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檀君紀 内容: 神市氏寔爲東方人類之祖,鴻荒之世,開刱之業,賴以成焉,盖檀君以前,首出之聖人也。 古有淸平山人李茗者,高麗時人,有《震域遺紀》三卷,引《朝代記》,備載我國故史,比於一然之書,甚相逕庭中,多仙家語。 余以爲,我國以神設敎,從古爲俗,沈漸於人心者,久矣。 故說史者,不可只擬班、馬之筆而踞蹐焉。 夫漢自是漢,我自是我也,豈堂堂震域,必擬漢制,以後乃足乎! 况國史蕩失於屢經兵火之餘,今僅存者,只是道家及緇流之所記傳,而僥倖得,保於岩穴者也。 道家旣承,檀儉神人所創之源流,而又得文獻之殘脈,則其論東史者,大有愈於緇流所記,多出於牽强傅會、臆爲之說者也。 余寧取淸平之說,而欲無疑云。 桓雄天王御世,凡闕千歲,是卽神市氏。 蓬亭柳闕而居,陶髮跨牛而治,處無爲之事,敷自然之化,開創成業,源流萬世。 及其暮年,見功業已完,民物樂生,登太白山,乃置天符三印於池邊石上。 檀木之下,因化仙乘雲而朝天。 是以名其池曰朝天。 高矢氏諸人,奉天符三印,共推其子桓儉神人,爲君長,是爲壬儉。 壬儉者,君長之意也,新羅所謂尼師今者,亦此類也。 以今追計,約算四千餘歲,正與唐堯同時,世俗所謂與堯幷立者是也。 因稱檀君,檀君者,朴達壬儉之譯也。 盖神市氏已降於檀木之下,而桓儉神人復踐阼於檀樹下,故因以檀爲國名,則檀君者,檀國之君也。 而東語謂檀曰朴達,或曰白達,謂君曰壬儉。 當時無漢字,故只稱白達壬儉,而後世之述史者,譯以檀君,復傳至後世,則只記檀君字,而不知檀君之爲白達壬儉之譯,此漢字之功罪相半也。 今若以諺書幷用,則必無是弊,而草野愚夫,亦可易曉,文化之啓發,更可速矣。 此未遑長述。 於是相地於諸州,乃建都于太白山西南、牛首河之原,曰壬儉城。 今滿洲、吉林之地,有蘇密城,在於涑沫江之南,此卽其地也。 涑沫江,亦稱蘇密河,乃古之粟末水也。 新羅時,有粟末靺鞨者,占居粟水之地,及大氏之興,爲其先駈。 盖靺鞨者,古肅愼之後,而亦檀帝遺族也。 後屬凌夷,盡擲先祖舊彊於他人之手,而區區靺鞨一支,猶能拪息於枌楡之地;大氏一號,影從者數十萬,天門大捷,國基賴定,夫豈偶然也哉! 盖蘇密、涑沫、粟末,皆與牛首之意相近,歷世傳訛,猶不失其意,豈聖人所宅,神化洽被,經萬載而其韻不絶者耶! 今春川。 淸平山南十餘里,昭陽。 新淵兩江合襟之處,有牛頭大村,山中展濶而江流抱回,是爲貊國故都。 貊國亦出於檀氏之世,則建都襲名,必有之理也。 淸平云:「粟末水之陽,有渤海。 中京。 顯德府地,此乃檀君始都處,故壬儉城卽平壤也。 北去上京。 忽汗城六百里」云,又曰:「高王夢有神人,授以金符曰『天命在爾,統我震域』故,國號曰震,建元曰天統,恒敬祀于天,及至子孫,驕逸而漸廢,亦幷事儒、佛,國遂衰」云。 今內外載籍,幷無是語。 盖忽汗之敗,遼虜凶殘,室宮庫藏,焚燒略盡,復豈有載籍之得存者耶。 雖然,渤海王子大光顯以下,來投於高麗者甚衆,中多公侯卿相及慷慨泣血之士,淸平所記,盖有據於渤海人之所秘藏者也。 可恠金富軾爲仁宗修三國史,而二千載往聖之遺烈,闕而無述,只以「海東三國,歷年長久,古記,文字蕪拙,事迹闕亡,前言往事幽昧」如彼等語,謀逃其責。 至於東川遷都之年,而僅有「平壤者,本神人王儉之宅也。 」或云「王之都王儉」等字。 當時較今猶近古五百年,而古記之散亡無徵,曾若是其甚耶! 且《朝代記》之名,與《朝鮮秘記》、《誌公記》、《三聖密記》等書,現於世祖求書之諭,而金氏之世,獨無此書耶! 盖三國鼎立,互事呑噬,新羅終致聯唐兵而覆麗、濟,厥後渤海雖興,只與新羅南北相對,不惟秦、越而已。 是以弓裔襲據漢北之地,則恨平壤之茂草,聲言爲高句麗報讎,而浿西諸鎭,望風歸服,立國建元,威壓列州;甄萱叛據完山,則憤百濟之衰亡,以雪義慈宿憤爲言,而西南州縣,所至響應,建都設職,喜得人心。 高麗旣承羅後,而疆土不出鴨水以外一步之地,自與北方無涉。 且遼。 金之勢,威壓境上,區區鴨水以南數千里地,更非雄邦巨國之比,則民氣之衰微,自有甚於古者矣。 是以金氏撰史之時,已無過問,鴨北之事者。 况平壤之地,荒廢頗久,舊基雖存而荊棘滋茂,蕃人遊獵,侵掠邊邑者,麗太祖初年所記也。 然則高句麗亡後三百年,而平壤不免荊棘,渤海人之遊獵其間者,則輒稱之以蕃人侵掠邊邑,則只恨其大害。 然則,忽汗敗而大氏之來奔高麗者,亦家敗而睦族之類而已。 及夫玅淸之造亂,奉命剿討者,又是金富軾也。 金氏旣無信文,又惡妙淸之妖。 西京之破,幷不深採其說,下筆寫過,只留本神人王儉之宅數句,亦何足深責! 而渤海史,幷不過問,金氏於此,終不免其咎矣。 盖金氏旣醉於漢籍,又乏雄圖,則雖有甚歎於吾邦之事,却茫然不知其始末之處,而亦無能而已矣。 我邦經史之禍,其來久矣。 今浩歎無益,亦復奈何。 按《遼史․地理志》,有「顯州奉先軍上節度,本渤海顯德府地。 天顯三年,遷東丹民居之,升爲南京城。 天顯十三年,改南京爲東京府曰遼陽」等句。 今遼陽在蘇密以南六百餘里,與淸平之說,甚相逕庭。 且遼陽旣爲中京,則西京當擬於遼西。 臨潢等地,以渤海舊疆考之,決無是理。 况淸平諸說,已有所據,而《遼史》則乃元。 至正中,丞相脫脫等所撰也;經金。 宋交爭以後數三百年,文獻自多不備,傳說亦多失正鵠。 而渤海亡後,其世族舊臣,隨處擧兵,殆將百年不息,遼人多遷其民,與漢民雜處,遼西之地,以至城邑,冒稱渤海,本名者,不下數十,元人修史者,只憑古傳名字,輒自斷之,不亦踈乎。 壬儉城者,卽古語京城之意也。 平壤之意,雖未詳,亦必都城之義,如新羅之徐羅伐、百濟之慰禮也。 《括地志》云,高麗治平壤城,本王險城。 《史記》、《漢書》及《通典》,皆有王險城字,此又儉字之誤也。 此可續述焉。 檀君旣建都於壬儉城,乃築城郭,建宮室,置主命、主穀、主兵、主刑、主病、主善惡及主忽諸官,以其子夫婁爲虎加,總諸加者也。 神誌氏卽古神誌氏之後,下皆倣此爲馬加,曰主命;高矢氏爲牛加,曰主穀;蚩尤氏爲熊加,曰主兵;二子夫蘇爲鷹加,曰主刑;三子夫虞爲鷺加,曰主病;朱因氏爲鶴加,是主善惡;余守己爲狗加,是分管諸州也。 稱爲檀君八加,乃殺白牛,以祭天于太白之麓。 舊禮,凡祭天,必先定吉日,擇白牛而護養之,及期,宰殺以頭薦之於嶽瀆。 白頭,牛首之名,頗亦有因於此也。 盖祭天報本之禮,始於檀君,後世歷代諸國,莫不祭天。 扶餘、濊洦、馬韓、新羅高句麗諸國以十月,百濟以四仲月,各有禱天、舞天、祭天、郊天、迎鼓、東盟之稱。 夫餘則又祭天殺牛,以蹏占吉凶之俗,盖其源流久遠而沈漸成俗,亦可知矣。 夫尊卑之禮,必自敬鬼神而興,上下尊卑之序定而先王經世之道行焉。 而敬神之禮,莫大於祭天,通萬古,迄四方,未有人而不知畏天者。 是以《易》曰:「大哉! 乾元。 萬物資始,乃統天。」又曰:「首出庶物,萬邦咸寧。」盖言其聖人,體天而率民也。 洪範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通神明而報其本也。 是以陸有祭獸之豺,水有祭魚之獺。 夫豺獺者,禽獸也,猶知報本之意,况人而不知其報本之禮乎! 又况神市,肇宅人界,其降自天,桓儉繼志述事,未嘗少弛,此桓儉所以纔定厥鼎而便祭上天也。 且太白山者,神市陟降之靈地也,檀君踐祚、,亦肇于厥地,此又始行之于太白也。 是爲東方萬世之國典,故古代國君,必先敬事上帝卽一大主神及檀君三神,因以爲道。 至於官職,又有太仙、國仙、皂衣之稱,至若東明聖王,有朝天之石,明臨荅夫曾帶皂衣之職。 泉盖蘇文入鳳凰山修鍊十年,遂爲萬古奇傑;金庾信亦入中嶽石窟十年修道,終爲名將,助太宗致盛强。 渤海時有報本壇,高麗時有聖帝祠,遼有木葉山三神廟,金有開天弘聖帝之廟。 我世宗,設檀君廟於平壤,世祖元年,改位版曰。 朝鮮始祖檀君之廟。 。盖神市氏之事,聽者多疑其迂怪。 至今惟知崇檀君,而不知其前實有神市氏之開創矣。 世俗不知原由,只憑漢籍曰仙敎是黃老餘流。 殊不知以神設敎,實自我神市之世也。 檀君旣祭天而立敎率民,而致道化行數年,率土之民,皆洽其化,陶鈞停毒,無爲而治,此檀君神德之所致也,乃立國之本也。 後可續述焉。 居牛首河畔十年,乃遷都於白山之南、浿水之北,曰平壤,卽第二壬儉城也。 盖今涑沫之地,風氣凄冷,土味勁寒,雖野勢通豁,而耕農之利不如南土。 且涑沫之水,北流入混同江,南地交通,自多不便,此必其由也。 淸平云:「檀氏之世,四遷其鼎,第二奠都於浿水之北。 卽渤海。 西京。 鴨淥府地,神州是也。 高句麗國內、桓都古城之址,在其境內焉。 」則浿水之非獨爲今之大同江,明矣。 按《新唐書․渤海傳》曰:「高麗古地爲西京,曰鴨淥府,領神、豊、桓、正四州。 」《遼史․地理志》曰:「淥州,鴨淥軍,節度,本高麗古國,渤海號西京。 鴨淥府,都督神、桓、豊、正四州事。 故縣三神鹿、神化、劒門,皆廢。 」又曰:「桓州,高麗中都城,古縣三,桓都、神鄕、淇水,皆廢。 」夫,渤海承高句麗之後統,高句麗復出於夫餘,則渤海之世,猶有古史之傳者,想不少矣。 或曰:「平壤之敗李勣,盡燒宮室庫藏,復虜其公侯世族,則史籍亦不免灰燼矣,渤海,安得傳其史乎? 」余以謂不然。 渤海高王乃高句麗舊將也。 高句麗之亡,徙居營州,及看藎榮之亂,與乞四比羽,領衆東還,麗、鞨之衆,響應而起。 盖其舊國宿將,如百濟之黑齒常之明矣,其麾下,想多舊國遺臣,能博通古今者。 且自高句麗亡後,距高王之興,僅二十七八年事也,古史能無得傳乎? 且以文勢言之,則神州當爲渤海。 西京所在鴨淥府地,而神州、桓州之名,又有近於神市、桓儉等字。 况神市、桓儉,人每認爲一人,至今擧世殆然。 而神州屬縣,有神化、神鹿等地;桓州屬縣,又有桓都、神鄕、淇水之名。 桓都者,盖高句麗之丸都也。 丸都之名,旣出於《魏志》、《北史》等書,則桓、丸之誤,固不可知,而渤海旣以桓州、桓都定名,則其或原於慕遠之意。 神鄕則,有寓神市之鄕之義也。 神化則,言神人之化也。 神鹿之稱,尤益可奇。 况古來稱桓儉曰神人,則神、桓等名,決非偶然。 且淇水,《元一統志》作浿水,又與前述浿水之北之說,暗合。 按漢籍,說浿水及平壤者頗多,今不可便述。 而神州、桓州、神化、神鹿、桓都、神鄕、浿水之名,旣與檀君古事,多合,則檀君第二之平壤,當在於鴨水之北。 且《三國史記》,高句麗琉璃王二十一年,薛支見王曰:「臣逐豕至慰那岩,見其山水深險,地宜五穀,又多麋鹿魚鱉之産,王若移都,則不惟民利之無窮,又可免兵革之患」云云。 故明年冬十月,王遷都國內,則其地,非但山水險阻,原野開濶,亦可知,適於耕農矣。 夫古者建都,必取險固殷富及交通之便。 今平壤、松京、漢陽之地,莫不皆然,長安、洛陽,恒爲漢土建都之地,亦此故也。 然則,檀君之世,民物漸繁,交通愈緊,且耕農之業,逐漸而興,則其捨粟末之地,而南遷於浿水之濱,以圖後日之隆運,盖可想見矣。 又按《唐書地理志》曰:「自鴨淥江口,舟行百餘里,乃小舫溯流,東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溯流二百里,至丸都縣城,故高麗王都;又東北,溯流二百里,至神州;又陸行四百里,至顯州,天寶中,王所都;又正東如北六百里,至渤海王城」云。 今自鴨綠江口,約行四百餘里,乃得婆豬江合流處,又行二百里,至江界。 滿浦鎭隔江處,田野開豁,山河固密。 盖檀君南遷四百餘里,定都于古鹽難水之東,浿水之北,渤海。 神州。 神化等地,殆無疑,而渤海之時,猶傳其蹟也。 乃復祭天而薦新居,築城郭,建宮室,浚溝洫,開田陌,勸農桑,治漁獵,使諸民進用餘之物,以補國用,民皆熙熙而樂之。 時有,蒼鹿遊郊外,靑龍見朝天池。 檀君乃出巡,至南海,登甲比古次之山,設壇祭天。 還至海上,赤龍呈祥,神女奉榼,有一童子衣緋衣,從榼中出謁,檀君愛之,因姓曰緋,名曰天生,遂爲南海上長。 及還至平壤,有三異人,自東方渡浿水而至,首曰仙羅,次曰道羅,又其次曰東武。 於是因二龍之祥,改虎加曰龍加,使仙羅主之,道羅爲鶴加,東武爲狗加。 又因蒼鹿之瑞,改鷺加曰鹿加,依前,使夫虞主之,制治比前更完矣。 當是之時,檀君之化,洽被四土,北曁大荒,西率猰㺄,南至海岱,東窮蒼海,聲敎之漸,偉乎廣矣。 乃區劃天下之地,以封勳戚。 蚩尤氏之後,封于南西之地,巨野浩豁,海天靚碧,曰藍國,宅奄慮忽。 神誌氏之後,封于北東之地,河嶽鹿莊,風氣勁雄,曰僂侲國,亦稱肅愼,方言,豪莊之稱也,治肅愼忽。 高矢氏之後,封于南東之地,山河秀麗,草木暢茂,曰靑丘國,宅樂浪忽。 封周朱因氏之後於盖馬國。 余守己爲(穢)[濊]君。 夫蘇。 夫虞及少子夫餘,皆封于國西之地,句麗、眞番、夫餘諸國,是也。 其後,夫婁又封東來三人於各地,後世之沃沮、卒本。 沸流之稱,皆起於其所封國名也。 通檀氏之世,凡大國九,小國十二,分治天下諸州,今不可詳矣。 蚩尤氏旣受封於藍國,乃紹先祖之志,撫民安業,講習戎事,恒爲西南藩蔽。 且其民,數遷徙海岱之地,以致後世,恒與漢土諸國,互相角逐。 神誌氏受封於僂侲國,地旣勁寒,不宜五穀,土廣人稀,牧畜頗適,乃使民帶弓佩劒,幷事遊獵。 後世,其民漸徙黑水之地,遂以漁獵爲生,艱險儉嗇,麤健勁悍。 雖强勇遠出於諸國,漸至不習文事。 後世,漢曰挹婁,元魏曰勿吉,隋、唐曰靺鞨,稍與窮北蠻人相混,漸失其俗,頗有陵夷之歎。 近古,金、女眞等,皆其後身,同族異稱也。 高矢氏就靑丘國,觀山川,相土地,開田野,興農桑。 風氣溫羙,五穀豊肥。 民皆衣輕暖而食肥羙,頗有冠帶衣履天下之槪,文武亦得以幷興。 夫食足貨通然後,國實民富而敎化成。 故《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若使民,終歲睊睊以絲粟爲慮,則復奚暇言禮義哉! 雖然,天覆地載,區隅各殊,於是氣有寒溫,土有肥瘠,其如天澤地利之不齊,何是! 三家者之守國敎民之道,所以各異,而其果應亦自不同者也。 檀君旣封諸侯,天下淸靜。 居十年,有南夷之患,卽甲比古次以南夷人也,乃遣夫餘,率兵定之。 後益遣夫蘇。 夫虞,築城於甲比古次,以備南巡,今江華。 三郞城,是也。 摩利山又有塹城壇,此卽檀君設壇祭天之頭嶽也。 盖水行藉舟,陸行藉車,泥行乘橇,山行則梮,此乃上古交通之具。 而陸行不如水行之易,是以上古建都,必擇臨水之地。 凡人居之稱美者,必曰阻山帶水,或依山傍水。 背山臨流者,其所從來尙矣。 故檀君之世,必使依山臨水而結居,耕農漁獵,隨便可行。 《山海經》所謂:「北海有國,名曰朝鮮,天毒育也其人,水居偎爱也人」者,非但,其聲敎之澤,洽被四鄰,亦可窺見,其結居之風矣。 夫檀君祭天,非但頭嶽也。 北狩則祭太白,南巡則祭頭嶽也。 而甲比古次傍在海濱,通航容易,則南巡之際,必致祭於壇所也。 况其地孤絶靜謐,山岳淨潔,海天收霽,則靚深晶瑩之氣,使人自感,神明之陟降者耶。 余嘗遊觀其地,祭壇疊石,爲之上圓下方,而太多頹圯,仁祖十七年改築云。 噫! 平壤故城,壬儉舊闕,今不留敗石殘礎,獨一壘天壇,得保其形骸,豈僻處海隈,人跡稀到故耶! 余實不勝,追遠之悲矣。 御國三十餘年,正値洪水,浩波溜天,懷襄遼滿之野,浿水漲溢平壤沈潛。 乃遣四子遍相土地之宜,占居阿斯達下唐莊之野,今文化。 九月山下,有莊莊坪,卽其地也。 余嘗觀其地,方數百里無大河,而水勢東走,原土高燥,可避西來之水矣。 乃結廬阿斯達下,使夫婁,盡濟平壤之民,復治平水土屢年以後功完,唐莊之民,亦已安土而樂居矣。 今俗士或云:「檀君遭洪水,使彭吳治山川,奠民居」云云,而《漢書食貨志》明書:「武帝卽位數年,彭吳穿濊洦、朝鮮」等句,則是乃東西有兩個彭吳,相前後而同掌朝鮮水土之役也,史上豈有,如此奇巧事耶。 盖夫婁弗虞同音,且漢音虞、吳相同,而彭、弗兩字之初聲,皆與夫音相近,則後人忘夫婁字而只記其音,又訛而只記彭吳也。 今人家有夫婁壇地者,籬落淨潔處,築土爲壇,土器盛禾穀,置於壇上,編葺藁艸掩之,每十月,必薦之以新穀,或稱業主嘉利,卽報賽夫婁氏治水奠居之義,賴爲鎭護之神[也]。 夫婁旣平水土仍舊而奠民居,萬民咸懷其德。 及至粗定宅宇而,濕汚之氣蒸成癘疫,罹病死者甚多,夫虞幷醫藥而治之。 又値猛獸毒虫乘間滋殖,殆將橫行民間,夫蘇乃演高矢舊法,以乾艾爲料,金石相擊,因此廣造火種,燻燒山澤,於是獸虫遠遁而其害漸除。 今人多携取火之物,有金、石、艾三種,必冠之以夫蘇之名,如夫蘇鐵、夫蘇石、夫蘇羽者,皆原於夫蘇氏之完其功也。 夫婁,又使民帶劒戟而行,及至關嶺陿阨,必積石爲堆,行逢猛獸則用以爲備,後世所謂石子軍者,爲東國用武之一目,而實原於此也。 今遺俗尙存而,野叟村氓,以此謂石城隍,頗懷畏敬之意。 何後俗之陵夷,如此其甚耶! 初,神市之末,蚩尤氏兄弟雖自涿鹿退歸,而東人之占居淮岱者甚多,與漢土之人雜處,農蚕織牧,資以爲業。 且,南鄙海島之民,皆以蠙珠魚貝,相交易於漢土,稍稍住息於濱海之地。 至是海岱。 江淮之地,遂爲其州里,與漢土之民,交遊而錯居。 《尙書》所稱嵎夷、萊夷、淮夷、島夷者,皆是也。 夫餘之平南夷也,洌水以南,完服王化,以故靑丘之民,得漸遷居,及洪水旣平,南渡者益多。 於是南夷之人,幷沾於神化,遂變其俗,後之辰、弁諸族,皆是也。 御國四十餘載,而有猰㺄之亂。 猰㺄者,獫狁之屬也,洪水之際,僥倖得免,及看水土纔定而州里蕭然,乃乘釁東侵,其勢頗猛,卽使夫餘會集中外之兵,討平之。 乃益封夫餘,北方之地,使宅牛首忽卽先平壤,使夫婁居壬儉城,令夫蘇修樂浪忽,夫虞監唐莊京,更封高矢氏於南方之地。 於是檀君西至壬儉城,按撫庶民,大會諸侯,令復申天下農桑之政。 乃北巡而祭天于太白之麓,封天下山嶽河川之神,凡三千餘。 歷牛首忽,而至肅愼忽,會北東諸侯,令祭神誌氏之靈,遂立廟于夙沙達。 西轉而至奄慮忽,會南西諸侯,令祭蚩尤氏之靈,遂立廟于奄慮達。 復南巡而至甲比古次,祭天于頭嶽之顚。 遂至樂浪忽,會南東諸侯,令祭高矢氏之靈,遂立廟于蘇婁達。 乃還至平壤,八加及衆諸侯畢集。 檀君乃使諸加及國內人民,各獻祭于日月、陰陽、四時之神,及山岳、河川、里社之主。 祭畢,大誥于有衆:若曰:惟皇,一神在最上一位。 創天地,主全世界,造無量物,蕩蕩洋洋,無物不包,昭昭靈靈,纖塵弗漏。 惟皇,一神在最上一位。 用御天宮,啓萬善,原萬德,群靈護侍,大吉祥,大光明,處曰神鄕。 惟皇,天帝降自天宮,率三千團部,爲我皇祖,乃至功完而朝天,歸神鄕。 咨爾有衆,惟則天範,扶萬善,滅萬惡,性通功完,乃朝天。 天範惟一,弗貳厥門,爾惟純誠一爾心,乃朝天。 天範惟一,人心惟同,惟秉己心,以及于人心,人心惟化,亦合天範,乃用御于萬邦。 曰爾生由親,親降自天,惟敬爾親,乃克敬天;以及于邦國,是乃忠孝,爾克體,是道。 天有崩,必克脫免。 飛禽有雙,弊履有對;爾男以和,毋怨、毋妬、毋淫。 爾嚼十指,痛無大小;爾相愛毋胥,讒互佑毋相殘,家國以興。 爾觀于牛馬,猶分厥蒭;爾互讓毋胥奪,共作毋相盜,家國以殷。 爾觀于虎,强暴不靈,乃作孽;爾毋桀鷔以戕物,毋傷人,恒(導)[遵]爾天範,克愛物。 爾如有越厥,則永不得神佑,身家以殞。 爾如衝火于花田,花將殄滅,神人以怒;爾扶傾,毋凌弱,濟恤,毋侮卑。 爾雖厚包厥香,必漏;爾敬持彛性,毋懷慝,毋隱惡,毋藏禍。 心克,敬于天,親于民,爾乃福祿無窮。 咨爾有衆,其欽哉! 檀儉旣大誥于有衆,於是神德大彰,如此數十年,天下復熙熙焉,忘其災矣。 或曰,此卽檀君八條之敎令,可以此分八目,或說是也。 後世,駕洛國。 房登王時,有嵒始仙人者,自七點山而來,見王於招賢臺曰:「君以自然爲治,則民[自以](以自)然成俗。 爲治之道,古有其法,君何不體之。 」饋以大牢,辭不受而去。 此道,破先聖之訣也。 又崔孤雲。 鸞郞碑序曰:「國有玄妙之道,實乃包含三敎,接化羣生。 且如入則孝於親,出則忠於君,魯,司寇之旨也;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敎,周,柱史之宗也;諸惡莫作,諸善奉行,竺乾太子之化也。 」孤雲,精敏文學,卓越諸人,博通古今文名飄動,其言可謂善採先聖垂訓之精華矣。 此外,散見於載籍者,及道家文集,如《四聞錄》、《三韓拾遺記》等諸書者,不可殫記矣。 從此時,常出巡,以孟冬月祭天,遂爲萬世之遺俗,此乃東方特有之盛典,而非外邦之可比也。 太白一山,足壓崑崙之名而有餘矣。 古之三神山者,卽太白山也。 三神,又云三聖,今文化。 九月山有三聖祠,卽敬祀桓因、桓雄、桓儉者也。 今檀君之敎,雖不得健行,而神化靈訓猶傳於後世。 擧國男女,猶崇信於潛黙之中,卽人生生死,必曰三神所主,小兒十歲以內,身命安危及智愚庸俊,多托於三神帝釋。 三神者,卽創天地、造治民物之三神也。 帝釋等語,雖出於佛家之《法華經》,亦天帝之意。 此則,只因古史譯出於緇流之手也,不可妄以爲非。 昔司馬相如謂漢武帝曰:「陛下謙讓而弗發,契絶也三神之歡。 」註云:「三神,上帝。 」三神之說,當時亦通于漢土矣。 盖東方諸山,以太白名者頗多。 俗士卒以寧邊。 妙香山當之,實由於一然《三國遺事》之說,而彼等眼孔如豆,安足以與論哉! 今白頭山上,有大池,周八十里,鴨淥、混同諸發源於此,曰天池,卽上述神市氏乘雲朝天處也。 妙香,曾無一小湾,其不爲桓雄肇降之太白,不足辨也。 盖白頭巨岳,盤據大荒之南,橫千里,高出二百里,雄偉山層崚蜿蜒磅礴,爲東方諸國之鎭山。 神人陟降,實始於此,豈區區妙香一山,只係狼林西走之一脉,而得叅如許聖事耶! 世俗,旣以妙香爲太白,則其見只局於鴨水以南一隅之地,便唱山之祖宗崑崙,欣欣然以小中華自甘宜;其貢使北行屢百年而不爲之恨,僅以南漢下城之羞囂然,自歎者也。 余嘗歷觀載籍,白頭山之異名頗多。 《山海經》曰:「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有肅愼氏之國」。 《後漢書》曰:「東沃沮,在高句麗。 盖馬太山之東,東濱大海,北與挹婁接。 」註云:「在平壤城西。 」此,漢士眩學之忘語也。 挹婁乃肅愼後身,東沃沮又在今咸鏡之地,則盖馬之謂太白可知。 且《麗史․列傳》曰:「女眞,本高句麗之部落,聚居于盖馬山東」云,當時女眞,明在白頭山之東北,盖馬之爲白頭,明矣。 《魏書․勿吉傳》曰:「國有徒太山,魏言太白,有虎豹熊狼不害人,人不得上山溲溺」云云。 《北史․勿吉傳》亦曰:「國有徒太山,華言、太白,俗甚畏敬之。 」《唐書》曰:「粟末部居最南,抵太白山,亦曰徒太山,與高麗接。 」《括地志》曰:「靺鞨,古肅愼也,其南有白山,鳥獸艸木皆白。 」《金史․高麗傳》述高句麗以來靺鞨之事曰:「黑水末曷,居故肅愼地,有山曰白山,盖長白山,金國之所起焉。 」葉隆禮《遼志》曰:「長白山在冷山東南千餘里,盖白衣觀音所居,其山內禽獸皆白,人不敢入,恐穢其間」云云,又曰:「黑水發源于此。 」《明一統志》曰:「長白山在三萬衛東北千餘里,故會寧府南六十里,橫亙千里,高二百里,其巓有潭,周八十里,淵深莫測,南流爲鴨綠江,北流爲混同江,東流爲阿也苦河」云。 然則,不咸、盖馬、太白、徒太白、長白等名,皆爲同山異名,而歷代方言之異也。 又《高麗史》光宗十年:「逐鴨綠江外女眞,於白頭山外居之」云,則白頭之名,始見於此。 而盖字之音,近於白字之意;東語,「馬」、「頭」亦同訓,盖馬,白頭之異字同意亦可明辨,而白頭之名,其來亦尙矣。 東方諸山,有馬耳、摩尼等山,俗人幷以「摩利」呼之,曾不相別。 盖馬耳、摩尼,幷出於頭字之意也。 今廣州有修理山,此必「鷲山」之意也;積城有紺岳山,則乃「玄山」之意也;忠州有達川,則是「月川」之意也;而馬耳、摩利之爲頭嶽或頭山之訛,尤可辨矣。 太白之一名曰白頭,甲比古次之祭天處曰頭岳,此非檀君祭天,必隨「頭」名之山也,乃檀君祭天處,必成「頭」名之山也。 盖「頭」者,最上或元首之稱也。 白頭爲東方諸山之宗,而又是東人始降之地,兼復,元首檀君,恒行祭天禮于其山,當時之人,名之曰頭山也,必矣。 而甲比古次之頭嶽,亦不出於此外也。 獨不知,牛首河之名,亦只出於沈牛首之俗耶? 此不可斷矣。 然則,神市氏之降,旣在於白頭山,乃漸徙西南,復沿浿水而南來,三氏之族,又各四遷也。 且太白旣爲東方靈地,祭天大儀必始於其山,則自古,東民之崇敬是山也,不尋常。 耳古昔,禽獸悉沾神化,安捿於其山而未曾傷人,人亦不敢上山溲溺而瀆神,恒爲萬代敬護之表矣。 夫我先民,皆出於神市所率三千團部之裔。 後世,雖有諸氏之別,實不外於檀祖同仁之神孫。 因、雄、儉。 三神之開創肇定之功德,常傳誦而不忘,則古民指其靈山曰三神山者,亦必矣。 盖神市以降,神化之漸,逐歲益深,立國經世之本,自與人國逈異。 其神風聖俗,遠播於漢土,漢土之人,有慕於神化者,必推崇三神,至有東北。 神明之舍之称焉。 及其末流之弊,則漸陷於荒誕不經,愈出愈奇,怪誕之說,迭出於所謂燕、齊海上怪異之方士。 盖其地與我震邦相接,民物之交特盛,自能聞風驚奇。 又推演傅會曰:「三神山,是蓬萊、方丈、瀛洲,在渤海中」云云。 且患其無驗,則曰:「望之如雲,終莫能至」云云,以惑其世主。 《神仙傳》又以「海中」字,推以斷之曰:「海上有三神山,曰蓬萊、方丈、瀛洲山,謂之三島」云云。 而於是「海上」、「六鰲」,荒怪之說,繼出於閑人之筆,乃我國之士,則更效嚬於此,曰:「金剛,蓬萊也,智異,方丈也,漢拏,瀛洲也。 」則此,又返咀漢士之餘唾也。 《史記․封禪書》曰:「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 盖嘗有至者,諸僊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爲宮闕」云云。 又仙家書類或曰:「三神山,有還魂、不老等艸,一名震檀」云。 今白頭山,自古有白鹿、白雉或白鷹之屬;《括地志》所云:「其南有白山,鳥獸草木皆白」者,是也;方士之說,亦頗有所據也。 又白頭山一帶,時産山蔘,世人擬之以不老草。 山氓欲採取,則必沐浴致齋祭山以後,敢發,其還魂、不老之名,想亦原於此也。 古烏斯帝北巡而得靈草,則此尤驗矣。 且白頭山産紫檀樹,從古所稱檀木者是也。 而古記所傳,九変震檀之說,想,必有因於此,而「不老震檀」云云者,盖亦聽者之錯誤也。 然則,燕、齊方士,扼腕而言「海中三山」者,亦並遊於夢中,欺其主而又自欺也。 今我國有「願得三山不老草,拜獻高堂白髮親」之句,殆爲養老者,春祝之定文,究其原則,亦可噴飯。 何不卽往白頭山,拜檀帝之靈,而祈其萬壽耶? 漢淮陽之地,古陳國地,本太昊之墟,婦人崇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崇巫鬼。 《陳詩》曰:「坎其擊鼓,宛丘之下。 亡冬亡夏,値其鷺羽。 」又曰:「東門之枌,宛丘之栩。 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吳札,聞其歌則曰:「國亡主,其能久乎? 」云。 此又伏犧所傳,倚數觀變之餘弊也。 《孟子》曰:「舜生諸馮,東夷之人也。 」《尙書》曰:「舜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徧于羣神。 」虞舜以前,曾無是事,此或原於上古東邦祭天報本之禮,及山嶽、河川、洋海、沼澤,皆有奉命主治之神者也。 漢土自古以雍州積高爲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云,則此又與檀祖祭太白,同其類也。 齊俗有八神之祭,八神者曰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及四時主也。 天好陰,故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此祭天太白之麓之類也。 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圜丘,此祭天頭嶽之類也。 兵主祠蚩尤,蚩尤氏爲萬代强勇之祖,作大霧,驅水火,又爲萬代道術之宗。 是以太初之世,恒爲東方戎事之主,海岱一帶,曾爲其族虎據之地。 藍侯之民,再進而建奄、徐諸國於淮岱之地,則八神之說,萌於是時也。 漢高起兵於豊沛,則祠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而立爲漢王,則因以十月爲年首。 此雖襲於秦之正朔,而亦有因於敬蚩尤也。 後四歲,天下已定,則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其敬蚩尤之篤如此。 《晋書․天文志》「蚩尤旗類彗而後曲象旗,主所見之方下,有兵」云,則是乃蚩尤氏,上爲列宿也。 《通志․氏族略》「蚩氏,蚩尤之後也」云,則是蚩尤氏之後而永居於漢土者也。 蚩尤氏之英風雄烈、播傳異域之深,推此可知,而今世人,殆無過問者,則此,又國史散滅之故也,而後代學者,竟不免疎迂之譏矣。 盖燕、齊之士,沈惑於神異之說,亦尙矣。 自齊威、宣,燕昭之時,遣使求三神山。 秦、漢之際,宋無忌、正伯、僑克、尙羡、門子高之徒,則皆燕人也;文成、五利、公孫卿、申公之屬,皆齊人也。 昔太公治齊,修道術,後世其地,多好經術者。 則此又太公爲之助俗也,燕、齊之士,安得以不好怪異之說哉! 余幼而嫌梳頭,老婢諭曰:「不梳頭者,蚤虱鑽穴,將至耳腦相通,寧不懼乎? 」余曰:「寧有是事乎? 」曰:「東部山邨之兒,正如是矣。 」及後,到山村,無有是事。 嘗與客坐談,客曰:「木之最大者,有經數間者。 」曰:「寧有是事乎? 」曰:「嶺東之地,多斯木,斫而橫之,則行旅可連枕而宿其上,一面至數十人。 」其後,余隨舍叔父,至嶺東,曾無是木。 及讀《莊子》曰:「北溟有魚,其名爲鯤,化而爲鳥,其名爲鵬,其長數千里,其翼若垂天之雲。 」余問於師曰:「可信有此事否? 」曰:「窮髮之北,安知,其必無耶? 」雖然,其後歷觀載籍,且無是語。 今大荒數萬里,未聞有數千巨湖,且寒威酷烈,絶冠天下,安容如許大物,能逍遙於寒熱兩極之間耶? 其云「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者,欲杜世人之辨也。 又看《神異經》曰:「崑崙之西,有大蛇繞山,長三萬里」云云。 長三萬里大蛇,盤據於崑崙之西,則西域諸國,應遊牧於鱗角之下,世間寧有是事耶? 盖喜作迂怪之說者,必藉於聽者之所不知。 此,漢土迂怪之士,只憑東方三神之說,而囂囂然,胥出浮言,以惑其聽者也。 高麗仁宗九年,因妖僧妙淸之說,置八聖堂于西京。 林原宮中。 淸平爲之說曰:「第一曰護國白頭嶽太白仙人,有大彗大德,助主神,造大界,卽桓雄天王之謂也。 第二曰龍圍嶽六通尊者,有変化萬理之能,掌人間禍福。 第三曰月城嶽天仙,掌風雨之神。 第四曰駒麗平壤仙人,掌光明之神。 第五曰句麗木覓仙人,掌人間壽命之神。 第六曰松嶽震主,有大勇大力,掌神兵,恒鎭守國都,以驅外敵,卽古蚩尤氏之神。 第七曰甑城嶽神人,掌四時穀蔬草木之事,卽古高矢氏之神。 第八曰頭嶽天女,掌地上善惡,卽神市氏之后、桓儉神人之母。 皆在主神調度之下,掌治天下諸事之神」云云。 盖仁宗之於妙淸,信惑太甚,卒致西京之變,使金富軾討平。 妙淸發身於沙門,蠱惑其世主,寵傾宗戚,權壓內外,漸致驕傲,敢謀不軌,其罪固不可誅。 然而,當時猶有,恨國力之不振,憤外侮之荐至,採古來之神明於殘散傳說之中,欲以激當時之人心,其行雖乖,其志則猶有可采者矣。 古之說史者,只以妖僧荒誕之說,唾棄而不采,則猶有一分迂踈之責矣。 八聖之名,必表以佛家名字,僧侶之筆,安不得如斯耶? 此不可深怪也。 噫! 神市立極,檀帝垂訓,聖化神澤,皇皇亮亮,足爲萬代之天範。 而後孫不肖,乃致聖謨鴻猷,潛消黙失於冥冥之中,使堂堂皇謨,盡付於空山臥睡之人,所傳者,只遺怪亂之說,不亦悲乎。 今崇三神帝釋之風頗盛,每人家正寢壁上,以檀木爲釘,紙囊盛純白米而掛之,名曰三神囊或帝釋囊。 每十月,新穀肇成,則主婦必凈手,換新甑,蒸爲餠,以賽其神而祝景福。 此,旣出於檀朝之遺制,而俗民競以巫覡相尙,或至禍福壽夭,專托巫祝而云爲之,此乃古俗末流之弊也。 能向燕、齊之士,而嗤其迂怪也哉! 悲夫! 先是,夫婁旣平水土,而夏禹適治唐堯九年之水。 宇內諸國,悉會於塗山明鳳陽府。 夫婁亦奉命往會,又使神誌氏齋寶玉、弓矢以從焉。 自蚩尤、軒轅大戰以後,兩國始以玉、帛相見,可稱東方會盟之始矣。 在位九十餘載,天下皥皥然,忘其樂焉。 乃命夫婁攝位曰:「天道昭昭,降在爾心,惟秉爾心,以親萬民,其惟純誠乎! 」乃南至唐莊,入居阿斯達,以孟冬月,化神朝天。 在世凡二百十年,在君位九十三年。 於是夫婁率諸加及諸侯,獻祭於朝天處,以辛丑歲卽位于平壤,是二世檀君也。 後有文朴氏,居阿斯達,韶顔方瞳,頗得檀儉之道。 其後,如向彌山之永郞及馬韓之神女寶德諸人,只得其一斑,淸凈無爲,適遙塵外,又非檀祖用化萬民之大義也。 辛丑歲,壬儉夫婁元年。 夫婁旣卽位,繼父志而治天下,凡三年,出巡國中,祭天如禮,復使諸侯,致祭如古。 居數年,有盎肅者無道,使仙羅往撫之。 其後,盎肅再叛,乃使仙羅會僂侲、盖馬之兵,討平之,逐其徒於窮北。 益修德政,廣采賢能,乃擧息達爲龍加,今勿爲馬加,增置主財之職曰鳳加,使阿密主之。 於是浚渠洫,開道路,興農桑,勸牧畜,啓學而廣敎,民生益殷,聲聞大彰。 令天下以孟冬西成之後,居民相聚,薦穀而祭天,幷祀檀儉在天之神,民人咸悅,推戴欽慕,無異存日。 初,夫婁踐位之際,虞舜以藍國隣接之地爲營州,凡數十年,夫婁使諸加征其地,盡逐其衆。 是時,天下諸侯,來朝者數十。 於是作於阿之樂,以諧人神。 於阿者,喜悅之詞也。 時有,神獸出於靑丘,白毛九尾,銜書作瑞,乃賞高矢氏,令國中奏樂而致歡,又作朝天之舞。 封仙羅於盎肅之地,後數年,又封道羅、東武,以表其功,卽後之沃沮、沸流、卒本諸國也。 在位三十四歲崩,壽一百四十六歲。 子嘉勒立。 乙亥歲,壬儉嘉勒元年。 亦有聖德,能繼父祖之道。 又擧九室氏爲龍加,益致其隆盛焉。 時,夏王失德,其臣有簒逆者,乃使息達率藍、眞蕃之民,以征之,於是國威益彰。 乃行祭天禮,遍及于諸神。 在位五十一歲,威德流被于四表,國人咸慕其化。 以乙丑歲崩,壽八十四。 子烏斯立。 丙寅歲,壬儉烏斯元年。 北巡而得靈草。 分天下爲二十一州。 征夏王后相,不克,後和,遣使相通。 在位四十九歲崩,子丘乙立。 乙卯歲,壬儉丘乙元年。 時,夏民有慕化而至者,使處於奄慮忽。 後,少康復興夏道,久相和好。 封太白之山,使凡民不得恣意侵犯。 在位三十五歲崩。 子達門立。 庚寅歲,壬儉達門元年。 生而有異,及長,有聖德。 又得東海人黎老爲龍加。 德聞益彰,國人不知惡、不知煩懊,聲敎之漸,可謂盛矣。 乃西撫猰㺄,北安盎肅,南攘夏,東至于蒼海,而波息十年。 在位三十二歲崩。 子翰栗立。 壬戌歲,壬儉翰栗元年。 有阿叱者,作亂害民,壬儉曰:「惟罪歸于作犯,惟道成于謹修。 」乃益修德政,使黎老征之,三年而後始禽。 且當時,夏政方殷,使藍侯勤修戎事,而終世以和。 在位二十五歲崩。 子于西翰立。 丁亥歲,壬儉于西翰元年。 或曰烏斯含。 使民,九十稅一,廣通有無,以補不足。 在位五十七歲崩。 子阿述立。 甲申歲,壬儉阿述元年。 有仁德。 時,民有犯禁者,壬儉曰:「糞地雖汚,乃有降露之時。 」置而不治,犯禁者,乃化其德。 在位二十八歲崩。 子魯乙立。 壬子歲,壬儉魯乙元年。 始作囿,養畜外之獸。 在位二十三歲崩。 子道奚立。 乙亥歲,壬儉道奚元年。 夫餘侯有猰㺄之難,熊加與句麗、眞番侯,助平之。 在位三十六歲崩。 子阿漢立。 辛亥歲,壬儉阿漢元年。 在位二十七歲崩。 子屹達立。 戊寅歲,壬儉屹達元年。 有武勇,國人畏愛之。 得奚門爲龍加。 夏人來至,壬儉優禮之。 時夏德旣衰,使人往觀其政,又送舞樂而試之。 及後,使奚門與藍侯率諸兵,進征奄至邠。 岐之間。 後與夏王和。 在位四十三歲崩。 子古弗立。 辛酉歲,壬儉古弗元年。 繼父志而修戎事,然而終世無事。 僂侲侯獻赤玉之瑞。 在位二十九歲崩。 子伐音立。 庚寅歲,壬儉伐音元年。 種薰華於階下,以爲亭。 使末良爲龍加。 曰:「孩提,亦歸于寵者。 保民之道,不可暫弛。 」遂,廣施德政,於是兆民久懷。 時,夏王遣使請援,乃末良興兵進救。 後夏王復請兵,壬儉以其無道,却而不許。 及湯王。 商大修仁政,壬儉曰:「有德之君也,不可相侵。 」乃戢其兵,後和。 使民八十稅一。 在位三十三歲崩。 子尉那立。 癸亥歲,壬儉尉那元年。 國內靜謐。 在位十八歲崩。 子余乙立。 辛巳歲,壬儉余乙元年。 有異獸出于太白之陽,九尾白毛,似狼而不害物。 是年,大會諸侯,賞眞番侯。 在位六十三歲崩。 子冬奄立。 甲申歲,壬儉冬奄元年。 僂侲侯獻巨獸,其大如屋。 時,諸侯有相攻者,牛首州復有盎骨者,與其弟長骨作亂,西鄙之民,皆被其虐。 夫餘侯不能安戢,乃使熊加充達率師西征,濊侯及僂侲侯,亦以兵來助,盎骨悖惡無倫,戕害庶民,凡五年而始定。 充達曰:「豈有飮全海之水,而始覺其醎者耶? 皇祖肇基,今垂七百歲,而盎骨之衆,恣意橫暴,貽毒于黎民,此聖道之攸衰也。 君其修德乎! 」冬奄,乃大修先君之德,使充達往撫西鄙之民,居數年,民有,擢髮捆屨以報其德者。 在位二十歲崩。 子緱牟蘇立。 甲辰歲,壬儉緱牟蘇元年。 南巡至樂浪忽,修城郭。 孟冬月,靑丘民羣聚舞天,散而爲獵,有人至山陂,爲大蛇所卷,靑丘侯使緱强搜捕曰:「蛇大如何? 」緱强曰:「穴中藏蛇,安知其修短耶? 今孟冬而蛇出卷人,爲灾非常,只可搜斬,以除民害。 」乃使猛士,毁陂而求之,蛇大如樑,以巨斧破其頭殺之,蛇害遂絶,重賞緱强。 在位二十五歲崩。 子固忽立。 己巳歲,壬儉固忽元年。 僂侲侯獻貂裘,使藏之而待有功者。 在位十一歲[而]崩。 子蘇台立。 庚辰歲,壬儉蘇台元年。 西巡諸地,觀藍侯之政,尋陳兵于商地。 在位三十三歲崩。 子索弗婁立。 癸丑歲,壬儉索弗婁元年。 與商戰破之,尋和。 後,復大戰破之,進入其境,遂屯海上,庶民復漸遷徙。 在位十七歲崩。 子阿勿立。 庚午歲,壬儉阿勿元年,令弟固弗加治樂浪忽。 遣熊加乙孫,觀南征之兵,立邑商地。 後,商人互爭不和,乃進兵攻之,尋罷。 盖馬侯獻九尾獸。 在位十九歲崩。 子延那立。 己丑歲,壬儉延那元年。 叔父固弗加攝政。 翌年,商人攻我,師至南界,藍侯率諸軍,戰克。 後,互相戰、和。 國內,增設壇所,使諸侯,承命禱天,凡國中大事及風雨、災異、有求,則祈于主神,以遍于諸神也。 有大蛇現僂侲之地,靑質黃頭,能呑大鹿,民有趨拜者,乃使巨屈支斷戮之。 在位十三歲崩。 弟,率那立。 壬寅歲,壬儉率那元年。 出巡北鄙,見小民艱苦爲生,歎曰:「蝸牛有室,蜂蠆有餌,安使我民有或流離耶? 」乃勸民貿遷,以廣其用。 於是南北之民,舟車相通。 在位十六歲崩。 子鄒盧立。 戊午歲,壬儉鄒盧元年。 在位九歲崩。 子豆密立。 丁卯歲,壬儉豆密元年。 使人記桓儉以來列聖之詞,掛於宮門內側,使出入朝覲者閱之。 遣兵伐商。 僂侲侯。 多忽遣兵入東海伐鬼洲,平其地。 在位四十五歲崩。 子奚牟立。 壬子歲,壬儉奚牟元年。 使藍侯與沸流侯、靑丘侯,共聚䟽泥水。 壬儉有疾,使人白衣禱天,尋愈。 卒本侯獻靈草,能除人萬病。 在位二十二歲崩。 子摩休立。 甲戌歲,壬儉摩休元年。 商人來朝。 靑丘侯報,南夷海中出泥山,火出水中,泥合爲石。 在位九歲崩。 弟,奈休立。 癸未歲,壬儉奈休元年,句麗侯。 于它入爲龍加。 壬儉南巡而觀靑丘之政,至阿斯達。 復西巡而至奄盧忽,大會諸侯,尋還。 與殷人和。 在位五十三歲崩。 子登屼立。 丙子歲,壬儉登屼元年。 在位六歲崩。 子鄒密立。 壬午歲,壬儉鄒密元年。 濊侯。 知莫婁入爲龍加。 壬儉出巡,至牛首忽會諸侯。 遂崩于其地,在位八歲。 子甘勿立。 庚寅歲,壬儉甘勿元年。 在位九歲崩。 子奧婁門立。 乙亥歲,壬儉奧婁門元年。 遷都樂浪忽,使眞番侯監舊都。 民有取人物者,鷹加治之曰:「小蛇能濁全海之水。 今不敎斯人,世德以衰,國其亂乎! 」壬儉聞之曰:「民之行,如水就于決,且源淸而下流自淸,此吾凉德所致也。 吾皇祖肇基,已千載,國無大難,民無大憝,今有此犯,吾恐,先祖之業,因我而廢。 」乃大修先君之德。 於是犯者以化,民無染惡者。 在位二十歲崩。 子沙伐立。 己未歲,壬儉沙伐元年。 在位十一歲崩。 子買勒立。 庚午歲,壬儉買勒元年。 在位十八歲崩。 子麻勿立。 戊子歲,壬儉麻勿元年。 眞番侯。 鄒咄入爲龍加。 南巡至唐莊京,遂崩于阿斯達,在位八歲。 眞番侯立,壬儉弟多勿。 丙申歲,壬儉多勿元年。 猰㺄復侵西鄙,眞番侯與濊侯、夫餘侯擊却之,進入其境而還。 在位十九歲崩。 子豆忽立。 乙卯歲,壬儉豆忽元年。 沸流侯獻大鼈,長丈餘。 僂侲侯爲龍加。 初,屹達之世,東人之進據邠。 岐者甚衆。 及商。 湯之興而遂漸撤退,然細民以耕桑爲業者,猶散處其地,久不失其俗。 至是藍侯頗强,稍役率諸侯,逐孤竹君,南遷其都,居奄瀆忽,與殷逼近,使黎巴達將兵,進至邠。 岐之間,與其遺民相結,立國曰黎,治黎忽,遂與殷家諸侯及西戎之人相雜處。 於是藍侯之威漸盛而,壬儉之命亦及乎恒山以南之地矣。 在位二十八歲崩。 子達音立。 癸未歲,壬儉達音元年。 娶靑丘侯之女阿施氏爲后,賢而有德,國人慕之。 盖馬侯獻靈艸。 昔,夫餘民有遁居于猰㺄之地,遂與其民雜處,頗習其俗,殆無恒業,以狩獵爲生,獸皮爲服,人謂之貊。 後漸遷徙,處於奄慮北西之地,遂爲藍氏之民。 在位十四歲崩。 子音次立。 丁酉歲,壬儉音次元年。 先是,王室頗微,諸侯漸强,及音次卽位,有仁德,國人咸慕。 於是王道復興,而諸侯相率來朝。 在位十九歲崩。 子乙于支立。 丙辰歲,壬儉乙于支元年。 在位九歲崩。 子勿理立。 乙丑歲,壬儉勿理元年。 仁而好勇。 時,諸侯已强而猶尊壬儉,時常朝覲。 藍侯。 儉達,與靑丘侯、句麗侯、僂侲侯,率兵伐殷,遂深入其地,淮岱之間,莫不響應。 諸侯乃定淮岱之地,乃立薄姑氏於靑州之地曰奄國,盈古氏於淮北。 徐州之地曰徐國,互相聯盟而援結,殷人莫敢當者。 盖海岱。 江淮之地,爲東人占居者已久,及至殷道之衰,而藍侯與諸侯進攻。 於是濱海之民,皆以其州欣迎其師也。 自蚩尤氏撤退以後,復見斯時之盛矣。 雖然,諸侯亦稍輕王室,雖外修其職,不甚崇戴焉。 在位十五歲崩。 子丘忽立。 庚辰歲,壬儉丘忽元年。 盖馬侯。 買屼入爲龍加。 在位七歲崩。 子余婁立。 丁亥歲,壬儉余婁元年。 僂侲侯移治達婁忽。 藍侯立鮮牟國於殷。 淮南之地。 在位五歲崩。 子普乙立。 壬辰歲,壬儉普乙元年。 藍侯遂總師諸侯,朝覲者,遂稀。 在位十一歲崩。 子古列加立。 癸卯歲,壬儉古列加元年。 壬儉初立而國用不敷,鳳加收畿內之貢,僅得充用,民亦有,輸穀助用者。 壬儉與諸加謀曰:「昔我皇祖肇基立業,爲萬世後孫之範。 今王室衰微,諸家浸疆,方外諸侯,殆無奉命者。 雖坼內之民,懷列聖之化,猶表忠虔,惟予凉德,不可以致化立威,欲讓於有德,則遍觀聖裔,又無其人。 予欲,避居於唐莊京,入阿斯達,以安奉先聖之神靈。 」諸加悽愴而從之。 壬儉乃奉祭器,遜居于唐莊京,遂宅于阿斯達。 坼內民,從來者甚衆,皆宅于唐莊京。 於是國遂除,在位三十歲。 自檀儉神人開創鴻業,歷四十七世,一千一百九十五年。 檀君旣徙居阿斯達而國人猶推尊之,諸侯亦無敢逼者。 或曰朴氏、白氏,皆其後裔,而赫居世亦出於檀君之後云,今文獻無徵,未知其確矣。 自後,諸侯頗以武力相競,獨藍侯者出諸家之右,時常役率羣后,以行國政,是爲列國焉。 发布时间:2025-04-17 12:31:41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40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