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二太始紀 内容: 神市氏旣爲君長,以神設敎,存其彛性,周護飽養,聽其繁衍,天下民物,於是漸盛。 但此時,開闢不遠,隨處草木荒茂鳥獸雜處,人民艱困殊甚,且猛獸、毒蟲不時衝動,人民被害不少。 神市氏卽命蚩尤氏治之。 蚩尤氏實爲萬古强勇之租,有旋乾轉坤之力,驅使風。 雷。 雲。 霧之能,又造刀。 戟。 大弩。 巨斧。 長槍,以之而治草木。 禽獸。 蟲魚之屬。 於是草木開除,禽獸蟲魚,僻處深山大澤,不復爲民生之害矣。 是以,蚩尤氏世掌兵戎制作之職,時常鎭國討敵,未嘗少懈。 神市氏見人居已完。 蠢物各得其所,乃使高矢氏專掌餽養之務,是爲主穀。 而時,稼穡之道不備,又無火種,民皆就食草蔬木實,啜鮮血,茹生肉,殆不堪其苦。 高矢氏乃漸敎稼穡之方,猶以無火爲憂。 一日,偶入深山,只看喬林荒落,但遺骨骸老幹枯枝,交織亂叉。 立住多時,沈吟無語,忽然大風吹林,萬竅怒號,老幹相逼,擦起火光,閃閃爍爍,乍起旋消乃猛然,省悟曰:「是哉! 是哉! 是乃取火之法也。」歸取老槐枝,擦而爲火,功猶不完。 明日,復至喬林處,徘徊尋思,忽然一個條紋大虎,咆哮躍來,高矢氏大叱一聲,飛石猛打,誤中巖角,炳然生火。 乃大喜而歸,復擊石取火。 從此,民得火食,鑄冶之術始興,而制作之功,亦漸進矣。 又使神誌氏作書契。 盖神誌氏世掌主命之職,專管出納獻替之務,而只憑唯舌,曾無文字記存之法。 一日,出行狩獵,忽驚起一隻牝鹿,彎弓欲射,旋失其跡。 乃四處搜探,遍過山野,至平沙處,始見足印亂鑽,向方自明,乃俯首沈吟,旋復猛省曰:「記存之法,惟如斯而已夫! 如斯而已夫!」是日,罷獵卽歸,反復審思,廣察萬象,不多日,悟得𠛼成文字,是爲太古文字之始矣。 但後世年代邈遠,而太古文字泯沒不存,抑亦其組成也,猶有不完而然歟。 嘗聞,六鎭之地及先春以外岩石之間,時或發見雕刻文字,非梵非篆,人莫能曉,豈神誌氏所作古字歟。 高矢氏亦世掌主穀之職,而後世蚩尤、高矢、神誌之苗裔,繁衍最盛。 蚩尤氏之族,則占居西南之地;神誌氏之族,則繁殖於北東之地;獨高矢氏後裔,廣處東南,轉流爲辰弁諸族,後之所謂三韓者,皆其孫也。 三氏苗裔,又細分九派,卽畎夷、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暘夷之屬,皆異支同祖,不甚相遠。 夷之爲言,大弓之稱也。 盖自蚩尤氏作刀、戟。 大弩以後,狩獵征戰,賴以爲武,中土諸族,甚畏大弓之用,聞風膽寒者久矣。 故謂我族曰夷。 《說文》所謂「夸从大从弓,東方之人」者,是也。 乃至仲尼《春秋》之作,而夷之名,遂與戎狄幷爲腥臊之稱,憤哉! 後世畎夷、風夷,分遷西南,恒與中土諸族,互相頡抗,風夷則卽蚩尤氏之一族也。 先是,蚩尤氏雖然驅除鳥獸虫魚之屬,而人民猶在土穴之中,下濕之氣逼人成疾。 且禽獸一經窘逐,漸自退避藏匿,不便於屠食。 神市氏乃使蚩尤氏營造人居;高矢氏生致牛、馬、狗、豚、雕、虎之獸而牧畜;又得朱因氏,使定男女婚娶之法焉。 盖今之人謂匠師曰智爲者,蚩尤氏之訛也;耕農樵牧者,臨飯而祝高矢者,高矢氏之稱也;婚娶之主媒者曰朱因者,亦朱因氏之遺稱也。 此時,神市氏之降世已數千載,而民物益衆,地域愈博。 於是,復置主刑、主病、主善惡及監董人民之職,以獸畜名官,有虎加、牛加、馬加、鷹加、鷺加之稱。 盖牛、馬、狗、豚之屬,皆當時民衆養生之料,而賴以爲業者也;虎與鷹、鷺者,境內棲息之鳥獸,而以表官職之性也。 後世夫餘國,猶傳此俗,亦以獸畜名官,此不可殫述焉。 神市氏旣立敎御民,民皆協洽,乃登太白之巔,臨大荒之野,觀天地寂然而氣機無息,日月奔馳而貞明不易,春秋代序而萬物循回,乃推天地玄妙之理,倚數觀變而創成人民依從之則,是乃易理之原也。 當是之時,遼瀋。 幽燕之地,已爲我族耕農游牧之所。 伏犧氏,適以是時,生於風族之間,熟知倚數觀變之道,乃西進中土,代燧人之世而爲帝,又得史皇之輔。 河圖之瑞,畵成八卦,爲中土易理之元祖。 盖陰陽消長之理,發源於我而卒爲彼國之用,近世禹倬,以傳《易》之故,反爲偉功,造翁難測之意,盖亦怪哉! 伏犧氏自能馴伏犧牲,威降豺豹,伏犧之名,因於是也,生於風族,以風爲故姓也。 以龍紀官者,亦原於虎加、馬加之類也。 神市氏御世愈遠,而蚩尤、高矢、神誌、朱因諸氏,幷治人間三百六十六事,男女。 父子。 君臣。 衣服。 飮食。 宮室。 編髮。 盖首之制,次第成俗,普天之下,悉化其沾。 制治漸敷,而政敎禮儀逐漸稍備,初之于于雎雎草衣木食者,始入人道之倫矣。 嗚呼偉哉! 夫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聖人論而不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聖人議而不辯。 鴻몽肇判而萬物滋生,則余聞諸耆老,神人降世而民物漸繁,制治漸敷而政敎始成,則余徵諸斷簡破編。 夫六合之外,洪荒之世,聖人曾不詳辨區區,後生安得以窺其一斑哉! 至如唐虞三代、秦、漢、隋、唐者,中國歷代之謂也;獫狁、獯鬻、荊蠻、越裳之屬,則上古戎狄之稱也。 漢武之世,始通西域、月氏、安息、奄蔡、焉嗜、于闐、罽賓諸國,始現於載籍中;多民,隨畜牧,逐水草往來者,及被髮裸身之類。 及若大秦之國,遠在西海之西,地方數千里,領四百餘城,小國役屬者數十,以石爲城郭,列置郵亭,人皆髡頸而衣文繡,乘輜軿出入所居,城邑周圍百餘里,宮室皆以水精爲柱,以至殊俗珍風。 奇寶異貨之産,不可殫述,盖想見其殷富盛疆之風矣。 漢章和中,班超遣甘英由條支欲通大秦而不果,及至桓帝延熹中,其主安敦遣使始通。 降至唐代,又有党項、吐蕃、波斯、大食之國,或交侵洛,或航通商舶,而赤髮綠睛。 巨幹長軀之徒,罕至出入宮庭。 宋代,有提擧市舶司之職,專管西域買遷之業。 近代明萬曆中,有利瑪竇者,自廣東轉入北京,有數理曆法之書,使行之從燕還者,或傳其說。 盖其國與古之大秦同在西域之西,與古來諸國逈殊云。 噫! 天下廣矣,生民之來久矣。 未知,後世果有巨人一目之國,復自東南來,通於此世否。 盖異風殊道之國,星羅碁布於普天之下,時移物換而逐漸交通。 想於神市氏之世,坐而論之,則安知世間有奄蔡、安息、天竺、大秦之國耶。 然則,高辛氏之世,所謂執中而遍天下,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從者,盖亦自好之說也。 余窃蚩之可惜,近世學者,拘於漢籍,溺於儒術,惛惛然以外夷自甘,動稱華夷之說。 余於盛筵,賓朋齊會,皆雄談峻論之輩,余因醉揚臂而呼曰:「君等皆云華夷,焉知我非華而中原之爲夷耶! 且夷者,從大從弓,東人之稱,太古我朝鮮,以武强鳴於世,故中原之士,聞風懼之,夷豈是戎狄之賤名耶! 國自上古,人皆强勇質直,雅好禮讓,中土有東方君子之國之稱焉,我國豈本戎狄之類哉! 鴨水以外,縱橫萬里之地,是乃我往聖先民,艱苦經營之地也,豈本是漢家物耶! 孔子之世,周室旣衰,外族交侵,厲王敗死於犬戎,其他北狄、荊蠻、山戎無終之屬,侵핍不已,我族亦以是時,威振中土。 故孔子,慨王政之不敷,恨列國之交侵,有志而作《春秋》,尊華攘夷之說,於是乎始立。 若使孔子生於我邦,則寧不指中土而謂戎狄之地乎!」滿座冷笑或驚怪,不小縱有然之者,竟不快應,余蹴床而起,人皆謂淸狂殊甚,可難。 前者,滿洲之有釁,廟議紛紜斥和者,亦以尊周爲重,余不知其可矣。 若余復出此言於儕輩,則渠等應必大驚小怪,殆將不齒,豈怪彼輩言。 箕子之化則信,漢武之討滅則信,唐高之平定則信,而殊不知,我先民却有赫赫武勳之有足誇耀者耶! 余悲世俗不察其變漫,以仲尼尊攘之意自誤焉。 夫神市肇降之世,山無蹊隧,澤無舟梁,禽獸成群,草木遂長。 民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幷,禽獸可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闚。 飢食渴飮,時用其血肉,織衣耕食,隨便自在,是謂至德之世也。 民居不知所爲,行不知所之,其行塡塡,其視顚顚,含哺而熙,鼓腹而遊,日出而起,日入而息,盖天澤洽化,而不知窘乏者也。 降至後世,民物益繁,素樸漸離,蹩躠踶跂,勞勞孜孜,始以生計爲慮。 於是焉,耕者爭畝,漁者爭區,非爭而得之,則將不免窘乏矣。 如是而後,弓弩作而鳥獸遁,綱罟設而魚鰕藏,乃至刀、戟、甲、兵,爾我相攻,磨牙流血,肝腦塗地,此亦天意之固然而不可怨者也。 余嘗觀,夫小兒纔出胎門,便呌救我救我者,盖求其哺也;纔至行走,便會廝打廝打者,欲其求强也。 余於是乎知,爭戰之不可免也。 夫月氏,大秦之屬,余不知其詳,至若中國與倭,接隣之國也,翼在左右而我國介處其間,從古交爭最繁,是亦必然之勢也。 神市氏之御世已遠,而民物之生愈往愈博。 民物之生愈博而,所以彼。 飮食。 奉生。 送死之具,愈見其耗。 是以,始之熙者,漸至忙忙,夫忙忙求索者,豈非爭亂之偕歟。 及夫有巢。 燧人者,西方之君也,神市。 蚩尤者,東方之君臣也。 御世之初,各據一方,地域逈殊,人烟不通,民知有我而不識有他,故狩獵採伐之外,曾無險役。 降至數千載之後,而世局已變,且中國者,天下之寶庫也,沃野千里,風氣恢暢,我族之分遷西南者,垂涎而轉進,中土之民,亦湊集而萃會。 於是焉,黨同讎異而干戈胥動,此實萬古爭戰之始也。 初炎帝之世,中土之漸民至盛阜,穀、麻、藥、石之術,亦已稍備。 及累傳至於楡罔之世,而爲政束急,諸侯携貳,民心離散,世道多艱。 我蚩尤氏與其民衆,虎踞河朔,內養兵勇,外觀時變,及觀楡罔之衰政,乃興兵出征。 選兄弟宗黨可將者八十一人,部領諸軍,發葛盧山名之金,大制劒、鎧、矛、戟、大弓、楛矢,一幷齊整,乃發涿鹿而登九渾,連戰連捷,勢若風雨,慴伏萬民,威振天下。 一歲之中,凡拔九諸侯之地。 更就雍狐之山,發水金而制芮。 戈及雍狐之戟,再整兵而出洋水,殺至空桑。 空桑者,今之陳留,楡罔所都也。 一歲之中,更兼十二諸侯之國,殺得伏尸滿野,中土之民,莫不喪膽奔竄。 時,楡罔使少顥拒戰,蚩尤氏揮雍狐之戟,大戰少顥,又作大霧,使敵兵昏迷自亂,少顥大敗,落荒而走入空桑,與楡罔出奔反入涿鹿。 蚩尤氏乃於空桑卽帝位,回兵圍攻於涿鹿之野,又大破之。 《管子》所謂「天下之君,頓戟一怒,伏尸滿野」者是也。 時有軒轅者,聞知楡罔敗走而蚩尤氏爲帝,欲代以爲君,乃大興兵,與蚩尤氏拒戰。 蚩尤氏,大戰軒轅於涿鹿,縱兵四蹙,斬殺無算,復作大霧,令敵軍心慌手亂,奔竄逃生。 於是,淮岱、冀兗之地,盡爲所據,乃城於涿鹿,宅於淮岱,遷徙往來,號令天下。 盖是時,中土之人,徒憑矢石之力,不解鎧甲之用又値,蚩尤氏法力高强,心驚膽寒,每戰輒敗,《雲笈軒轅記》之所謂「蚩尤始作鎧甲、兜鍪,時人不知,以爲銅頭鐵額」者,亦可想見,其狼狽之甚矣。 蚩尤氏益整軍容,四面進擊,十年之間,與軒轅戰七十餘回,將無疲色,兵不退。 後軒轅旣屢敗,乃復大興士馬,效蚩尤氏而廣造兵甲,又制指南之車,期日會戰。 時蚩尤氏,仰觀天象,俯察人心,深知中土旺氣漸盛,且炎帝之民,所在固結,不可勝誅,況各事其主,不可漫殺無辜。 乃決意退還,使兄弟宗黨,務要大戰而立威,使敵不敢生意追襲,復與軒轅大戰,混殺一陳,然後方退。 此時部將不幸,有急功陣沒者,《史記》所謂「遂禽殺蚩尤」者,盖謂是也。 蚩尤氏,乃東據淮岱之地,以當軒轅東進之路,及至其沒,漸至退嬰矣。 今據《漢地理誌》,其墓在東平郡壽張縣闞鄕城中,高五丈。 秦漢之際,住民猶常以十月祭之,必有赤氣,出如疋絳,民名謂蚩尤氏旗,豈其英魂雄魄,自與凡人逈異,歷千歲而猶不泯者歟。 蚩尤氏雖然退歸,中土以是蕭然,楡罔亦不得復位,炎帝之業,以是永墜矣。 自是,軒轅代爲中土之主,是爲黃帝。 而蚩尤氏兄弟諸人乃永據幽靑,聲威自是不减,黃帝氏亦不得自安,終其世,未嘗安枕高臥。 《史記》所云「披山通道,未嘗寧居,邑于涿鹿之河,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爲營衛」者,盖其戰競之意,歷歷可觀。 而《尙書呂刑》亦云「若古有訓,蚩尤惟始作亂」彼之畏威,而世傳其訓,亦甚明矣。 其後,三百餘年無事,只與少昊氏戰,破之,以至檀君元年前後,凡闕千歲。 闕者,萬之稱也,今之稱久遠者,必曰闕千歲。 闕千歲者,盖神市氏之御世,至萬千歲,寔爲我國最長年代,故也。 或曰神市氏之後,高矢氏與蚩尤氏,相繼爲君,前後合算,爲闕百歲,而檀君復立云,此說亦近理。 大抵,太古之事,鴻荒潤遠,不可得而詳矣。 发布时间:2025-04-17 12:23:36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40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