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十一章 荀子 内容: 荀子略传荀子名况,字卿,赵人。 曾游学于齐国,后来又游秦(《强国篇》应侯问入秦何见。 按应侯作相当赵孝成王初年),又游赵[《议兵篇》孙卿议兵于赵孝成王前。 (赵孝成王当西历前265至245年)],末后到楚。 那时春申君当国,使荀卿作兰陵令[此事据《史记年表》在楚考烈王八年(前255)]。 春申君死后(前238),荀卿遂在兰陵住家,后来遂死在兰陵。 荀卿生死的年代,最难确定。 请看王先谦《荀子集解》所录诸家的争论,便可见了。 最可笑的是刘向的《孙卿书序》。 刘向说荀卿曾与孙膑议兵。 孙膑破魏在前三四一年。 到春申君死时,荀卿至少是一百三四十岁了。 又刘向与诸家都说荀卿当齐襄王时最为老师。 襄王即位在前二八三年,距春申君死时,还有四十五年。 荀卿死在春申君之后,大约在前二三〇年左右。 即使他活了八十岁,也不能在齐襄王时便最为老师了。 我看这种种错误纷争,都由于《史记》的《孟子荀卿列传》。 如今且把这一段《史记》抄在下面:荀卿,赵人。 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 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 奭也文具难施。 淳于髡久与处,时有得善言。 故齐人颂曰:谈一衍,雕龙奭,炙毂过髡。)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 齐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为祭酒焉。 这段文字有两个易于误人之处:(一)荀卿来游学于齐以下,忽然夹入驺衍、驺奭、淳于髡三个人的事实,以致刘向误会了,以为荀卿五十岁游济,正在稷下诸先生正盛之时(刘向序上称方齐宣王威王之时,下称是时荀卿年五十始来游学)。 不知这一段不相干的事实,乃是上文论齐有三驺子一节的错简。 本文当作驺衍、田骈之属那些荒谬的古文家,不知这一篇《孟子荀卿列传》最多后人添插的材料(如末段记墨翟的二十四字文理不通,或是后人加入的),却极力夸许这篇文字,文字变化不测,突兀神奇还把他选来当古文读,说这是太史公的笔法,岂不可笑! (二)本文的齐襄王时四个字,当连上文,读驺衍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 那些荒谬的人,不通文法,把这四字连下文,读成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 不知这四字在文法上是一个状时的读;状时的读,与所状的本句,决不可用而字隔开,隔开便不通了。 古人也知这一段可疑,于是把年五十改为年十五(谢堵校,依《风俗通》改如此)。 不知本文说的年五十始来游学。 这个始字含有来迟了的意思。 若是年十五,决不必用始字了。 所以依我看来,荀卿游齐,大概在齐襄王之后,所以说他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驺衍田骈之属皆已死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 这文理很明显,并且与荀卿一生事迹都相合。 如今且作一年表如下:西历前 二六五至[前]二六〇[年]荀卿年五十游齐。 西历前 二六〇至[前]二五五[年]入秦,见秦昭王及应侯。 西历前 二六〇至[前]二五〇[年]游赵,见孝成王。 西历前 二五〇至[前]二三八[年]游楚,为兰陵令。 西历前 二三〇[年]左右,死于兰陵。 至于《盐铁论》所说,荀卿至李斯作丞相才死,那更不值得驳了(李斯作丞相在前213年。 当齐襄王死后52年了)。 我这一段考据,似乎太繁了。 我的本意只因为古人对于这个问题,不大讲究,所以不嫌说得详细些,要望学者读古书总须存个怀疑的念头,不要作古人的奴隶。 《荀子》《汉书艺文志》:《孙卿子》三十二篇,又有赋十篇。 今年《荀子》三十二篇,连赋五篇、诗两篇在内。 大概今本乃系后人杂凑成的。 其中有许多篇,如《大略》《宥坐》《子道》《法行》等,全是东拉西扯拿来凑数的。 还有许多篇的分段全无道理:如《非相》篇的后两章,全与非相无干;又如《天论》篇的末段,也和《天论》无干。 又有许多篇,如今都在大戴小戴的书中(如《礼论》《乐论》《劝学》诸篇),或在《韩诗外传》之中,究竟不知是谁抄谁。 大概《天论》《解蔽》《正名》《性恶》四篇全是荀卿的精华所在。 其余的二十余篇,即使真不是他的,也无关紧要了。 荀子与诸子的关系研究荀子学说的人,须要注意荀子和同时的各家学说都有关系。 他的书中,有许多批评各家的话,都很有价值。 如《天论》篇说: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 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同伸)。 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 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宋子即宋钘。 他说:人之情欲寡,而皆以已之情为欲多。 荀卿似是说他只有见于少数人的情性,却不知多数人的情性。 杨倞注似有误解之处)。 有后而无先,则群众无门。 有诎而无信,则贵贱不分。 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 有少而无多,则群众不化。 又如《解蔽》篇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 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 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贤。 申子蔽于势而不知知。 惠子蔽于辞而不知实。 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 故由用谓之,道尽利矣。 由俗(杨云:俗当为欲)谓之,道尽嗛矣(杨云:嗛与慊同,快也)。 由法谓之,道尽数矣。 由势谓之,道尽便矣。 由辞谓之,道尽论矣。 由天谓之,道尽因矣。 又《非十二子》篇论它嚣、魏牟纵情性,安恣睢,禽兽之行,不足以合文通治。 陈仲、史鳅忍情性,綦谿利忮,苟以分异人为高,不足以合大众,明大分。 墨翟、宋钘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 慎到、田骈尚法而无法,下修而好作(下修王念孙校当作不循似是),不足以经国定分。 惠施、邓析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王校惠当作急);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 子思、孟子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远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韩诗外传》无子思、孟子二人)。 此外尚有《富国》篇和《乐论》篇驳墨子的节用论和非乐论;又有《正论》篇驳宋子的学说;又有《性恶》篇驳孟子的性善论;又《正名》篇中驳杀盗非杀人也诸说。 这可见荀子学问很博,曾研究同时诸家的学说。 因为他这样博学,所以他的学说能在儒家中别开生面,独创一种很激烈的学派。 [参考书]《荀子》注以王先谦《荀子集解》为最佳。 顷见日本久保爱之《荀子增注》,注虽不佳,而所用校勘之宋本、元本,颇足供参证。 天与性论天荀子批评庄子的哲学道: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 由天谓之,道尽因矣。 这两句话不但是庄子哲学的正确评判,并且是荀子自己的哲学的紧要关键。 庄子把天道看得太重了,所以生出种种的安命主义和守旧主义(说详第九篇)。 荀子对于这种学说,遂发生一种激烈的反响。 他说:惟圣人为不求知天。 (《天论》)又说: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 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 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 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退也。 (《天论》)这是儒家本来的人事主义和孔子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同一精神。 即如道字,老子庄子都解作那无所不在、无时不存的天道;荀子却说: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 君子之所道也。 (《儒效》。 此依宋本)又说:道者何也? 曰:君道也。 君者何也? 曰:能群也。 (《君道》)所以荀子的哲学全无庄子一派的神秘气味。 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忒(从王念孙校),则天不能祸。 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妖怪不能使之凶。 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为天职。 如是者虽深,其人不加虑焉;虽大,不加能焉;虽精,不加察焉。 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 夫是之谓能参。 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 (《天论》)荀子在儒家中最为特出,正因为他能用老子一般人的无意志的天,来改正儒家墨家的赏善罚恶有意志的天;同时却又能免去老子、庄子天道观念的安命守旧种种恶果。 荀子的天论,不但要人不与天争职,不但要人能与天地参,还要人征服天行以为人用。 他说: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裁之? (王念孙云:依韵,制之当作裁之。 适案依杨注,疑当作制裁之涉下误脱耳)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 因物而多之,孰与聘能而化之? 思物而物之,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 愿于物之所以生,孰与有物之所以成? 故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 (《天论》)这竟是培根的戡天主义(Conquest of Nature)了。 论物类变化荀卿的戡天主义,却和近世科学家的戡天主义不大相同。 荀卿只要裁制已成之物,以为人用,却不耐烦做科学家思物而物之的工夫(下物字是动词,与《公孙龙子名实论》物以物其所物而不过焉的下两物字同义。 皆有比类的意思。 物字可作比类解,说见王引之《经义述闻》卷三十一,物字条)。 荀卿对于当时的科学家,很不满意。 所以他说:凡事行,有益于理者,立之;无益于理者,废之。 夫是之谓中事。 凡知说,有益于理者,为之;无益于理者,舍之。 夫是之谓中说。 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坚白同异之分隔也,是聪耳之所不能听也,明目之所不能见也,辩士之所不能言也,虽有圣人之知未能偻指也。 不知无害为君子,知之无损为小人。 工匠不知,无害为巧;君子不知,无害为治。 王公好之则乱法,百姓好之则乱事。 (《儒效》)充虚之相施易(施同移),坚白同异之相分隔,正是当时科学家的话。 荀子对于这一派人屡加攻击。 这都由于他的极端短见的功用主义,所以有这种反对科学的态度。 他对于当时的生物进化的理论,也不赞成。 我们曾说过,当时的生物进化论的大旨是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 荀子所说,恰与此说相反。 他说:古今一度也类不悖,虽久同理(《非相》)(《韩诗外传》无度字,王校从之)。 杨倞注此段最妙,他说:类,种类,谓若牛马也。 言种类不乖悖,虽久而理同。 今之牛马与古不殊,何至人而独异哉? 这几句话便把古代万物同由种子以不同形递相进化的妙论,轻轻地推翻了。 《正名》篇说:物有同状而异所者,有异状而同所者,可别也。 状同而为异所者,虽可合,谓之二实。 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谓之化(为是行为之为)。 有化而无别,谓之一实。 荀子所注意的变化,只是个体的变迁,如蚕化为茧,再化为蛾,这种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的现象,叫作化。 化来化去只是一物,故说有化而无别,谓之一实。 既然只是一物,可见一切变化只限于本身,决无万物以不同形相禅的道理。 如此看来,荀子是不主张进化论的。 他说:欲观千岁,则数今日。 欲知亿万,则审一二。 欲知上世,则审周道。 (《非相》)这就是上文所说古今一度也之理。 他又说:夫妄人曰:古今异情,其所以治乱者异道。 (今本作以其治乱者异道。 王校云:《韩诗外传》正作其所以治乱异道。 今从王校改)而众人惑焉。 彼众人者,愚而无说,陋而无度者也。 其所见焉,犹可欺也。 而况于千世之传也? 妄人者,门庭之间,犹可诬欺也,而况于千世之上乎? (《非相》)这竟是痛骂那些主张历史进化论的人了。 法后王荀卿虽不认历史进化古今治乱异道之说,他却反对儒家法先王之说。 他说:圣王有百,吾孰法焉? 曰(曰字上旧有故字,今依王校删):文久而息,节族久而绝,守法教之有司,极礼而褫。 故曰: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 舍后王而道上古,譬之是犹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 (《非相》)但是他要法后王,并不是因为后王胜过先王,不过是因为上古的制度文物都不可考,不如后王的制度文物粲然可考。 所以说:五帝之外无传人,非无贤人也,久故也。 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也,久故也。 禹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久故也(察也下旧有非无善政也五字,此盖涉上文而衍,今删去)。 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 略则举大,详则举小。 愚者闻其略而不知详,闻其细(旧作详,今依外传改)而不知其大也,故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 (《非相》)论性荀子论天,极力推开天道,注重人治。 荀子论性,也极力压倒天性,注重人为。 他的天论是对庄子发的,他的性论是对孟子发的。 孟子说人性是善的(说见第十篇),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性恶》)这是荀子性恶论的大旨。 如今且先看什么叫作性,什么叫作伪。 荀子说: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 (《性恶》)又说: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 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 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 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 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所以能之在人者谓之能)。 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 (《正名》)依这几条界说看来,性只是天生成的,伪只是人力做的(伪字本训人为)。 后来的儒者读了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把伪字看作真伪的伪,便大骂荀卿,不肯再往下读了。 所以荀卿受了许多冤枉。 中国自古以来的哲学家都崇拜天然过于人为。 老子、孔子、墨子、庄子、孟子都是如此。 大家都以为凡是天然的,都比人为的好。 后来渐渐地把一切天然的都看作真的,一切人为的都看作假的。 所以后来真字竟可代天字(例如《庄子大宗师》: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 以真对人,犹以天对人也。 又此篇屡用真人皆作不然的人解。 如曰不以心楫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又而况其真乎? 郭注曰:夫真者,不假于物、而自然者也。 此更明显矣)。 而伪字竟变成譌字(《广雅释诂》二:伪,为也。 《诗免爱》尚无造,笺云:造,伪也。 此伪字本义)。 独有荀子极力反对这种崇拜天然的学说,以为人为的比天然的更好。 所以他的性论,说性是恶的,一切善都是人为的结果。 这样推崇人为过于天然,乃是荀子哲学的一大特色。 如今且看荀子的性恶论有何根据? 他说: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 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 生而有疾恶焉。 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 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 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 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 是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 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性恶》)这是说人的天性有种种情欲,若顺着情欲做去,定做出恶事来。 可见得人性本恶。 因为人性本恶,故必须有礼义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方可以为善。 可见人的善行,全靠人为。 故又说:故枸木必将待櫽栝烝矫然后直;钝金必将待砻厉然后利;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 故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矣,性恶则兴圣王贵礼义矣。 故櫽栝之生,为枸木也;绳墨之起,为不直也;立君上,明礼义,为性恶也。 (《性恶》)这是说人所以必须君上礼义,正是性恶之证。 孟子把性字来包含一切善端,如恻隐之心之类,故说性是善的。 荀子把性来包含一切恶端,如好利之心,耳目之欲之类,故说性是恶的。 这都由于根本观点不同之故。 孟子又以为人性含有良知良能,故说性善。 荀子又不认此说。 他说人人虽有一种可以知之质,可以能之具(此即吾所谓可能性),但是可以知未必就知,可以能未必就能。 故说:夫工匠农贾未尝不可以相为事也,然而未尝能相为事也。 用此观之,然则可以为未必为能也。 虽不能,无害可以为,然则能不能之与可不可,其不同远矣。 (《性恶》)例如目可以见,耳可以听。 但是可以见未必就能见得明,可以听未必就能听得聪。 这都是驳孟子良知良能之说。 依此说来,荀子虽说性恶,其实是说性可善可恶。 教育学说孟子说性善,故他的教育学说偏重自得一方面。 荀子说性恶,故他的教育学说趋向积善一方面。 他说: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 情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为也。 注错习俗,所以化性也;并一而不二,所以成积也。 习俗移志,安久移质。 涂之人百姓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 彼求之而后得,为之而后成,积之而后高,尽之而后圣。 故圣人也者,人之所积也。 人积耨耕而为农夫,积斫削而为工匠,积反货而为商贾,积礼义而为君子。 工匠之子莫不继事,而都国之民安习其服。 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是非天性也,积靡使然也。 (《儒效》)荀子书中说这积字最多。 因为人性只有一些可以知之质,可以能之具,正如一张白纸,本来没有什么东西,所以须要一点一滴的积起来,才可以有学问,才可以有道德。 所以荀子的教育学说只是要人积善。 他说:学不可以已(《劝学》),又说:骐骥一跃,不能千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劝学》)荀子的教育学说以为学问须要变化气质,增益身心。 不能如此,不足为学。 他说: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箸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蠕而动,一可以为法则。 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 (《劝学》)又说: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 学至于行之而已矣。 行之,明也。 明之为圣人。 圣人也者,本仁义,当是非,齐言行,不失毫厘。 无它道焉,已乎行之矣。 (《儒效》)这是荀子的知行合一说。 礼乐荀子的礼论乐论只是他的广义的教育学说。 荀子以为人性恶,故不能不用礼义音乐来涵养节制人的情欲。 看他的《礼论篇》道:礼起于何也? 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 争则乱,乱则穷。 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而给人之求。 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杨注:屈,竭也)。 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 故礼者,养也。 君子既得其养,又好其别。 曷谓别? 曰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 《富国篇》说政治社会的原起,与此相同:人伦并处,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性也。 皆有所可也,知愚同。 所可异也,知愚分。 势同而知异,行私而无祸,纵欲而不穷,则民奋而不可说也。 如是,则知者未得治也,群众未县也。 群众未县,则君臣未立也。 无君以制臣,无上以制上,天下害生纵欲。 欲恶同物,欲多而物寡。 寡则必争矣。 百技所成所以养一人也(言人人须百技所成。 杨注以一人为君上,大误)。 而能不能兼技,人不能兼官。 离居不相待,则穷。 群而无分,则争。 男女之合,夫妇之分,婚姻聘内,送逆无礼:如是,则人有失合之忧,而有争色之祸矣。 故知者为之分也。 礼只是一个分字;所以要分,只是由于人生有欲,无分必争。 《乐论篇》说: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故人不能无乐。 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此四字旧作而人之道,今依《礼记》改)。 故人不能无乐,乐则不能无形。 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 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纶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气无由得接焉。 故乐者,所以道乐也。 金石丝竹,所以道德也。 故乐者,治人之盛者也(此节诸道字,除第一道字外,皆通导)。 荀子的意思只为人是生来就有情欲的,故要作礼制,使情欲有一定的范围,不致有争夺之患;人又是生来爱快乐的,故要作正当的音乐,使人有正当的娱乐,不致流于淫乱。 这是儒家所同有的议论。 但是荀子是主张性恶的。 性恶论的自然结果,当主张用严刑重罚来压制人的天性。 荀子虽自己主张礼义师法,他的弟子韩非、李斯却老老实实地主张用刑法治国了。 发布时间:2025-04-19 13:45:22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450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