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四百十二 列传一百九十九 内容: 左宗棠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 父观澜,廪生,有学行。 宗棠,道光十二年举人,三试礼部不第,遂绝意仕进,究心舆地、兵法。 喜为壮语惊众,名在公卿间。 尝以诸葛亮自比,人目其狂也。 胡林翼亟称之,谓横览九州,更无才出其右者。 年且四十,顾谓所亲曰:“非梦卜敻求,殆无幸矣! ”   咸丰初,广西盗起,张亮基巡抚湖南,礼辟不就。 林翼敦劝之,乃出。 叙守长沙功,由知县擢同知直隶州。 亮基移抚山东,宗棠归隐梓木洞。 骆秉章至湖南,复以计劫之出佐军幕,倚之如左右手。 僚属白事,辄问:“季高先生云何? ”由是忌者日众,谤议四起,而名日闻。 同里郭嵩焘官编修,一日,文宗召问:“若识举人左宗棠乎? 何久不出也? 年几何矣? 过此精力已衰,汝可为书谕吾意,当及时出为吾办贼。 ”林翼闻而喜曰:“梦卜敻求时至矣! ”   六年,曾国藩克武昌,奏陈宗棠济师、济饷功,诏以兵部郎中用,俄加四品卿衔。 会秉章劾罢总兵樊燮,燮构于总督官文,为蜚语上闻,召宗棠对簿武昌,秉章疏争之不得。 林翼、国藩皆言宗棠无罪,且荐其才可大用。 詹事潘祖荫亦诵言总督惑于浮辞,故得不逮。 俄而朝旨下,命以四品京堂从国藩治军。 初,国藩创立湘军,诸军遵其营制,独王珍不用。 宗棠募五千人,参用珍法,号曰“楚军”。 十年八月,宗棠既成军而东,伪翼王石达开窜四川,诏移师讨蜀。 国藩、林翼以江、皖事急,合疏留之。 时国藩进兵皖南,驻祁门,伪侍王李世贤、忠王李秀成纠众数十万围祁门。 宗棠率楚军道江西,转战而前,遂克德兴、婺源。 贼趋浮梁景德镇,断祁门饷道。 宗棠还师击之,大战于乐平、鄱阳,僵尸十馀万,世贤易服逃,而徽州贼亦遁浙江。 自是江、皖军势始振。 十一年,诏授太常寺卿,襄办江南军务,乃率楚军八千人东援浙。 朝命国藩节制浙江,国藩荐宗棠足任浙事。 宗棠部将名者,刘典、王开来、王文瑞、王沐,数军单薄,不足资战守;乃奏调蒋益澧于广西,刘培元、魏喻义于湖南,皆未至,而宗棠以数千人策应七百馀里,指挥若定,国藩服其整暇。 已而壕州陷,复疏荐之,遂授浙江巡抚。 时浙地唯湖、衢二州未陷贼,国藩与宗棠计,以保徽州,固饶、广为根本。 奏以三府属县赋供其军,设婺源、景德、河口三税局裨之,三府防军悉隶宗棠。 贼大举犯婺源,亲督军败之。 同治元年正月,诏促自衢规浙。 宗棠奏言:“行军之法,必避长围,防后路。 臣军入衢,则徽、婺疏虞,又成粮尽援绝之势。 今由婺源攻开化,分军扼华埠,收遂安,使饶、广相庇以安,然后可以制贼而不为贼制。 ”二月,克遂安。 世贤自金华犯衢州,连击败之。 而皖南贼复陷宁国,遣文瑞往援,克绩溪。 十一月,喻义克严州。 二年正月,益澧及高连升、熊建益、王德榜、余佩玉等克金华、绍兴,浙东诸郡县皆定。 杭州贼震怖,悉众拒富阳。 时诸军争议乘胜取杭城,宗棠不喜攻坚,谓皖南贼势犹盛,治寇以殄灭为期,勿贪近功。 乃自金华进军严州,令刘典将八千人会文瑞防徽州,以培元、德榜驻淳安、开化,而益澧攻富阳。 劾罢道府及失守将吏十七人,举浙士吴观礼等赈荒招垦,足裕军食。 四月,授浙闽总督,兼巡抚事。 刘典军既至皖南,遂留屯。 益澧攻富阳,军仅万馀人,皆病疫,宗棠亦患疟困惫,富阳围久不下,乃简练旧浙军,兼募外国军助之攻。 七月,李鸿章江苏军入浙攻嘉善,嘉兴寇北援,于是水陆大举攻富阳,克之。 益澧等长驱捣杭州,魏喻义、康国器攻馀杭。 宗棠以杭贼恃馀杭为犄角,非先下馀杭,收海宁,不能断嘉、湖援济,躬至馀杭视师。 是时皖贼古隆贤反正,官军连下建平、高淳诸邑。 金陵贼呼秀成入谋他窜,独世贤踞溧阳,与广德贼比,中梗官军。 鸿章既克嘉善,上言当益军攻嘉兴。 会浙师取常州,而广德贼已由宁国窜浙。 宗棠虑贼分扰江西、福建,乃檄张运兰率所部趋福建,召刘典防江西。 海宁贼蔡元隆以城降,更名元吉,后遂为骁将。 三年二月,元吉会江苏军克嘉兴。 杭州贼陈炳文势蹙约降,犹虑计中变,乘雨急攻之,夜启门遁,杭州复,馀杭贼汪海洋亦东走。 捷闻,加太子少保衔,赐黄马褂。 移驻省城,申军禁,招商开市,停杭关税,减杭、嘉、湖税三之一。 益澧为布政使,亦轻财致士,一时翕然称之。 群贼聚湖州,乃移军合围,先攻菱湖。 三月,江苏军克常州,贼败窜徽、婺,趋江西。 世贤踞崇仁,海洋踞东乡,宗棠以贼入江西为腹心患,奏请杨岳斌督江西、皖南军,以刘典副,从之。 六月,曾国荃克江宁,洪秀全子福瑱奔湖州,俄复溃走,磔于南昌。 七月,克湖州,尽定浙地。 论功,封一等恪靖伯。 馀贼散走徽、宁、江西、广东,折入汀州,福建大震。 乃奏请之总督任,以益澧护巡抚,增调德榜军至闽。 四年三月,江苏军郭松林来会师,贼弃漳州出大埔。 五月,进攻永定。 世贤、海洋既屡败,伤精锐过半,归诚者三万。 宗棠进屯漳州,蹑贼武平。 于是贼窜广东之镇平,而福建亦定。 乃檄康国器、关镇平两军入粤,王开琳一军入赣防江西,刘典军趋南安防湖南,留高连升、黄少春军武平,伺贼进退。 六月,贼大举犯武平,力战却之。 世贤投海洋,为所戕,贼党益猜贰。 诏以宗棠节制三省诸军。 十月,贼陷嘉应,宗棠移屯和平琯溪。 德榜虑帅屯孤悬,自请当中路。 刘典闻德榜军趋前,亦引军疾进。 猝遇贼,败,贼追典,掠德榜屯而过,枪环击之,辄反走。 是夜降者逾四万,言海洋中炮死矣,士气愈奋。 时鲍超军亦至,贼出拒,又大败之。 合闽、浙、江、粤军围嘉应。 十二月,贼开城遁,扼诸屯不得走,跪乞免者六万馀,俘斩贼将七百三十四,首级可计数者万六千,诏赐双眼花翎。 五年正月,凯旋。 宗棠以粤寇既平,首议减兵并饷,加给练兵。 又以海禁开,非制备船械不能图自强,乃创船厂马尾山下,荐起沈葆桢主其事。 会王师征西陲回乱久无功,诏宗棠移督陕、甘。 十月,简所部三千人西发,令刘典别募三千人期会汉口,中途以西捻张总愚窜陕西,命先入秦剿贼。 陕、甘回众数至百万,与捻合。 宗棠行次武昌,上奏曰:“臣维东南战事利在舟,西北战事利在马。 捻、回马队驰骋平原,官军以步队当之,必无幸矣。 以马力言,西产不若北产之健。 捻马多北产,故捻之战悍于回。 臣军止六千,今拟购口北良马习练马队,兼制双轮炮车。 由襄、邓出紫荆关,径商州以赴陕西。 经营屯田,为久远之规。 是故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兵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然后餽运常通,师行无阻。 至于进止久速,随机赴势,伏乞假臣便宜,宽其岁月,俾得从容规画,以要其成。 ”   六年春,提兵万二千以西。 议以炮车制贼马,而以马队当步贼。 捻倏见炮车,皆不战狂奔。 时陕西巡抚刘蓉已解任,总督杨岳斌请归益急。 诏宁夏将军穆图善署总督,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军务。 分军三道入关,而皖南镇总兵刘松山率老湘军九千人援陕,山西按察使陈湜主河防,其军皆属焉。 松山既屡败捻,又合蜀军将黄鼎、皖军将郭宝昌,大破之富平。 捻掠三原,沿渭北东趋,回则分党西犯,麕集北山。 宗棠以捻强于回,当先制捻。 檄诸军凭河结营,期蹙而歼之泾、洛间。 捻乘军未集,又折而西渡泾、渭,窥豫、鄂。 已而大军进逼,势不复能南,乃趋白水。 乘大风雨,铤走入北山。 宗棠防捻、回合势,且北山荒瘠,师行粮不继,因急扼耀州。 十月,捻败走宜川,别党果窜耀州,合回匪攻同官。 留防军不能御,典、连升军驰救,大破之。 诸军将虽屡败捻,终牵于回,师行滞;而捻大众在宜川者益北扰延长,掠绥德,趋葭州,回亦自延安出陷绥德。 宗棠自以延、绥迭失,上书请罪,部议革职。 时北山及扶、岐、汧、陇、邠、凤诸回,所在响应。 捻自南而北,千有馀里,回自西而东,亦千有馀里。 陕西主客军能战者不及五万,然回当之辄败。 松山等克绥德,回走米脂,捻复分道南窜。 于是刘厚基出东北追回,松山等循西岸要捻。 师抵宜川,回大出遮官军,留战一日,破之;而捻遂取间道逾山至壶口,乘冰桥渡河。 宗棠奉朝旨,山右毗连畿辅,令自率五千人赴援,以刘典代督陕甘军。 是年十二月,捻自垣曲入河南,益北趋定州,游骑犯保定,京师戒严。 诏切责督兵大臣,自宗棠、鸿章及河南巡抚李鹤年、直隶总督官文,皆夺职。 宗棠至保定,松山等连破贼深、祁、饶、晋。 当是时,捻驰骛数百里间,由直隶窜河南、山东,已复渡运越吴桥,犯天津。 鸿章议筑长围制贼;宗棠谓当且防且剿,西岸固守,必东路有追剿之师,乃可掣其狂奔之势:上两从其议。 于是勤王师大集,宗棠驻军吴桥,捻徘徊陵邑、济阳,合淮、豫军迭败之,总愚走河滨以死,西捻平。 入觐,天语褒嘉,且询西陲师期。 宗棠对以五年,后卒如其言焉。 七年十月,率师还陕,抵西安。 时东北土寇董福祥等众十馀万,扰延安、绥德,西南陕回白彦虎等号二十万,踞甘肃董志原。 松山至,破土寇,降福祥;而回益四出剿掠,其西南窜出者,并力扰秦川,黄鼎破之。 宗棠进军乾州,谍报回巢将徙金积堡,分军击之,遂下董志原,连复镇原、庆阳,回死者至三万。 督丁壮耕作,教以区田、代田法。 择崄荒地,发帑金巨万,悉取所收饥民及降众十七万居焉。 遂以八年五月进驻泾州。 甘回最着者,西曰马朵三,踞西宁;南曰马占鳌,踞河川;北曰马化隆,踞宁夏、灵州。 化隆以金积堡为老巢,堡当秦、汉两渠间,扼黄河之险,擅盐、马、茶大利。 环堡五百馀寨,党众啸聚。 掠取汉民产业子女。 陕回时时与通市,相为首尾。 化隆以新教煽回民,购马造军械,而阳输诚绐穆图善。 董志原既平,陕回窜灵州,化隆上书为陕回乞抚。 宗棠察其诈,备三月粮,先攻金积堡,以为收功全陇之基。 及松山追陕回至灵州,扼永灵洞。 化隆惧,仍代陕回乞抚,谋缓兵,穆图善信之,日言抚,绥远城将军至劾松山滥杀激变。 然化隆实无意降也,密召诸回并出劫军饷。 十一月,宗棠进驻平凉。 九年,松山阵殁,以其兄子锦棠代之,战屡捷,而中路、南路军亦所向有功,陕回受抚者数千人。 及夺秦坝关,化隆益窘,诣军门乞降,诛之,夷其城堡。 迁甘回固原、平凉,陕回化平,而编管钤束之,宁、灵悉定。 奏言进规河湟,而是时有伊犁之变,诏宗棠分兵屯肃州,乃遣徐占彪将六千人往。 十年七月,自率大军由平凉移驻静宁。 八月,至安定。 寇聚河州,其东出,必绕洮河三甲集,集西太子寺,再西大东乡,皆险要。 诸将分击,悉破平之。 时回酋朵三已死,占鳌见官军深入,西宁回已归顺,去路绝,遂亦受抚。 河州平。 十一年七月,移驻兰州。 占彪前以伊犁之变率师而西也,于时肃州阻乱,回酋马文禄先已就抚,闻关外兵事急,复据城叛。 及占彪军至,乃婴城固守,而乞援西宁。 陕回白彦虎、禹得彦亦潜应文禄。 会锦棠率军至,西宁土回及陕回俱变,推马本源为元帅。 西宁东北阻湟水,两山对峙,古所称湟中也。 贼据险而屯,俄败走,遗弃马骡满山谷,窜巴燕戎格。 大通都司马寿复嗾向阳堡回杀汉民以叛。 十二年正月,锦棠攻向阳堡,夺门入,斩马寿,遂破大通,捣巴燕戎格,诛本源,河东、西诸回堡皆降。 文禄踞肃州,诡词求抚,益招致边外回助城守,连攻未能下。 八月,宗棠来视师,文禄登城见帅旗,夺气。 请出关讨贼自效,不许。 金顺、锦棠军大集,文禄穷蹙出降,磔之。 白彦虎窜遁关外,肃州平。 以陕甘总督协办大学士,加一等轻车都尉。 奏请甘肃分闱乡试,设学政。 十三年,晋东阁大学士,留治所。 自咸丰初,天下大乱,粤盗最剧,次者捻逆,次者回。 宗棠既手戡定之,至是陕、甘悉靖,而塞外平回,朝廷尤矜宠焉。 塞外回酋曰帕夏,本安集延部之和硕伯克也。 安集延故属敖罕,敖罕为俄罗斯所灭,安集延独存。 帕夏畏俄逼,阑入边。 据喀什噶尔,稍蚕食南八城,又攻败乌鲁木齐所踞回妥明。 妥明者,西宁回也,初以新教游关外。 同治初,乘陕甘汉、回构变倡乱,据乌城。 帕夏既攻败妥明降之,遂并有北路伊犁诸城,收其赋入。 妥明旋被逐,走死,而白彦虎窜处乌城,仍隶帕夏。 帕夏能属役回众,通使结援英、俄,购兵械自备。 英人阴助之,欲令别立为国,用捍蔽俄。 当是时,俄以回数扰其边境,遽引兵逐回,取伊犁,且言将代取乌鲁木齐。 光绪元年,宗棠既平关陇,将出关,而海防议起。 论者多言自高宗定新疆,岁糜数百万,此漏卮也。 今至竭天下力赡西军,无以待不虞,尤失计。 宜徇英人议,许帕夏自立为国称藩,罢西征,专力海防。 鸿章言之尤力。 宗棠曰:“关陇新平,不及时规还国家旧所没地,而割弃使别为国,此坐自遗患。 万一帕夏不能有,不西为英并,即北折而入俄耳。 吾地坐缩,边要尽失,防边兵不可减,糜饷自若。 无益海防而挫国威,且长乱。 此必不可。 ”军机大臣文祥独善宗棠议,遂决策出塞,不罢兵。 授宗棠钦差大臣,督军事,金顺副之。 二年三月,次肃州。 五月,锦棠北逾天山,会金顺军先攻乌鲁木齐,克之。 白彦虎遁走托克逊。 九月,克玛纳斯南城,北路平,乃规南路。 令曰:“回部为安酋驱迫,厌乱久矣。 大军所至,勿淫掠,勿残杀。 王者之师如时雨,此其时也。 ”三年三月,锦棠攻克达坂城,悉释所擒缠回,纵之归。 南路恟惧,翼日,收托克逊城,而占彪及孙金彪两军亦连破诸城隘,合罗长祜等军收吐鲁番,降缠回万馀。 帕夏饮药死,其子伯克胡里戕其弟,走喀什噶尔。 白彦虎走开都河,宗棠欲遂擒之,奏未上,适库伦大臣上言西事宜画定疆界,而廷臣亦谓西征费钜,今乌城、吐鲁番既得,可休兵。 宗棠叹曰:“今时有可乘,乃为画地缩守之策乎? ”抗疏争之,上以为然。 时俄方与土耳其战,金顺请乘虚袭伊犁。 宗棠曰:“不可。 师不以正,彼有辞矣。 ”八月,锦棠会师曲会,遂由大道向开都河为正兵,余虎恩等奇兵出库尔。 白彦虎走库车,趋阿克苏,锦棠遮击之,转遁喀什噶尔。 大军还定乌什,遂收南疆东四城,何步云以喀什汉城降。 伯克胡里既纳白彦虎,乃效力攻汉城。 大军至,复遁走俄。 西四城相继下,宗棠露布以闻,诏晋二等侯。 布鲁特十四部争内附。 四年正月,条上新疆建行省事宜,并请与俄议还伊犁、交叛人二事。 诏遣全权大臣崇厚使俄。 俄以通商、分界、偿款三端相要。 崇厚遽定约,为朝士所纠,议久不决。 宗棠奏曰:“自俄踞伊犁,蚕食不已,新疆乃有日蹙百里之势。 俄视伊犁为外府,及我索地,则索偿卢布五百万元。 是俄还伊犁,于俄无损,我得伊犁,仅一荒郊。 今崇厚又议畀俄陬尔果斯河及帖克斯河,是划伊犁西南之地归俄也。 武事不竞之秋,有割地求和者矣。 兹一矢未加,遽捐要地,此界务之不可许者也。 俄商志在贸易,其政府即广设领事,欲藉通商深入腹地,此商务之不可许者也。 臣维俄人包藏祸心,妄忖吾国或厌用兵,遂以全权之使臣牵制疆臣。 为今之计,当先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阵,坚忍而求胜。 臣虽衰慵无似,敢不勉旃。 ”上壮其言,嘉许之。 崇厚得罪去,命曾纪泽使俄,更前约。 于是宗棠乃自请出屯哈密,规复伊犁。 以金顺出精河为东路,张曜沿特克斯河为中路,锦棠经布鲁特游牧为西路;而分遣谭上连等分屯喀什噶尔、阿克苏、哈密为后路声援:合马步卒四万馀人。 六年四月,宗棠舆榇发肃州,五月,抵哈密。 俄闻王师大出,增兵守伊犁、纳林河,别以兵船翔海上,用震撼京师,同时天津、奉天、山东皆警。 七月,诏宗棠入都备顾问,以锦棠代之。 而俄亦慑我兵威,恐事遂决裂。 明年正月,和议成,交还伊犁,防海军皆罢。 宗棠用兵善审机,不常其方略。 筹西事,尤以节兵裕饷为本谋。 始西征,虑各行省协助饷不时至,请一借贷外国。 沈葆桢尼其议,诏曰:“宗棠以西事自任,国家何惜千万金。 为拨款五百万,敕自借外国债五百万。 ”出塞凡二十月,而新疆南北城尽复者,馈运饶给之力也。 初议西事,主兴屯田,闻者迂之;及观宗棠奏论关内外旧屯之弊,以谓挂名兵籍,不得更事农,宜画兵农为二,简精壮为兵,散愿弱使屯垦,然后人服其老谋。 既入觐,赐紫禁城骑马,使内侍二人扶掖上殿,授军机大臣,兼值译署。 国家承平久,武备弛不振,而海外诸国争言富强,虽中国屡平大难,彼犹私议以为脆弱也。 及宗棠平帕夏,外国乃稍稍传说之。 其初入京师,内城有教堂高楼,俯瞰宫殿,民间讙言左侯至,楼即毁矣,为示谕晓,乃止。 其威望在人如此。 然值军机、译署,同列颇厌苦之。 宗棠亦自不乐居内,引疾乞退。 九月,出为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 尝出巡吴淞,过上海,西人为建龙旗,声炮,迎导之维谨。 九年,法人攻越南,自请赴滇督师。 檄故吏王德榜募军永州,号“恪靖定边军”,法旋议和,止其行。 十年,滇、越边军溃,召入都,再直军机。 法大举内犯,诏宗棠视师福建,檄王珍子诗正潜军渡台湾,号“恪靖援台军”。 诗正至台南,为法兵所阻,而德榜会诸军大捷于谅山。 和议成,再引疾乞退。 七月,卒于福州,年七十三,赠太傅,谥文襄。 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并建专祠于湖南及立功诸省。 宗棠为人多智略,内行甚笃,刚峻自天性。 穆宗尝戒其褊衷。 始未出,与国藩、林翼交,气陵二人出其上。 中兴诸将帅,大率国藩所荐起,虽贵,皆尊事国藩。 宗棠独与抗行,不少屈,趣舍时合时不合。 国藩以学问自敛抑,议外交常持和节;宗棠锋颖凛凛向敌矣,士论以此益附之。 然好自矜伐,故出其门者,成德达材不及国藩之盛云。 子四人:孝威,举人,以荫为主事,先卒,旌表孝行;孝宽,郎中;孝勋,兵部主事;孝同,江苏提法使。 孙念谦,袭侯爵,通政司副使。 论曰:“宗棠事功着矣,其志行忠介,亦有过人。 廉不言贫,勤不言劳。 待将士以诚信相感。 善于治民,每克一地,招徕抚绥,众至如归。 论者谓宗棠有霸才,而治民则以王道行之,信哉。 宗棠初出治军,胡林翼为书告湖南曰:“左公不顾家,请岁筹三百六十金以赡其私。 ”曾国藩见其所居幕陿小,为别制二幕贻之,其廉俭若此。 初与国藩论事不洽,及闻其薨,乃曰:“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媿不如。 ”志益远矣。 发布时间:2025-11-24 18:28:24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409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