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尚直编卷上 内容: 中吴沙门空谷景隆述太原王先生名中,字克平,谓余曰:中也,闻诸先达曰:佛是圣中之至圣,佛之教法,大道之学也。 不识晦庵先生之本意,何为而排之? 乞师一言,以为启迪。 曰:据直言之,子则有所嫌忌,逮欲无言,又辜子问。 但请力学,至於扩充之地,而无迫隘之量,然後彼之短长了然可见,何待发问而後知乎? 孟子谓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岂不其然欤? 今夫儒之论道经邦,老之归根复命,佛之明心见性,皆明道而弘善也。 书曰:为善不同,同归乎治。 汉牟子曰:君子愽取众善,以辅其身。 此之谓也。 是故达人大观,庶几明道理,识言语,乌可死於一人半人之语乎? 吾辈心宗之学,微用文义,贯穿道理而已。 子读万卷经书,始为通方。 达士曰:非一朝而可造诣,吾师於理明切至当,得相扣也。 曰:然则为汝隐然指归,令汝自见。 韩子未知佛法,所以排佛,及见大颠禅师後,深敬佛法。 晦庵潜心佛学,可谓愽矣。 其排佛者,心病也。 苟不排佛,则後学多看佛书,凢看佛书,则见其心病矣。 由是密设墙壍,闲住後学,令走不出,识不破也。 曰:晦庵墙壍设在何处? 曰:指程子云佛氏之言,比之扬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左,甚令如[泳-永+(瑶-王)]芭羙也以远之。 大学、中庸、序文、或问诸书注语,晦庵语录皆存此意。 小学有世俗信浮图诳诱等语,文公家礼丧礼篇有云不作佛事,复指司马温公语注云世俗信浮啚诳诱等语,全是晦庵心之所之,不是温公之语。 如是用心,是其设墙壍也。 所以皮肤之学者,偏要排佛,才读数十卷书,心忿忿然,遽以排佛为急务。 呜呼,学至宏愽,自然通泰,排佛之心稍觉轻矣。 学而至化,出彼墙壍之外,自知排佛之非,追悔不及矣。 当知三教之学,乃至琴碁书画、百工伎艺,学而至於变化之地,始得活机之妙,不然则在死杀法里。 遽伯玉六十而化,始得处心之要,学而至化,卒难得也。 曰:学而至化,固难得也。 且言墙壍,谁能出焉? 曰:能出者,大儒也。 未造此地者,恬然受其瞒,昧而不知,争能出也? 曰:曾有能出者乎? 曰:有。 简而言之,若屏山李公、石塘胡公、乐轩陈公、希逸林公、西山真公、海粟冯公、松雪赵公、须溪刘公、德机范公、曼石楬公、邵庵虞公、仲弘杨公、大朴危公、天锡萨公、兼善达公、溍乡黄公、廉丈杨公、季迪高公、欧阳玄公、斯道乌公、仲举张公、景濂宋公、叔能戴公、伯温周公、伯昂叶公、大章徐公、达善王公、君羽钱公、介山王公、性学李公、广孝姚公、节庵高公、仪之王公、子启曾公等是也。 司马温公与元城刘先生曰:佛家言天堂地狱,且夫实有此否? 元城曰:佛之设此,得入於恶向善耳。 且邹衍谓:天地之外,如神洌赤县者八九。 庄子谓: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凢人耳目所不及,安知其无? 温公动容而服膺,自此敬佛。 温公手书一卷心经赠僧,复题其後云:退之排佛而称大颠,外形骸以理自胜,且胸中无滞碍。 由是观之,於佛不为无得,而所排者迹耳。 (注出西山读书记并鸣道集性学辨)已而元城曰:温公老先生深知佛法。 (注出元城语录)所以资治通监未始排佛。 温公着大同集解、禅偈、古文、孝经旨解、潜虚、拟太玄等书,皆正直之辞,断无排佛之语。 文公家礼所注温公之语,虚架而无根矣。 濂溪、二程是佛法中人,争肯排佛? 温公、程子排佛之言,显是晦庵所造,栽於二家名下,以为自己排佛之本也。 道余录[(冰-水+〡)*ㄆ]:二程子排佛二十八条,晦庵排佛二十一条,总是晦庵胸中所蕴,不是程子见识。 程子苟存此见,争能着易传耶? 易传辞理俱胜,不失东林总禅师、濂溪周元公口传心受之意,一模脱出,浑无睽舛,未尝有此僻隘之心。 温公、程子不肯排佛,通监、易传良可徵也。 晦庵非惟曲排佛法,抑亦曲指温公、程子,损其名德也。 曰:程子排佛之语出於程子文集,岂是晦庵所造? 曰:横渠与濂溪同问道於东林总禅师,今来横渠西铭、正蒙二书皆有排佛之语,二书皆是晦庵打点,并加注语,集为朱子成书。 西铭、正蒙排佛之语未必出於横渠之口,多出晦庵之笔,程子文集排佛之语同此筹也。 横渠与周子同问道於东林,性理、群书等文谓横渠问易於程子。 噫! 横渠年虽少於周子,亦是同时人也,何不问易於周子,却问易於程子? 此或实事亦未可知,或是後人欲尊程子矫立此事亦未可知。 已而凢着书者互引此事泛而说之,是以此事遍於群书,遂为实事。 岂不见晦庵凢造语要人信伏,便指为程子所说? 呜呼! 证龟成[敞/黾],此之谓也。 曰:何由知为晦庵之语乎? 曰:言语若认不出,何以知人乎? 曰:既谓知人,濂溪何人也? 曰:履德君子也,故无昧佛之言耳。 曰:诚知人矣。 夫温公正人君子,二程子慎德君子,吾知三子不肯谤佛,如保曾参不杀人也。 通监、易传诚为证据。 曰:晦庵非惟排佛,抑亦排老,此复何如? 曰:其於老子之教,初无干涉,故不欲排老。 若独排佛,则有讥议,故以二教同而排之,谓为排抵诸宗,抉树儒宗而已。 曾不知天生三教,推不向前,捺不向後,为世摸范,不可无也。 如太空之有天地,非天地则无覆载也。 曰:或谓佛学为九流之墨家,然否? 曰:子胡不知也? 九流载於史记,汉武帝时司马相如之所述也,此时未有佛法。 言墨家者,墨翟也。 墨以行事为教耳,佛以大道为教,统天地三教之极祖也。 惜相如之不遇乎? 遇则推尊而尚之,必有可观者也。 曰:佛有兼爱,近乎墨也。 曰:慈悲喜舍,佛之德也,岂是溺情汩志之爱乎? 慈悲之爱者,德也;溺情之爱者,私也。 韩昌黎曰:愽爱之谓仁。 此流於情而混淆也。 孔子曰:愽施於民而能济众,必也圣乎? 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孔、孟非溺情汩志,亦非真妄混淆,故可与慈悲之爱相表里。 呜呼! 儒宗以纲常为先,明道兼之;释宗以明道为先,纲常兼之。 众人观之,似乎不同;达人观之,而实同也。 夫既慈爱於众,以及鸟兽昆虫者,岂不忠於君,不孝於亲,不修道德,不弘仁义乎? 凢如是者,未之有也。 曰:晦庵所恶,虚无寂灭之教。 新安陈氏曰:老氏虚无,佛氏寂灭,此说何如? 曰:虚无寂灭,有权实二义。 以权言之,则虚无寂灭,是空幻之语。 凡夫执有,小乘执空,中乘执不有不空,大乘当体即空,不随众数,妙有非有,真空不空,不立一尘,不舍一法,纵横逆顺,法法全真。 是故大觉世尊,为破凡夫之有故,乃曰此身虚幻,令心寂灭;为破小乘之空故,乃责其陷於解脱深坑,令求出离;为破中乘之不有不空故,乃责其缚於幻有,令求大乘。 此皆善权方便之术也。 以实言之,则虚无寂灭,是万有之母,出生天地人物,动植飞潜,而至万法者也。 佛教曰:从无住本,立一切法,乃至无有少法可得。 然灯佛为我授记。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万物,有名之母。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微。 孔子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於此? 礼曰: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 子思子曰:上天之载,无色无臭。 三教圣贤之旨,皆是真常寂灭,真空不空,初无少异。 佛说生灭々已,寂灭为乐,益令空其妄情也。 夫天地人物以及万类,皆一气展缩,初无间然。 展而为阳,缩而为隂,隂极而阳,阳极而隂,静为隂基,动为阳体,静极而动,动极而静,静即虚无寂灭也。 静极而动,即虚无寂灭中出生万有也。 晦庵读佛书,可只见得破凡夫方便语乎? 可是不识虚无寂灭是万有之母乎? 可是不识三教圣贤之旨皆是真空寂灭之理乎? 可是自欺其心,特尒曲说,疑误後学乎? 所以恶佛老为虚无寂灭之教也。 其脱於大理,岂小小哉? 佛法自永平十年而来,明主名贤,莫不推尚为大道之学。 至於後世之下,晦庵恶之为虚无寂灭之教。 且夫晦庵所恶,果当乎? 不当乎? 晦庵识见,可逾东汉、三国之人物否乎? 可逾晋、宋、齐、梁、陈、南北朝之人物否乎? 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故孔子曰:吾从众,未闻从於一己。 偏意也。 偏意排佛者,余不言其隘而未达也,亦不言其知言而未知道也,亦不言其才而未德也,亦不言其执滞而未圆也,亦不言其逢蒙之行也,亦不言其私而未公也。 惟提大意,发觉人心,请自裁度悟之而已矣。 曰:中也不敏,闻师之言,亦乃思过半矣。 孔子作春秋,太史公作史记,班固作西汉书,范晔作东汉书,陈寿作三国志,唐太宗作晋书,李延寿作南、北史,魏徵作隋书,刘昫作唐书,司马温公、少微江公皆作通监,郑夹漈作通志,马端临作文献通考,捐傒斯作宋史,李焘作宋监,曾子野作史畧,宋景濂作元史,皆以天地之心为心,是曰是,非曰非,不存私意。 诸君史笔,如秉龙泉、太阿,杀人活人,无偏无党。 佛法,大道也,可尚不可排,苟或可排,则太宗诸子已排之矣,奚待後世檀其己意者曲排之也。 若夫窃他人之德,为自己之功,欲张自己之功,故掩他人之德,此则逢蒙亦所不忍为也。 况孔子而至宋子,肯为之乎? 是故春秋以逮元史,亘古今,穷万世,敬之仰之,若天地之高厚,日月之昭明,岂有剽窃之弊,逢蒙之行也。 唐太宗笃志尚佛,迨无加矣。 玄奘法师没世之日,高宗顾左右曰:朕失国宝矣。 辍朝三日。 若谓二帝泥於佛法,然则房玄龄、杜如晦、魏徵、虞世南、褚遂良、李靖、董常诸公何不力谏? 盖为君垩臣贤,咸知佛法正大之道,其有补於政化,善利於人,所以同遵尚也。 凢造寺译经所有记序,若非御制,则系房、杜、魏、虞诸公所作。 其文章之谨严,敬佛之诚笃,可谓至矣。 玄宗、肃宗、代宗、宣宗尚佛左甚。 代宗指南阳忠国师曰:国中无宝,此僧乃国宝也。 宋朝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诸垩尚佛,其左甚焉。 相国韩公琦、侍郎欧阳修、张端明、秘书开彦长、章表民、员外郎陈舜俞等未读佛书,末知敬佛。 逮乎明教嵩禅师并镡津集一出,无不敛枉,迭称赞曰:不意僧中有此。 即非惟空宗通,亦乃文格高良,史之笔大,公之道也。 诸公自此敬佛後,有好佛之甚者。 礼曰:虽有嘉殽,弗食不知其味;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 是故学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强也。 岂不其然乎。 自晋以来,谢安石才德之量,经纶之手,孰能加焉。 王羲之识量高古,才思逸群,孰能加焉。 陶渊明性情之正,去住之高,孰能加焉。 谢灵运风规潇洒,文章之精,孰能加焉。 崔公群相天下而天下贤之,孰能加焉。 衡阳庞蕴识见之高,道学之胜,孰能加焉。 裴晋公树大勳业,着於盛唐,孰能加焉。 颜鲁公具大节义,文章书法,孰能加焉。 相国裴公休文章之古,道学之至,孰能加焉。 二苏子、黄山谷儒学之至,禅学之胜,孰能加焉。 陈忠肃公道学政事,高识美德,孰能加焉。 状元王日休愽学智识,高明正大,孰能加焉。 未暇广而论之,畧言此诸名贤笃志尚佛,天下孰不知之。 此诸名贤道德明敏,岂不逮於後世排佛之人乎。 盖为意诚心正,公而无私,重於佛垩人之至道也。 晦庵多注书,故後学敬之。 矧不识其心病,故不择其言,皆从其说也。 曰:六经孔孟等书,论道论仁处,论心论性处,晦庵所注,契於圣贤之心否? 曰:曲排佛法之言,輙为辩明一二而已,自余未暇论之。 况各家注书,各据所见,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後人或宗於此,或宗於彼,各因气运变化,随人气量之所取也,宁用问焉? 且如皐陶赓歌於前,孔子删诗於後,变为骚,变为选,变为律,与夫歌谣吟颂等体,汉魏尚高古,晋宋尚雅淡,唐人尚音律,宋人尚性理,此亦气运之变化也。 毛诗三百篇,多有穷夫穷妇之所作,其言简理备,後世敻不可及。 彼穷夫穷妇,岂因二十年读书学力之所至乎? 盖为气运生而然之也。 元人谓宗於唐诗,非於宋诗,岂宋诗果不逮於唐乎? 岂元诗果能逾於宋乎? 在人好之恶之而已。 李杜长於意,唐音重音律,有爱李杜者,爱唐音者,爱平淡者,爱奇崛者。 呜呼! 孰为是乎? 孰为非乎? 人之气量不同尒。 苟执於小节,失於国风、雅、颂之淳,温柔敦厚之实,或迷於雕巧丽辞,而外乎情性之正,如是言诗,言之奚益? 书曰:诗言志。 心之所之,既失其正,形之於言,安得其正焉? 故学不可不求其正也,道不可不求其大也。 曰:余问注书师何以引而不发,而言作诗,二者皆隐然而未详,何也? 曰:详备言之,则露筋骨。 选诗补注刘坥之谓李太白诗狂简不逮杜公。 坥之惟识杜公之学,未识李公之学。 李公已到化而神妙之地,其辞章富丽奇伟、奔腾澎湃者,才力自然。 所谓国清才子贵,家富产儿娇,岂工于造作、雕琢、闘飣而然耶? 区区後学,安可窥测其涯涘哉? 呜呼! 识见之未至,妄譭先达之所长,得罪於天地乎? 此妄说之咎也。 余知此咎,是故隐然晦庵既恶虚无寂灭,又言死者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虽有剉烧春磨,且无所施。 此则虚无寂灭,至於空荡无皈矣。 且如有人卧於武林,梦居金陵,与彼亲友同席饮食。 是时惟知有此饮食之身,不知亦有幻身卧於武林也。 梦饮食者,神识也,亦名精魂也。 凢人思善思恶,生死不绝者,即此神识也。 死者受苦,剉烧春磨,即此神识也。 是时惟知有此受苦之身,不知亦有幻身死於人间也。 如彼梦饮食者,不知亦有幻身卧於武林也。 当知幻身犹房屋也,神识犹屋中之人也。 人既出之,不顾房屋;神识既出,不顾幻身。 晦庵所谓形既朽灭,神亦飘散,虽有剉烧春磨,且无所施。 是则惟见幻身生灭,不知神识不消灭也。 是犹惟知房屋倾颓,不知屋中之人先出屋外,浑无损也。 此不消灭之神识,随业受报,出壳入壳,或苦或乐也。 不知之者,神识莾荡,茫然无皈。 神识尚尒,况欲明佛性乎? 非惟不契佛经,抑示深悖书经之旨。 金縢曰:武王有疾,周公为三坛,告太王、王李、文王曰:惟尒元孙某,遭厉虚疾。 若尒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且代某之身。 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 若据晦庵所谓虽有剉烧春磨,且无所施,则周公代武王之死,形亦朽灭,神亦飘散,虽有多才多艺,亦无所存,将何以事鬼神乎? 三王亦将何以受周公之告乎? 礼记:孔子曰:人死曰鬼。 此五代之所不变也。 若谓形既朽灭,神亦飘散,将何以为鬼乎? 若以晦庵之言为是也,则周公、孔子之言为非;若以周公、孔子之言为是也,则晦庵之言为非。 周公、孔子,圣人也;晦庵,文公也。 汝宜默私意,正神明,以理推之,为何如哉? 克乎避席而言曰:晦庵已殁二百余年矣,未尝有人针此膏肓之病。 吾知先德不言者,有待吾师发明其蕴也。 中也闻此,幸莫大焉,再并而後已。 曰:史书通监师既论之矣,欧阳修唐书、五代史何不言之? 曰:欧阳永叔为史之时,未见明教高禅师,是以书史亦无敬佛之意。 及见高师之後,始有敬佛之心。 故跋韩子别传曰:余官琅瑘,有以退之别传相示者,反覆论诵,乃知大颠盖非常人。 余患浮啚氏之盛,而韩退之之说,及观大颠之言,乃知子厚不为过也。 此时欧之书史已行於世矣,故不言也。 曰:陈子经、宋监何不言之? 曰:宋朝一十六主,合三百十七年之有天下,圣圣尚佛,身为帝王,心为佛祖,倾诚至矣。 或时敬老子者,暂尒而已。 惟徽宗信於林灵素之言,後从老子。 子经不收宋主尚佛,惟收尚老,争柰揭氏宋史、李氏宋监、曾氏史畧皆收宋王尚佛行在,天下孰能掩之? 刘向序战国策曰:史氏之法,具记一时之事辞,善恶必书,初无所决择。 刘向可谓知春秋之意焉。 夫执笔者,当以天心为心,庶不悖於天理,不误於後学,焉可倚靠一人半人之心为心,而失天地无私之理耶? 呜呼! 佛之道何如哉? 老之道何如哉? 余编尚理编,稍亦言之矣。 其有明理者,自识大道之深浅,余不复言也。 晦庵排抵佛老,笔於书中,其来二百余年矣。 沮人多少善心了也,沮人多少隂德了也。 日後天地气数翻变其说,亦未可知。 姜渐序其监曰:子经取法乎晦庵纲目。 呜呼,既宗晦庵,只合以佛老同一致也。 胡为抑佛而扬老乎。 此又晦庵之罪人也。 日後或有公而无私者,恶其偏见,鸣皷而政之,亦未可知也。 曰:卯石南着书何如。 曰:长邑伯者,区区好事人耳。 石南藉邑伯之威而行文艺,故屈节称为邑伯之徒,以此为立身之计也。 凢操文笔,依傍晦庵之意,初无超出晦庵之意。 所着之书,依傍陈子经、宋监之意,亦无超出子经之意。 故亦不收人主尚佛也。 噫,子之所问姑置之,吾亦有所问焉。 水母以鰕为目,凢得鰕輙行之。 言其行也,虽且至暮,不逾一里之遥。 或失鰕,则茫然罔措。 [锁-金+鱼]鲒以蟹为足,凢倚蟹则行之。 言其行也,虽且至暮,不逾三里之遥。 或失蟹,则茫然罔措。 二物虽得目足之乐,有以异乎,无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 既无异,可用知言矣。 曰:孔子之时,佛法未至中国,孔子知有佛法否? 曰:孔子曰: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鬳齐林先生曰:此章似当时已有佛之学,托夫子之名而尊之也。 西方之人出於三皇五帝之上,非佛而何? 然则佛之书八於中国,虽在汉明帝之时,而其说遍传於天下久矣。 不治不乱,不言自信,不化自行,此三者实太古之圣道。 孔子发明此道而无私心,惟此一节亦足以见孔子之圣德也。 佛法苟非大道,则孔子已指其非矣,安得称为圣乎? 佛法教人为善沮恶之言,与三纲五常若合符莭,实为世人之福田,明道之大本也。 隂翊皇度,补於政化之功,可谓至矣。 前宋文帝曰:适见颜延之、宗炳着论,发明佛法,甚为名理,并是开奖人意。 若使率土之滨,皆感此化,朕则坐致太平矣。 臣何尚之奏对,其畧曰:佛法教人为善也,世人能行一善则去一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於家,万刑息於国,则阶下之言,坐致太平是也。 然佛法能为国家省其刑狱,又如此也。 唐书曰:虽为异方之教,无损於理之源。 韩愈抵排佛老,其道未弘。 柳子曰:佛经与易、论语合,不与孔子异道,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 孝宗曰:佛之五戒,即五常也。 仲尼之道,夫何远之有? 如上等语,固合天地之心,公而无私也。 曰:师谓佛法教人为善,省其刑狱。 曾不知僧亦有过,而烦於刑狱也。 曰:三教垩人之道,未始不以善法教人。 後世以法坏法者,未免有之,安得人人同一制也? 是故不可以人之不善,而责垩人之教焉。 汝之所见,如禾之不获,而责后稷之教耕也;药之不効,而责卢扁之教医也。 且夫废耕可乎? 废医可乎? 是亦未思之甚也。 曰:论语曰:攻乎异端,斯害也矣。 或指佛老为异端,此说何如? 曰:异端者,杂学也。 孔子谓习於杂学,则害於正道之学,直言而已,且无蕴奥,何以抝直为曲乎? 孔子存时,佛法未至中国,孔子惟闻佛之道德,故称西方有圣人。 汉明帝时,佛法才至中国,孔子已没六百年矣。 是故孔子不见佛法也。 既不见佛法,指佛何法为异端乎? 佛法既为异端,孔子何以指佛为垩人乎? 老子既为异端,孔子何以言曰:老聃博古知今,则吾师也。 (出孔子家语)是以博问老子之後,传诵其语,以示门弟子焉。 (出礼记、家语、庄、列、史记等)晦庵非惟曲排佛老,亦悖孔子崇尚佛老也。 後世指佛老为异端者,图掩其德,设此逢蒙之计也。 後学自无所烛者,未免随人指呼,效而言之,唤钟作瓮也。 一朝学到李屏山、林希逸,而至景濂、大章诸公之地,自能识破矣。 夫佛老者,道学也。 指道学为异端者,其为智乎? 不智乎? 其为善心乎? 瞒人乎? 汝亦学理者,犹未识破也。 诗曰:采苓采苓,首阳之巅。 人之为言,苟亦无信。 舍旃舍旃,苟亦无然。 人之为言,胡得焉? 此之谓也。 曰:师言明矣。 孔子崇尚佛老,诸书具载,晦庵排之,实悖孔子也,吾侪未之思耳。 余虽未尝排佛,然亦因其排,故余亦惑之,未克笃敬於佛。 今也反而思之,余害至德甚矣,是为大谬。 痛心疾首,悔而追之,不可得矣。 自今而後,受佛明教,归依礼敬,庶为补过之万一矣。 曰:僧也,不耕而食,不蚕而衣,岂不坐消民利而减其福积乎? 曰:三教九流而至百氏之家,皆系天地使然,资其所宜致有之也。 天生其人,亦生其禄,贵贱贫富,数已分定,天理之力大而无敌也。 密而行之,人不可见,岂人力能夺天理之力乎? 其可转移者,有曰:皇天无私,惟德是辅。 中国为有三教垩人道德仁义之学,故名大国。 传継伏牺、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特立於天地间,是为中国也。 苟无三教垩人之学,则与蛮貊之邦何以别焉? 三教之子互相排击者,如廉颇忌於蔺子也。 达人大观三教通行者,如蔺子不肯两虎共闘,而克树国家之大本也。 曰:道德仁义之学,吾儒已备,何待佛老而後备乎? 曰:道有所司,汝未知也。 孔子之道详而文,老子之道安而谦,吾佛之道大而密。 三教垩人,各丁其时,出以救世,乌可凢情妾窥测也? 汉牟子曰:书不必孔丘之言,药不必扁鹊之方,合义者从,愈病者良。 子贡曰:夫子何常师之有? 此之谓也。 曰:孔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後为大。 僧之去发毁形,绝其所嗣,亦悖吾儒乎? 曰:孔孟取之仁义,不特取之以迹。 泰伯逊国而之荆蛮,断发文身,孔子称其至德,未尝言其不孝。 伯夷不娶而之首阳,孟子称其垩之清者,未尝言其不孝。 吾徒为法忘身而取大义也,可以报四恩,度生死,可以弘善道,开来学,岂不资於大化乎? 伊尹放大申於桐宫,以迹言之,则伊尹灭身有余之罪,理不可迯也。 以义言之,则致太申密迩先王陵墓而生善心,令自悟也。 及其既悟,奉归于毫,诸侯皈之,以垂万世无疆之休也。 如此巧设方便,匡成厥德,始知伊尹功烈其大矣哉。 至於微子徉狂,比干割腹,豫让吞炭,介子焚身,经史称其仁义,未闻言其不孝。 是故取之以义可也,取之以迹未可也。 孟子曰:子莫执中,执中无推,犹执一也。 斯言善矣。 曰:韩子上佛骨表,作原道排抵佛老,是故推其有功於吾儒。 师谓不可排佛,似不侔矣。 曰:韩子文章雄徤,以之为功,排佛何足推为功也? 此时尚书孟简、于頔、李翱等,岂为无才德而不能排佛乎? 盖为识法者惧,故不为也。 言佛之道无权势,惟以修道尚德为任,其感格天地帝王名公贤宰所推尚者,天道自然,岂求之而得也? 言不执权势,凢欲排者任彼排之,况佛法之权在乎帝王臣宰之手,欲抑之欲扶之,犹握拳展掌而已,岂为难乎? 此时韩子为刑部侍郎,而亚卿之权盖亦重矣,排此无权无敌之道,岂为难乎? 周公辅成王而王天下,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毛遂一出力拒楚王之威,遂令楚王与平原君歃血坚盟,定其利害,合楚魏之兵以乎强秦之战,致使赵国重於九鼎大吕,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蔺相如皈壁於秦,力命秦王击[午/止]以配赵主之瑟,二者皆以尽忠为心,不顾自身,有逆龙鳞夺虎食之险,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鲁仲连寸刃不施,一言之下却退秦兵,以息伐赵之患,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文中子进策於隋不能用,卷而东皈,续诗书、正礼乐、修元经、赞易道,九年而六经大就,中说十卷,脱类论语,其智识也明,其处心也正,其进退也宜,其门人也皆有王佐之才。 夫如是,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房玄龄佐辅唐太宗定天下,不矜其功而善皈人,亦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魏徵危言危行谏争,太宗或有未思之误,匡而定之,可谓难矣,可谓功矣。 排佛谁不能之? 牧児竈妇皆能排佛,何必谓之功也? 既谓韩子排佛有功,汝亦何不效而排之? 苟排之,吾亦无阻。 晦庵排佛,笔於书中亦无阻者。 晦庵排佛之计,有受惑者,有不受惑者。 李屏山而至徐大章等,是不受惑者。 呜呼! 吾佛之道系乎天地,岂属世外之凢情乎? 曰:师谓不可排佛,又言凢欲排者任彼排之,自相矛盾耶? 曰:言不可排者,公论也。 排则悖於天地之心,损乎隂德,余特悯而救之也。 或不受救,一任排之,余无阻也。 韩子为负英俊,有过不复三思,勇心排佛。 及见大颠,勇心自息,然後深味禅学。 前之排佛,盖是不知而误为也。 後人以禅学性理着书立言,然後反行排佛,此是知而故为也。 冥々之中,各有前程之定理。 韩子上佛骨表,宪宗皇帝大怒,将以抵死。 裴度、崔群等上言哀请,乃贬潮列。 闻郡之灵山寺大颠禅师道德名重,三以书请。 其一曰:韩愈启:孟夏渐[执/大],惟道体[寄-可]和。 愈弊劣无谓,坐事贬官到此,盛闻道德,切思见颜。 非到来未获参谒,已怙县具人船奉迎,日夕伫瞻。 四月七日,愈上大颠禅师。 其二曰:愈启:海上穷处,无与语者。 侧羕道高,思获披排,专特有此咨屈。 此旬晴明,不甚[执/大],倘能乘闲一至,实为幸也。 六月初三日,愈白大颠禅师。 其三曰:愈启:慧匀至,辱荅问,珍悚无已。 所示广大深逈,非造次可量。 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然则垩人之意,其终不可得而见耶? 如此而论,读来一百遍,不如觌面对之。 愈闻道无凝滞,行无系缚,苟无所恋着,则山林闲寂,与城隍无异。 大颠师论甚宏博,而必守山林,不至列郭,自激修行,独立空旷无累之地者,非通道也。 劳於一来,安于所适,道故如是。 不宣。 愈顿首大颠禅师。 七月十五日。 (出旧本韩文,有注云:大宋重刊韩文,欲去此三通书,谋夫於欧阳文忠公。 公曰:不可去。 故存之。 晦庵挍韩文,亦存之不去。 已後重番,晦庵所挍之板,剔去之不存矣。 ?? 古畧亦収之。 )大颠至郡,留数日,谈论廓达,深有契怀。 次日,言及上表谓佛为夷狄之教等事,大颠答之。 其畧曰:吾闻善观人者,观其道之所存,而不较其所居之地。 桀纣之君,跖蹻之臣,皆生中国,然不可法者,以其无道也。 舜生於东夷,文王生於西夷,由余生於戎,李札出於蛮,彼二垩二贤者,岂可谓之夷狄而不法乎? 子不观佛之道,而徒以为夷狄,何言之陋也? 子必以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则孔子、孟轲生於衰周,[山/虫]尤、瞽叟生於上古,岂可舍襄周之垩贤,而法上古之凶顽哉? 子以二帝三王之代未有佛而长寿也,则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 子以汉陈之间有佛法而人主夭且乱,则汉明为一代之英主,梁武寿至八十有六,岂必皆夭且乱耶? 子谓儒有言仁义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乐我净,无以异也。 子既未读佛书,安知不谈先王之法言耶? 昔者舜犬吠尧,非爱舜而恶尧也,以所常见者唯舜,而未尝见尧也。 今子常以孔子为学,而未尝读佛之书,遂从而恠之,是舜犬之说也。 佛之与人子言,必依於孝;与人臣言,必依於忠。 此众人所共守之言也。 子今自恃通四海异方之学,而文章旁礴,孰如姚秦三藏罗什法师乎? 子之知来蔵徃,孰如晋之佛图澄法师乎? 子之尽万物不动其心,孰如梁之宝公和尚乎? 韩子默然良久,曰:不如也。 大颠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从事者佛也,而子反以为非,然则岂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 韩子悔过,自此敬佛,深好禅学。 其荅孟简尚书书曰:来示云,有人传愈近奉释氏,此传之者甚也。 潮冽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明,识道理,远地无可与语者,故自山召至列郭[(并-(美-(王/大)))/田]十数日,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 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以为难得,因与徃来。 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 及来袁列[(并-(美-(王/大)))/田],衣服为别,乃人之情,非求福田利益也。 (出韩文,旧板、今板皆有之。 )韩子哭女诗并序曰:去岁自刑部侍郎以罪贬潮列,小女道死,殡之层峰驿旁山下,蒙恩还过其墓[(并-(美-(王/大)))/田],题驿梁云:数条藤束木皮棺,草殡荒山白骨寒。 惊恐入心身已病,扶舁治路众知难。 遶坟不暇号三匝,设祭惟闻饭一盘。 致汝无辜由我罪,百年惭痛泪阑于。 (出韩文,旧板、今板皆有之。 )韩子自上表至见大颠讲谈问禅,始未详备於韩子别传、旧板韩文、陈休齐文集、晁氏笔记、释氏通监、佛法编年、佛祖通载、稽古畧、传灯统要、金汤编等书,今輙引其畧耳。 柳子曰:韩退之排佛,佛不可排,不与孔子异道。 退之学儒未能过杨子,子子之书於庄、墨、申、韩皆有取焉,佛法反不及庄、墨、申、韩耶? 曰:以其夷也。 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则将反贵恶来、盗跖而贱李札、由余乎? 非所谓去名求实者矣。 陈忠肃公讳瓘,字莹中,剑川人。 公於宣和初奏议,其畧曰:用释氏之饶益而天下莫与争,用老氏之无为而斯民休息。 释氏曰:止止勿说。 老氏曰:智者勿言。 孔氏曰:默而识之。 此祖宗之躬行,非有言之士所能议哉! (出大宋三教奏议并资鉴)公序集古录引吾宗枣柏大士之言曰:作器者必有檨,造车者必合辙,古无今有之法即是邪道,不可学也。 三复斯言。 学道之要,不以古垩为檨,皆外游耳。 有问曰:悖理之说,古书皆不言,千五百载後独周子言之,得非古无今有乎? 曰:否,特论者弗知考耳。 性理之说,东林禅师授之濂溪,东林已前各专己教,未能融会。 皇宋已来,涯禅师倡之,始以其词意发明易、中庸之旨,非古无今有也。 (出[常-吊+王]中录并性孝旨要)公早留心於禅学,为执闻见以求解会,未克发明。 後参灵源禅师,灵源曰:离却心意识而参,绝却垩凢路而学,可也。 却被逼责,无所用心,昼夜呆坐而已。 偶於燕寂间脱然开悟,述偈曰:书堂兀坐万机休,日暖风和草自幽,谁识二千年远事,如今即在眼睛头。 公有此省悟,故所论甚明。 汉人有曰:佛经者,卷以万计,言以亿数,非一人所能堪也。 仆以为烦而不要矣。 牟子荅之,其畧曰:江海所以异於行潦者,以其深广也。 五岳所以别於丘陵者,以其高大也。 麒麟不处苑囿之中,吞舟之鱼不游数仞之溪,割三寸蚌求明月之珠,探枳棘之巢求凤凰之雏,必难获也。 客曰:佛法至尊,世人多病其廓落难用,虚无难信也。 牟子曰:至味不合於众口,天音不比於众耳。 作咸池,设大章,发萧韶,咏九成,莫之和也。 张郑卫之弦,歌时俗之音,必不期而拊手也。 夫闻清商而谓之角,非弹弦之过,[听-王]者之不聦矣。 见和璧而言之石,非璧之贱,视者之不明矣。 牟子之言至矣哉! 夫佛之道大而难入,有识者,有不识者,人之材器不同,不足恠也。 祥符常禅师曰:甞嘅资治通监称贞观中有僧自西域来,善咒术,能令人立死,复咒之令蘓。 太宗择飞骑中壮者试之,皆验。 因以问传奕,奕曰:此邪术也。 臣闻邪不干正,请使咒臣,必不能行。 帝命僧咒奕,奕初无所覚,须? 僧忽僵仆,若为物所击,遂不复苏。 此必好事者曲为之辞。 何则? 若使果有是,则僧非真僧,咒非真咒,正谓邪术耳,固不足以张吾教之疵也,而况断无此理。 向使彼自西域远至长安,厥术能死人而复蘓,乃不睱自能卫其身,对常人无故而僵死,蜼儿童莫之信也。 又当是时,京城有大德僧慧乗、玄琬、法琳、明瞻诸公,其肯坐视伪僧破坏教门,不请峻俗,乃畄帝命传奕办耶? 佛制戒律,虽春蹊生草,犹不许比丘践之,恐害其生也,况肯说断人命咒传於世乎? 故予谓好事者曲为之辞,断可见矣(出佛祖通载)。 余谓常禅师言之当矣。 太宗,明君也,岂不识破彼邪术乎? 况贞观之初,有道德高僧杜顺和尚等十余人,续有三蔵法师玄奘、清凉国师澄观、南山律师道宣等,常居辇下,太宗朝夕聚诂论道无虚日。 诸师明通五眼,学贯九流,担荷佛法重任者也,何不破除邪术而容其驰玩乎? 传奕者,隋时为黄冠,至唐高祖武德八年乙酉,从庾俭荐为太史丞,後陞太史令。 奕上疏排佛,前後七次,帝皆不报。 丞相萧瑀廷斥之曰:佛垩人也,奕为此议,非垩人者无法,请寘严刑。 奕乃力争,瑀曰:地狱正为此人设也。 是时法师法琳作破邪论,明槩作诀对八条,慧乘作辨正论,秦主门下典仪李师政作内德论,迭加进之,皆引大理证奕之非。 高祖大悦,於是奕疏寝息。 贞观二年戊子,太宗谓奕曰:佛道微妙,汝独不悟其理,何也? 奕曰:佛是西方夷狄耳。 帝恶其言,不荅,自是终身不齿。 奕於贞观十二年庚子秋卒暴而死。 若谓邪不干正,则[估-口+(田/寸)]奕不识佛垩人之大道,是不明也;叛老子之教,擅己私,曲排佛法,是无德也。 夫如是,安得为正人乎? 此事了然,可见好事者粧点瑕疵也。 春秋十二公,合国之优劣,孔子不加增损,惟於片言只字之间抑扬而已,此握史笔之天理也。 惜乎温公不加详审,辄[听-王]讹传,笔於文籍,後世捡点,理不可逃也。 孔子曰:尧舜其犹病诸。 而况温公,安得无失? 晦庵乘此机便,指而言之,笔於文公家礼、丧礼篇中,致令後人不识真伪者,益滋於轻薄。 凢欺心即欺人,欺人即欺天,安忍为之也? 君子百行所进,殊途同皈,胡为汲汲然以排佛为事乎? 呜呼! 佛法之大,包罗法界;佛法之固,重於须弥。 割亦无伤,撼亦无动。 彼排之者,徒自贻後悔於冥冥之中,千佛出世之後,亦莫能解释此结也。 非惟害己,亦累祖宗,悲哉! 大道涵天地间天下有生,莫不具本然之性,而与之同一躰用。 盖为所心不同,而有善恶、感果、优劣之异。 至难调治者,人心也。 是故三教垩人,各出只手,扶持大道,互施教法,以成天下之化权,教人克明此道也。 孔子以三纲五常为先,老子以谦恭慈俭为先,释迦牟尼佛以慈悲方便为先。 凡能并修三垩之德,则此道几於有成矣。 缺一垩之教法,则化权之道而义不足焉。 人之於道,非一德一善卒以可成,要具众德众善而後成矣。 如朝廷有三公、九卿、五府、六部,百僚分职,各职其政,并集百僚之政事,克成一国之大治。 缺一职则失一政,失一政则治化之道而义不足焉。 三教垩人,共弘大道,同於此也,安可缺其一焉? 易道也者,天地本然之理。 然微伏羲莫能画卦,微文王莫能演文,微周公莫能定爻,微孔子莫能翼象。 至於系辞、说卦等意,然後易道粲然明於天下。 易道,体也;画卦,用也。 三垩之言,兼体用而发明也。 缺一垩则易道不明,安可秉一垩之言而弃三垩乎? 三教垩人,共弘大道,同於此也,安可缺其一焉? 文中子曰:诗书盛而秦世灭,非仲尼之罪也;虚玄长而晋室乱,非老庄之罪也;齐戒修而梁国亡,非释迦之罪也。 易不云乎: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或问佛。 文中子曰:垩人。 文中子可谓知天地间三教之大体也。 至道冲漠,常情难测,理固然矣。 宜乎晦庵昧於佛老之道也。 杨、墨以行事为教,无大道之法言,孟子非之,公非也。 後世效颦,曲排佛、老,欲求孟子之风,较之霄壤。 夫杨、墨,一行之士也;佛、老,弘道垩人也。 佛教曰: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 老子曰: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佛、老何尝弃於纲常之道耶? 三教垩人,鼎立天下,司大道之化权也。 既不识佛、老之道,是不智也;曲排佛、老,是不仁也。 孔、孟之学,教人学仁义也。 读其书而遗其仁义,輙攻於文艺乎? 恃彼文艺,肆於己意,而至曲排佛、老,误之甚矣! 丧其心德,亦误後学。 诸人当自省察而已。 曰:理学类编程子曰:释氏之学,极乎高深,要之率皈乎自私自利之域。 此说何如? 曰:佛法以成道为体,度人为用。 佛於三千大千世界,无一芥之许不是舍身命救人之地也。 未能自度,先能度人者,菩萨之心也;惟能自度,不能度人者,小乘人也。 是故常被佛责,令修大乘。 世人不知佛法,擅其臆说,可乎? 不可乎? 曰:理学类编程子曰:垩贤以生死为本分事,无所惧,故不论死生。 佛之学为怕死生,故只管说不已。 此说何如? 曰:世人识情系缚,循环生死,莫之能已。 佛说诸经,指而谕之,依法修行,悟明生死,岂是怕生死乎? 世人只见幻身生死,不见佛性不生死。 不知生从何来,死从何去。 设使欲知,赤无所措手。 是以强说此言,修饰而已。 大似不得饮吃,强言不饥也。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又曰:原始反终。 老子曰:皈根复命。 贾谊曰:化为异类。 王逸少曰:死生亦大矣。 垩贤岂不言生死耶? 此章问端与前章问端,若是程子之语,则程子见识自纳败阙矣。 若是後人谬指程子所说,则玷辱之咎,其在後人也。 曰:近思录、理学类编、北溪性理等书,皆以凢情度量佛法,乞师明辨之。 曰:彼皆不识佛,猜忌而已。 世人之心测度佛,垩人境界,不啻太空粟粒,天地毫芒,何足辨也。 岂不见晦庵临诀困笃,自悔曰:到此时节,输与黄面老子一着自供欵也。 盖欲遮掩心病,尽力拦住後学,不看佛书,意欲灭尽佛法,不显露其心病。 故作感兴诗云:谁哉継三垩,为我焚其书。 噫! 亦有不受欺瞒拦不住者,识破他矣。 适之所谓希逸林公、黄文献公、景濂宋公等是也。 惜乎後学被前人指昧佛者为道学之传,不昧佛者不为道学之传,如是笼住後学,不敢转动,故不识抱德明理正人君子也。 呜呼! 此之智识欲望林、黄、宋公,何异汗池之下望苍天也。 苟不能撤藩篱於大方之家,破识情於真性之府,不免区区缚於常人言语里。 曰:排佛者谓传道学,不知所传何道? 莫是传乎瞒人为道耶? 传乎昧佛之行为道耶? 传乎辞章富廉为道耶? 传乎死者形朽灭,神飘散,如是断灭之见为道耶? 曰:分复言矣。 汝读许多书,犹识不破,尚滞狐疑,可见汝之器量卑微也。 苟识不破,不免[听-王]他揆,遣憍慢佛垩人,以父为雠也。 发布时间:2025-04-25 16:05:21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56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