甲寅,復以道固為徐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等聞龐孟虯敗,並開門出降。 張興世旣據錢溪,濃湖軍乏食。 鄧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進。 劉胡帥輕舸四百,由鵲頭內路欲攻錢溪,旣而謂長史王念叔曰:「吾少習步戰,未閑水鬬。 若步戰,恆在數萬人中;水戰在一舸之上,舸舸各進,不復相關,正在三十人中,此非萬全之計,吾不為也。」乃託瘧疾,住鵲頭不進,遣龍驤將軍陳慶將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張興世吾之所悉,自當走耳。」陳慶至錢溪,軍於梅根。 胡遣別將王起將百舸攻興世,興世擊起,大破之。 胡帥其餘舸馳還,謂顗曰:「興世營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戰,未足為損。 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共遏其上,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已墮圍中,不足復慮。」顗怒胡不戰,謂曰:「糧運鯁塞,當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泝流越我而上,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乃遣安北府司馬沈仲玉將千人步趣南陵迎糧。 仲玉至南陵,載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為城,規欲突過。 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 張興世遣壽寂之、任農夫等將三千人至貴口擊之,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胡衆駭懼,胡將張喜來降。 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兵逼胡營,胡不能制。 袁顗懼曰:「賊入人肝脾裏,何由得活!」胡陰謀遁去,己卯,誑顗云:「欲更帥步騎二萬,上取錢溪,兼下大雷餘運。」令顗悉選馬配之。 其日,胡委顗去,徑趣梅根。 先令薛常寶辦船,悉發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 至夜,顗方知之,大怒,罵曰:「今年為小子所誤!」呼取常所乘善馬「飛鷰」謂其衆曰:「我當自追之!」因亦走。 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顗營,納降卒十萬,遣沈攸之等追顗。 顗走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并所領數千人偕去,欲向尋陽。 夜,止山間,殺馬以勞將士,顧謂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復應者。 及旦,伯珍請屏人言事,遂斬顗首,詣錢溪軍主襄陽俞湛之。 湛之因斬伯珍,并送首以為己功。 劉胡帥二萬人向尋陽,詐晉安王子勛云:「袁顗已降,軍皆散,唯己帥所領獨返;宜速處分,為一戰之資。 當停據湓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趣沔口。 鄧琬聞胡去,憂惶無計,呼中書舍人褚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 張悅詐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旣至,悅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悅曰:「今日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呼酒。 子洵提刀出斬琬。 中書舍人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 悅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今已梟戮。」欣之乃還。 取琬子,並殺之。 悅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休仁降。 尋陽亂。 蔡那之子道淵在尋陽被繫作部,脫鎖入城,執子勛,囚之。 沈攸之諸軍至尋陽,斬晉安王子勛,傳首建康,時年十一。 初,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軍于上饒,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淹以降。 淹,暢之子也。 廢帝之世,衣冠懼禍,咸欲遠出。 至是流離外難,百不一存,衆乃服蔡興宗之先見。 九月,壬辰,以山陽王休祐為荊州刺史。 癸巳,解嚴,大赦。 庚子,司徒休仁至尋陽,遣吳喜、張興世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平定餘寇。 劉胡逃至石城,捕得,斬之。 郢州行事張沈變形為沙門,潛走,追獲,殺之。 荊州行事劉道憲聞濃湖平,散兵,遣使歸罪。 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殺道憲,執臨海王子頊以降。 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請降;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道存及三子皆自殺。 上以何慧文才兼將吏,使吳喜宣旨赦之。 慧文曰:「旣陷逆節,手害忠義,何面見天下之士!」遂自殺。 安陸王子綏、臨海王子頊、邵陵王子元並賜死,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 詔追贈諸死節之臣,及封賞有功者各有差。 己酉,魏初立郡學,置博士、助敎、生員,從中書令高允、相州刺史李訢之請也。 訢,崇之子也。 上旣誅晉安王子勛等,待世祖諸子猶如平日。 司徒休仁還自尋陽,言於上曰:「松滋侯兄弟尚在,將來非社稷計,宜早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產、廬陵王子輿、子趨、子期、東平王子嗣、子悅並賜死,及鎮北諮議參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祗、中書舍人嚴龍皆坐誅。 世祖二十八子於此盡矣。 祗,義欣之子也。 劉勔圍壽陽,垣閎攻合肥,俱未下。 勔患之,召諸將會議。 馬隊主王廣之曰:「得將軍所乘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肅怒曰:「廣之敢奪節下馬,可斬!」勔笑曰:「觀其意,必能立功。」卽推鞍下馬與之。 廣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標突圍奔淮西歸常珍奇,勔擢廣之為軍主。 廣之謂肅曰:「節下若從卿言,何以平賊! 卿不賞才,乃至於此!」肅有學術,及勔卒,更依廣之,廣之薦於齊世祖為東海太守。 沈靈寶自廬江引兵攻晉熙,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走。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兗州刺史畢衆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並遣使乞降。 上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乙亥,命鎮軍將軍張永、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五萬迎薛安都。 蔡興宗曰:「安都歸順,此誠非虛,正須單使尺書。 今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為患方深。 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誅,則曏之所宥亦已多矣。 況安都外據大鎮,密邇邊陲,地險兵強,攻圍難克,考之國計,尤宜馴養;如其外叛,將為朝廷旰食之憂。」上不從,謂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討,卿意以為何如?」對曰:「安都狡猾有餘,今以兵逼之,恐非國之利。」上曰:「諸軍猛銳,何往不克! 卿勿多言!」安都聞大兵北上,懼,遣使乞降於魏,常珍奇亦以懸瓠降魏,皆請兵自救。 戊寅,立皇子昱為太子。 薛安都以其子為質於魏,魏遣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鎮東將軍魏郡孔伯恭等帥騎一萬出東道,救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石、都督荊 豫 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出西道,救懸瓠。 以安都為都督徐 雍等五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常珍奇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 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魏,尉元受之而陰為之備。 魏帥至無鹽,纂閉門拒守。 薛安都之召魏兵也,畢衆敬不與之同,遣使來請降;上以衆敬為兗州刺史。 衆敬子元賓在建康,先坐他罪誅。 衆敬聞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獨生!」十一月,壬子,魏師至瑕丘,衆敬請降於魏。 尉元遣部將先據其城,衆敬悔恨,數日不食。 元長驅而進,十二月,己未,軍于秺。 西河公石至上蔡,常珍奇帥文武出迎。 石欲頓軍汝北,未卽入城,中書博士鄭羲曰:「今珍奇雖來,意未可量。 不如直入其城,奪其管籥,據有府庫,制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馬入城,因置酒嬉戲。 羲曰:「觀珍奇之色甚不平,不可不為之備。」乃嚴兵設備。 其夕,珍奇使人燒府屋,欲為變,以石有備而止。 羲,豁之曾孫也。 淮西七郡民多不願屬魏,連營南奔。 魏遣建安王陸馛宣慰新附。 民有陷軍為奴婢者,馛悉免之,新民乃悅。 乙丑,詔坐依附尋陽削官爵禁錮者,皆從原蕩,隨才銓用。 劉勔圍壽陽,自首春至于末冬,內攻外禦,戰無不捷,以寬厚得將士心。 尋陽旣平,上使中書為詔諭殷琰,蔡興宗曰:「天下旣定,是琰思過之日。 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慰引。 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 琰得詔,謂劉勔詐為之,不敢降。 杜叔寶閉絕尋陽敗問,有傳者卽殺之,守備益固。 凡有降者,上輒送壽陽城下,使與城中人語,由是衆情離沮。 琰欲請降於魏,主簿譙郡夏侯詳說琰曰:「今日之舉,本効忠節。 若社稷有奉,便當歸身朝廷,何可北面左衽乎! 且今魏軍近在淮次,官軍未測吾之去就,若遣使歸款,必厚相慰納,豈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詳出見劉勔。 詳說勔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猶固守者,畏將軍之誅,皆欲自歸於魏。 願將軍緩而赦之,則莫不相帥而至矣。」勔許諾,使詳至城下,呼城中人,諭以勔意。 丙寅,琰帥將佐面縛出降,勔悉加慰撫,不戮一人。 入城,約勒將士,士民貲財,秋毫無所失,壽陽人大悅。 魏兵至師水,將救壽陽;聞琰已降,乃掠義陽數千人而去。 久之,琰復仕至少府而卒。 蕭惠開在益州,多任刑誅,蜀人猜怨。 聞費欣壽敗沒,程法度不得前,於是晉原一郡反,諸郡皆應之,合兵圍成都。 城中東兵不滿二千,惠開悉遣蜀人出,獨與東兵拒守。 蜀人聞尋陽已平,爭欲屠城,衆至十餘萬人。 惠開每遣兵出戰,未嘗不捷。 上遣其弟惠基自陸道使成都,赦惠開罪。 惠基至涪,蜀人遏留惠基,不聽進。 惠基帥部曲擊之,斬其渠帥,然後得前。 惠開奉旨歸降,城圍得解。 上遣惠開宗人寶首自水道慰勞益州。 寶首欲以平蜀為己功,更獎說蜀人,使攻惠開。 於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與寶首進逼成都,衆號二十萬。 惠開欲擊之,將佐皆曰:「今慰勞使至而拒之,何以自明?」惠開曰:「今表啟路絕,不戰則何以得通使京師?」乃遣宋寧太守蕭惠訓等將萬兵與戰,大破之,生擒寶首,囚於成都,遣使言狀。 上使執送寶首,召惠開還建康。 上問以舉兵狀。 惠開曰:「臣唯知逆順,不識天命;且非臣不亂,非臣不平。」上釋之。 是歲,僑立兗州,治淮陰;徐州治鍾離;青、冀二州共一刺史,治鬱洲,鬱洲在海中,周數百里,累石為城,高八九尺,虛置郡縣,荒民無幾。 張永、沈攸之進兵逼彭城,軍于下礚,分遣羽林監王穆之將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 魏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 元遣李璨與安都先入城,收其管籥;別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然後入。 其夜,張永攻南門,不克而退。 元不禮於薛安都,安都悔降,復謀叛魏;元和之,不果發。 安都重賂元等,委罪於女壻裴祖隆而殺之。 元使李珠與安都守彭城,自將兵擊張永,絕其糧道,又破王穆之於武原。 穆之帥餘衆就永,元進攻之。   发布时间:2025-11-15 17:05:03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3944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