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十二•翰苑後集之二 内容: 【題郝伯常帛書後】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 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累臣有帛書。 中統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 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真州忠勇軍營新館。 右郝文忠公帛書五十九字,博二寸,高五寸。 背有陵川郝氏印,方一寸,文透於面,可辨識。 蓋中統元年三月辛卯,元世祖登極,欲告即位,定和議於宋,妙柬廷臣,唯公最宜。 四月丁未,授公翰林侍講學士,佩金虎符,充國信使以行。 宋相賈似道拘留儀真,不遣。 至元十一年六月庚申,下詔伐宋,問執行人之罪。 時公在儀真已十五載,以音問久不通,乃於九月甲戌用蠟丸帛書,親繫雁足,祝之北飛。 十二月丙辰,伯顏南征之師,竟渡大江。 十二年二月庚午,似道懼,命總管段祐送公歸國。 三月,虞人始獲雁於汴梁金明池。 四月,公至燕都,而七月辛未遂卒,年僅五十三爾。 其書中統十五年,即至元十一年,南北隔絕,但知建元為中統也。 十三年正月甲申,宋亡。 帛書為安豐教授王時中所得,延祐五年春,集賢學士郭貫出持淮西使節,頗見焉,遂奏於朝。 敕中使取之。 十一月,太保曲出、集賢大學士李邦寧以其書上仁宗。 詔裝潢匠成卷,翰林、集賢文臣各題識之,藏諸東觀,而王約、吳澄、袁桷、蔡文淵、李源道、鄧文原、虞集,皆有所作矣。 昔蘇武使匈奴,匈奴詭稱武死,漢昭帝使使者諭云:天子射上林得雁,足有帛書,言武牧羝澤中,武因獲還。 此特出一時假托之辭,非有事實也。 今當一介行使不通之際,雁乃能遠離矰繳,而將公書至汴,其殆天欲顯公之忠節邪? 會公已北歸,故獲者不以聞。 不然,則是書之所係,豈細故也哉? 或謂世祖見書,有「四十騎留江南,曾無一人如雁」之歎,遂興師伐宋。 皆好事者傅會之談,而不知有信史者也。 濂修《元史》,既錄詩入公傳,今復書歲月先後於卷末,以見雁誠能傳書云。 【王弼傳】王弼,字良輔,秦州人。 遊學延安北,遂為龍沙宣慰司奏差。 龍沙,即世謂察罕腦兒者也。 弼以剛正忤上官,去隱於醫。 至正二年,吉巫王萬里與從子尚賢,賣卜龍沙市。 冬十一月,弼往謁焉,忿其語侵,坐折辱之。 萬里恚甚,驅鬼物懼弼。 弼夜坐讀《金縢》篇,忽聞窗外悲嘯聲,啟戶視之,空庭月明,無有也。 翼日,晝哭於門,且稱冤。 弼召視鬼者厭之,弗能勝。 弼乃祝曰:「豈予藥殺爾邪? 苟非,予當白爾冤。」鬼曰:「兒閱人多,唯翁可托,故來訴翁,非有他也。 翁若果白兒冤,宜集壽俊十人為之征。」弼曰:「可。」人既集,鬼曰:「兒周氏女也。 居大同豐州之黑河。 父和卿,母張氏。 生時月在庚,故小字為月西。 年十六,母疾,父召王萬里占之,因識其人。 母死百有五日,當重紀至元三年秋九月丙辰,父醉臥,兄樵未還,兒偶步牆陰。 萬里以兒所生時日禁咒之,兒昏迷瞪視,不能語。 萬里負至柳林,反接於樹,先其發,纏以彩絲。 次穴胸割心若肝,暨眼舌耳鼻爪指之屬,粉而為丸,納諸匏中。 復束紙作人形,以咒劫製,使為奴。 稍怠,舉針刺之,蹙額而長號。 昨以翁見辱,乃遣報翁,兒心弗忍也。 翁尚憐之,勿使御冤九泉,兒誓與翁結為父子。 在坐諸父慎毋泄。 泄則禍將及。」言訖哭愈悲。 弼共十人者皆灑涕,備書月西辭,聯署其名,潛白於縣。 縣審之如初,急逮萬里叔侄鞫之。 始猶撐拒,月西與之相反覆甚苦,且請錄其行橐。 遂獲符章印尺、長針短釘諸物,萬里乃引伏云。 萬里,廬陵人,售術至興元,逢劉煉師,授以采生法,大概如月西言。 萬里弗之信,劉於囊間解五色帛,中貯發如彈丸,指曰:「此咸寧李延奴,天曆二年春二月為吾所錄。 爾能歸錢七十五緡,當令給侍左右。」萬里欣然諾。 劉禹步焚符祝之,延奴空中言曰:「師命我何之?」劉曰:「爾當從王先生遊。 先生,仁人也,殊無苦。」萬里如約酬錢,並盡受其術。 復經房州,遇鄺生者,與語意合。 又獲奉元耿頑童奴之,其歸錢數如劉,今與月西為三人矣。 劉戒萬里,終身勿近牛犬肉。 近忘之,因啖牛心炙,事遂敗,尚復何言。 縣移文豐州,追和卿為左驗。 和卿頗疑之,雜處稠人內。 弼陽問:「誰為爾父?」月西從壁隙呼曰:「黑衣而蒲冠者是也。」和卿慟,月西亦慟。 慟已,歷叩家事,慰勞如平生。 官為具成案上大府,萬里瘐死於獄。 部使者慮囚,召月西置對,弗答。 吏罵曰:「獄由爾興,今反不語邪。」月西曰:「殺我者既伏辜矣,喋喋將何為?」尚賢竟以賂免。 初,弼訴縣歸,親賓持壺觴樂之。 忽聞對泣聲,弼詢之。 鬼曰:「我耿頑童、李延奴也。 月西冤已伸,翁寧不憫我二人邪?」弼難之,頑童曰:「月西與翁約為父子,而吾獨非翁兒女邪? 何相遇厚薄之不齊也?」弼不得已,再往縣入牒。 官逮頑童父德寶、延奴父福保至,其所驗皆如和卿。 而鄺與劉不知其里居,竟莫致云。 自是三鬼留弼家,晝相隨行,夜同弼臥起,雖不見形,其聲琅然也。 弼因從容問曰:「衛門當有神,爾曷從入?」月西曰:「無之,但見繪像懸戶上耳。」曰:「吾欲簹象泉賜爾,何如?」曰:「無所用也。」曰:「爾之精氣,能久存於世乎?」曰:「數至則散矣。」二僧見弼,一華衣,一衣弊服。 華衣者居右,月西曰:「爾為某惡行,萌某邪心,尚敢據人上乎? 彼服雖弊,終為端人耳。」命易其位,僧失色起去。 頑童善歌,遇弼飲,則唱《漢東山》及他樂府為壽。 弼連以酒酹地,頑童輒醉,應對皆失倫。 客戲以醯代之,頑童怒曰:「幾蜇吾喉吻矣,何物小子,惡劇至此?」嘵嘵然數其陰事不止,客慚而遁。 月西尤號黠慧,時與弼諸子相謔,言辭多滑稽。 諸子或理屈,向有聲處擊之。 月西大笑曰:「鬼無形,兄何必然,徒見其不知也。」凡八閱月,始寂寂無聞。 翰林學士承旨李好文,節官中獄案造記,而燕南梁載又為序其事。 二文互有得失,予乃合為一傳,而其辭不雅馴者,痛刪去之。 弼尚存,年六十八矣。 有司誤以其能異術,貢之南京,上賜衣一襲遣還,時洪武四年冬十二月庚辰也。 史官曰:司馬遷云,漢武帝置壽宮以奉神君,神君非可得見,其音與人言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也。 予竊疑焉,音,麗乎形者也。 無形矣,音何從出哉? 今周女無形而能人言,何其與神君類歟。 且自重黎絕,地天通,人鬼始分。 禹鑄鼎象物,其政益備矣。 後世奸巫鬼師,乃使之瀆亂常經,其咎尚誰執哉? 雖然,吉巫之術狡矣,而卒被鬼所殺。 人禍天刑,終不可逭,為惡者盍少知懼乎? 抑剛正若王生,鬼不敢害之,反敬畏之,是知君子挺立天地間,仰不愧也,俯不怍也,妖得而侮諸? 奈之何棄君子而弗學者眾也,悲夫! 【元故廬陵周府君墓碣銘(有序)】濂校文南宮,獲讀江右周子諒所對策,燁燁有奇策,因拔置前列。 未幾,子諒擢進士第,主事起曹,日與之周旋,乃出古文辭相示。 予復愛其峻潔而雋永,竊意淵源之來,必有所自。 已而,子諒奉廬陵教授李處敬狀,請銘其先府君之墓,於是又信其家學相承之懿,雖不能文,憫其美之弗章也,庸因狀之所述而列之。 府君諱鼎,字仲恒,姓周氏。 其先自安成徙廬陵,奕葉為儒。 至府君,益刻厲自奮,思趾美於前人。 每試藝鄉校,立論必超群彥右,見之者矍然自失。 府君復以場屋之業不足為,乃去從湜溪郭氏遊。 湜溪名正表,得靜春劉氏三傳端緒。 靜春,實考亭之學也。 府君因與聞伊、洛、關、閩之微旨,《六經》中有所疑滯,從橫扣擊,唯恐其弗明。 積功既久,多超特之見。 且謂《詩》分正變之說,固肇於漢儒,然而正中有變,變中有正,不可執一而求,況其體制音節,敻然不侔。 若虛心玩之,策書紊亂,了然可見,必各從其類,然後可辨世道升降之由。 其詩雖非盛時之作,其人既賢,其音猶近於古,必附《小》《大雅》之正者,勸懲之義,庶有托焉。 先王以禮樂化成天下,而於詩之用見之,其效至於協和人神之應,非空言比也。 府君之名,自是絕出,四方,執經問難者,戶外之屨恒滿。 府君坐皋比,為敷繹性名之說,析其顯微,約其異同,往往神怡心醉而去。 年逾四十,出遊江漢間。 同里范君彙方提舉江西儒學,延致府君為豫章學者師。 其劍舄奔湊,如家居時。 東南良二千石,多名公卿,出受承宣之寄,欲猗府君以為重,玄釐束帛,交致於門,府君皆不受。 間一往應九江之聘,既至,處以賓師之位。 亡何,復棄去。 方嶽大臣馳書與幣,請考試鄉闈,府君辭。 又舉,府君晦跡丘園。 府君庋其文高閣,漫若不復省。 當是時,天下承平,士大夫恥及邊事,府君獨憂之,力言四海大勢,日趨於亂,一夫操戈而起,則江南無駐足之地,此正可慟哭之時,奈何肉食者不知慮邪? 遂著濟時十二策,及戰守之書數千言,將走闕下獻之。 或指府君為狂,府君笑曰:「吾非狂,吾言後當驗耳。」瀕行,思母夫人春秋高,遂止。 後五年辛卯,汝、穎兵動,江南受禍最酷,一一如府君言。 南昌學徒因乞府君策,上之中書,亦授九品官以歸。 初,府君嘗出應鄉書,不肯少貶以就繩墨,故不得志於有司。 及赴部使者私試,輒在首選。 評文者,虞文靖公也,甚加器重,且有「安得起成周樂工,共論斯文」之歎。 府君言禮樂之化,有契虞公意,故不覺慕詠之深也。 不幸年甫五十又八,竟以一疾不起,實至正乙未十月十六日也,天乎命邪! 府君之先曰世德,生甫三歲,其父汝正求兄漢中,不知所終。 其母彭氏,年未三十,以節自守,至九十一而亡。 世德生天和、天成,皆以通經為人師,有不遠千里而就學者。 天成生浩,能讀父書,《尚書禹貢》、《洪範》,嘗重正其訛舛。 其於《春秋》,則盡黜三傳,而獨溯求孔子之旨。 人尊之,稱為鐵石先生。 天和生冕,蚤以推擇為郡曹掾,遷海北憲史,著廉直聲,則府君之父也。 妣郭氏,湜溪從女弟,婦道母儀,兩無所愧。 配室李氏,繼室李氏、王氏。 子男子三:長恂,蚤世;次愷,即子諒,今以字行,承事郎工部主事;次孜。 子女子二,歸郭遲、郭經,皆先卒。 孫男一,圓。 女二。 以某年月,葬府君於里之楊梅原。 堪輿家謂非吉兆,又改葬於屏山之麓,實洪武四年正月之甲申也。 府君天資純孝,憲史君歿於廣東,府君奉柩舟東還,水陸數千里,冒岩壑之險,絕濤瀨之危,每涕泣呼天,卒賴以濟,類有物陰相之者。 為人俊爽負氣節,長身美髯,昂然玉立,蓋偉丈夫也。 賓朋滿座,尤喜論史,或觸其辭鋒,上下古今,蟬聯不能休,復曰,「如此則治,否則亂。 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性嗜古文,一洗宋季刻削纖弱之弊,委蛇曲折,各極其事情。 《六經》皆有論著,未及完,獨《詩經辨正》若干卷,藏於家。 詩文曰《貞一稿》者又若干卷,傳學者,其孟子、管子、商鞅諸論為最偉云。 濂聞王文憲公每疑秦火之餘,《詩》多錯簡,今世所傳,決非孔子所刪之舊,欲厘正之,有志未就而亡。 府君之生,未嘗與王公同時,又未嘗習聞其論說,而其所見若合符節,雖曰卓識逾常人遠甚,而至理之在人心者,終不可誣也。 昔者,歐陽氏頗疑於《河圖》、《洛書》,始亦自信其獨見,既而得衡山廖偁《朱陵編》觀之,其說絕與之類,故為序其書,於心之同者屢致意焉。 夫《圖》、《書》者,本無可議,尚以涉於神怪而非之,況《詩》之音節體制不可強同,辨而正焉,方謂有功於經。 學者溺於久習之傳,反嘩然而疑之,抑亦過矣。 王公已不可作,謹列府君之行,銘諸墓門,用以慰夫九泉之下,使知死雖未久,猶有識其心者,則夫千百世之遠未必無其人,餘蓋不足恨也。 銘曰:秦火之烈,《六經》中絕,我心傷兮。 汗簡散落,後先參錯,乃理之常兮。 廬陵有儒,世守經佘,有燁其芒兮。 疊矩重規,擿幽發微,無晦不明兮。 伊君斯繼,益衍弗墜,其出愈邛兮。 閩南之學,日星昭灼,我知其方兮。 察體審音,載詠載吟,別類分章兮。 勢或犬牙,正變紛,大瀦失防兮。 詩用斯著,禮明樂備,王道孔昌兮。 其學之煒,有聲四起,衿佩瑲瑲兮。 濡嚌聖謨,敷繹道樞,孰敢弗[B194]兮。 譬如衢尊,飲者欲奔,何用不臧兮。 卓爾先見,即知治亂,覆謂為狂兮。 材不時用,道則彌重,孰短孰長兮。 學有子傳,吐辭淵然,五色焜煌兮。 八尺之塋,有山列屏,千載其藏兮。 【故龍南一峰先生鍾府君墓碣銘(有序)】府君諱柔,字元剛,姓鍾氏,其系出於魏侍中繇。 繇之十代孫紹京,字可大,事親孝,自為童時,凡得瓜果,必先進,最工書,人號為「小鍾」,蓋以繇為「大鍾」也。 嘗直鳳閣,後從唐元宗平內難,拜中書侍郎,始居贛。 其諸孫曰某,遊宦龍南,復為龍南人。 傳至諱伷、字少遊者,擢元豐五年進士第,歷二廣轉運使,以功烈聞。 性尤至孝,父歿,哀慟擗踴,聲不絕於口,群烏助之哀鳴,人為建感烏堂。 府君則其裔孫也。 曾祖淳,祖德賢,皆抱道潛耀以自樂。 父克俊,在宋之季,補國學上舍生。 聞三宮北遷,糾集義旅為勤王之舉。 勢既不可為,乃登贛之馬祖岩,遙望中原,白雲渺彌而翠華不可復見,悲歌激烈,聞者涕下。 已而痛憤益深,誓不食元之粟,賦詩壹章,有「自許有身埋漢土,終憐無淚哭秦庭」之句,遂赴龍頭江而死。 其忠義之志,蓋然云。 府君生甫一歲,宋初改物,兵燹猶未息,祖母吳氏與其母劉夫人,挾之走南雄,艱難險阻,莫不備歷。 府君幸既長,俾歸從鄉先達雷州推官劉公震遊,夫人月自程督之。 府君性既穎拔,復知以紹述為事,昧爽即興,挾冊映簷光而讀,至夜漏下二十刻亦弗休。 由是融貫於經子史集諸家,握筆為決科之文,頃刻千餘言,長風驅濤,而雷電與之相後先也。 夫人喜曰:「吾有子如是,吾夫子為不亡矣。」夫人或與府君語及龍頭江事,府君輒長號弗輟,幾欲無生。 及祖母與夫人相繼而逝,府君竭誠於葬祭之禮,觀者咸曰,鍾氏世有孝子,感烏堂之作,不得專美於前矣。 府君初娶田州判官淩君昌任之女,生一子而卒。 興寧尹馬君良,奇府君之為人,復以女妻之,遂同之官。 凡馬君之善政,所以鋤奸扶懦、滌冤疏滯者,皆府君有以發之。 廣東帥閫及海北廉訪使者,聞府君學行之懿,交薦之,署為雷州路學正。 府君以海濱非久處之地,力辭而歸。 下簾講授,從者數百人,咸共推尊之,號曰一峰先生云。 府君儀觀偉然,終日正襟危坐,人莫能窺其際,晚益刊落英華,窮極根柢。 所居僅蔽風雨,所入僅足膋粥,而處之怡然。 至於赴人之急,雖蹈水火有不暇顧者,君子尤稱之。 府君生於至元丁亥正月某甲子,歿於重紀至元辛巳十月某甲子,得壽僅五十又五。 瀕卒,無他言,唯屬子力學厲行,毋墜家聲而已。 所著書有《諸經纂說》、《易書詩衍義》、《弊帚集》若干卷,藏於家。 府君凡三娶,初淩氏生一子,即恕,字以行,至正癸巳鄉貢進士,署濂溪書院山長,不赴。 次馮氏,無子。 次淩氏,生二女,一早世,一適淩德祥。 孫男三人,曰肅、曰緝、曰熙。 女一人,適某。 曾孫女二人,尚幼。 府君之卒也,葬於龍山之南。 洪武庚戌秋八月某甲子,再遷於仙女湖之西,與淩氏合葬焉,實縣南之五里也。 惟府君生於忠孝之門,耳濡目染,已能立乎其大者,及求諸《六經》,驗諸躬行,所見益真切,所獲益粹凝,雖不見用於時,而弟子從之者皆知所謂孝悌忠信,其有功名教甚多,是亦為政也。 中州君子,恒言虔南為遐荒之地,賢才鮮少。 有若府君者,其裔胄之悠久,家學之盛著,文行之隆蔚,初亦何減於中州? 人之好論議往往如是,是重可歎也。 因按鄱陽董先生之狀,大書以銘府君之墓,庶幾白府君潛德於遠邇。 虔南之士讀余文者,亦當有所奮勵而興起焉。 銘曰:美人之班班乎而,忠信以為冠乎而。 佩純知而鞶華文乎而,光彩之如乎而。 長才詘而弗信乎而,陳政而屏奸乎而,柔之立而強之刓乎而。 皋比設而師道尊乎而,反澆涼而為龐惇乎而。 一鄉之善士,質其玉溫乎而。 岐有鳴鳳,魯有祥麟禹而。 天之生賢,無方何暢,復何屯乎而。 勒銘墓門乎而,庶昭昭其永聞乎而。 【承事郎彰州府彰浦縣知縣張府君新墓碣銘(有序)】張之為著姓,尚矣。 自軒轅第五子青陽生揮為弓正,觀弧星始製弓矢,因姓張氏。 歷代以來,勳賢軒冕,未嘗乏人。 其居饒之德興吳闡里者,諱鵬,仕唐為節度使。 至五季時,子孫猶授節鉞。 宋天聖中,龍圖閣直學士燾,嘗同文潞公諸賢,為洛社耆英之會。 暨還饒,見旁縣安人有山名若嶺,林樾蒼潤,靈氣回合,因移居其下。 五世孫一清,中特科進士第一。 與同邑湯文清公最相友善,推究經傳,反覆詰難,必得肯綮乃已。 自時厥後,族日以蕃,讀書之聲琅琅乎西東,擢上第者凡十,預薦送者二十又七,薦紳以為榮。 一清若干傳,至宣義郎某。 宣義生某,舉進士,上南宮,歷斥時政之弊,有忤執政,遂下第。 某生英,肥遁終身,飲水著書以自樂,有《春秋屬辭》若干卷藏於家。 英之兄國學上舍某,當宋籙將訖,帥安仁義師,從謝枋得勤王。 及戰敗,家遂為墟。 英子禹受,方在幼,最號孤貧。 後能遵廢舉之術,大振其宗,田貨悉逾於前人。 初無嗣,育仲兄某之子璵為後。 年四十七,始生府君。 府君諱理,字玉文。 十歲通經史,十五能屬文。 父悅曰:吾宗書種弗絕矣。 為築義湖精舍於室之南偏,聘明經老生為師。 遐邇之士,鼓篋而來,咸食飲之。 由是遊從者日眾,而府君聞見益廣。 縣令長嘉之,旌其里曰「儒賢」云。 府君以累世科名,欲起而踵其後,復往從廬陵王君充耘習為程試之學。 較藝江浙鄉闈,不中。 遂學詩於翰林學士承旨張公翥。 張公見府君襟度衝曠,深器之,悉授以詩家之法,府君寤寐不忘。 虞文靖公集覽其所賦,擊節歎賞不少置。 至正壬辰,蘄黃妖寇相挻為亂,破饒州。 已而安仁繼陷,殺戮到雞犬,府君攜家避去臨川。 時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公、江西行省丞相亦憐直班公,屯兵信之弋陽,營壘相望。 府君遣張世英請檄起兵,遂同弟彖間道歸安仁。 聞外孫陳政養甲士三百以自衛,府君召政與計事。 命伏兵於戶內,椎牛釃酒,誘偽帥二十四人醉飲於庭,縛送於官,斬之。 復諭其部曲曰:「爾帥已成擒,即宜改圖,稍緩成菹醢矣。」眾翕然歸,乃研墨汁署其衣,曰「興安義兵」。 二日之間,得健兒四千。 金溪白砂盜周謙入境鈔掠,府君命彖將健兒往逐,斬首數百。 尋殲之,白砂盜平。 丞相出兵平饒,號一十萬,至貴溪。 彖以兵迎,一鼓而安仁復,彖受命攝縣事。 偽將軍彭浩擁七萬眾,逼丞相於團湖。 丞相兵欲退,彖部騎卒執麾前驅,丞相遽下令出戰,浩大敗,斬首三萬級,積屍如山。 彖導丞相前進,復饒州。 軍士乏食,且重以疫癘,府君率縣大姓,輸糧一萬二千斛散之。 時寇盜充斥,南通閩,比適燕,唯安仁為便,使者乘傳而來,絡繹不絕,皆仰給府君,家為之貧。 江西劇盜黃濂舉猖獗不可制,左丞火你赤公檄彖共平之。 府君授彖計,焚其窟穴。 賊遁去,別據岩險為拒守,設伏於道。 彖乘勝深入,賊突起而蹴之,彖力鬥而歿。 府君失聲哭曰:「折吾右臂矣。 吾當上告方伯以復爾仇,下命介子以奉爾祀,庶幾盡吾心爾。」遂急攻廉舉。 廉舉懼,別降江西行中書。 未幾復叛,府君與王伯美夾攻,大敗之,殺其兄廉靖。 廉舉夜走菘溪,吳友文械送府君,獻諸幕府,屍於市,且求殺彖者五人烹之,而以中子為彖後。 裏歲儉,人多相食。 府君移粟以振,仍禁山谷氓勿出鈔道,商賈懋遷如承平時。 四方辟地者三百餘家,皆依府君以為安。 五年之間,號為小康。 辛丑歲八月,天兵取九江。 九江與於江連,府君知天命有所屬,往讚其守臣王公漙,以全城內附。 皇上召府君至南京,擢知徽州黟縣事。 黟在萬山中,自近代來,高陵巨壑皆有賦,民不堪命。 會部使者至,府君力陳之,言與淚俱。 使者以其事聞。 下營田司核實,惟田輸糧,餘皆置不問,黟民得以少舒。 秩滿,改知漳州漳浦縣。 及行,民爭擁馬,垂泣而送之。 漳浦接連溪洞,民善亂。 舊於其地置汀、漳屯田萬戶府,及入職方,詔徵屯田軍赴京,萬戶吳世榮遂叛。 府君集民兵攻世榮,戮之。 具上奏中朝,免其徵。 海寇林仲明、鄭惟明、鄭君長,恃能出入海濤,先後為背叛。 漳州衛兵雖嘗剪除,而渠魁逸,不可捕。 府君悉用謀致之,磔裂以徇,民畏威不復敢為亂。 俗尚妖術,咒物食人,久則成形於腹中,物動人輒死,云役其魂為奴。 府君廉知之,毀其淫祠數十區,其害遂熄。 邑多良田,其堤防為潮水所齧,鞠為草萊之區。 府君修築之,百里之間,皆化為沃壤。 土豪羅、季二族,黨與甚眾,恒持官府短長。 府君徒其家遠方,事始帖帖。 府君且謂,蠻夷不知禮義,無善教以牖其良心爾。 乃為修學聘師,集子弟而誨飭之。 三年之間,政教大洽。 府知事孫希顏嘗有求而弗獲,及以贓墨敗,誣府君以白金百二十銖為贄。 刑曹逮府君,坐以不宜與。 事已釋,將趣裝南還,忽遘心疾,恒怦怦若弦,目不暇瞑,遂卒。 實主於江寧欒氏,其時則洪武五年三月五日壬子也。 年五十九。 同門友夏君通為稱貸襲斂,以某月日權厝於聚寶山。 府君娶臨州王氏,出荊國文公之後,吉水州判官某之孫女也,先七年卒。 子男尚德。 次九德,即為彖後者。 次報德。 女常德,適臨川許觀。 孫男三人,桐、木、東。 府君天性孝友,父病亟,夙夜籲天,祈以身代,仍刲股和藥以進,疾乃瘳。 後二年卒。 事兄璵,唯恐弗獲其歡心。 然操履剛介,不諧於流俗,而非義之財,絲髮不取,故居官之日,命其子負販以自給。 及其歿也,橐無一錢,識者頗哀焉。 濂為左史時,見府君清溪上,府君方以意氣自豪,醉墨淋漓,有鸞蹌鳳翥之勢,頗異其為人,自是數與之遊。 暨別去為縣,聲跡不相聞者六七年,遇與府君交者輒詢之,皆不能道其詳。 今年夏,忽有哀絰踵門者,則府君之子尚德也。 驚而問焉,府君死且殯已逾月矣。 嗟夫,十數年來,朋舊凋落殆盡,如府君康強者,亦復棄去人間世,則夫沉酣聲利自恃以為久長者,果何如也? 因為泣下數行。 既而尚德將奉柩歸故鄉,以某月日葬於某山之原,持夏君所狀群行,請為文勒墓上。 濂,府君之友也,不為之銘,孰宜為之銘? 銘曰:維其文,五色絪縕,揚葩而吐芬。 維其武,扼彼妖旅,退縮莫予侮。 維才孔臧,曷施弗良。 維邑之試,變劇如易。 維澤之滂然,維民之龐然。 維聲之鏘然,維神之難言。 胡不求其延? 籲嗟乎賢,籲嗟乎賢。 【曾學士文集序】翰林直學士臨川曾先生既歿,其子中衛經歷仰,發其平日所著《望周山》、《金石齋》、《青華》、《閩海》、《昭回》、《從政》、《丙午》、《居賢前後編》,凡九稿,及《逾海》、《逾遼》二志,通類為若干卷,介其同年進士雷燧,徵濂序其首。 濂時竊祿詞林,修史事嚴,雖諾之而未暇為。 後三年,仰之弟儕,復走南京,申前請為尤切。 濂將焉辭? 惟曾氏出於郕國公,自都鄉侯據南徙,代有顯人。 至於文定公鞏、文肅公布、文昭公肇,起於南豐,遂以文章名天下。 文定之制,熛鷙奔放,雄渾瑰偉。 文昭之作,簡嚴平實,溫潤雅馴,最為學者之所同慕,不翅景星之與卿雲。 而文肅之子司農少卿紆,固守家法,亦以辭章稱。 君子謂如魯殿秦碑,見者珍惜,自可孤行於二公之後。 司農從孫季狸,蚤從呂居仁、徐師川遊,又能大肆於文,其文言質而義正,乾道、淳熙間,群公多畏敬之。 自時厥後,作者繼軌,要不可以一二數。 嗚呼,何南豐曾氏之多賢哉! 先生之裔,分自南豐,父祖皆宋進士,書詩之業,遠有端緒。 先生既承家庭之訓,又出從元夫巨儒遊,鑽研《六經》,孳孳唯恐弗力。 聞吳文正公講道華蓋山,裹糧往叩之,胸中疑難,一旦冰釋。 自是達之於文,奮迅馳騁,皆足以如其志。 至正辛巳,嘗舉於鄉。 明年試禮部,報罷,當路惜之。 連薦為校官,皆不赴。 後十四年甲午,始擢進士第,助教國子,修撰翰林,出任江西行省郎官,入成均為丞,遂升司業,進詳定副使,拜監察御史。 已而復為副使,改今官而歿。 先生名位既顯,海內求文者接踵而至,凡得片言隻簡,不翅拱璧之貴。 蓋先生之文刻意以文定公為師,故其駿發淵奧,黼藻休烈,起伏斂縱,風神自遠。 王良執御,節以和鑾而驅馳蟻封也。 朱弦疏越,大音希聲而一唱三歎也。 濤起阜湧,飆行雲流,力有餘而氣不竭也。 擅一代之英名,作四方之楷則,先生其有之矣。 濂也不敏,幸識先生於建鄴,欲以古文辭就正焉,而先生亡矣。 故因仰之求文,歷序南豐曾氏世學相仍之盛,書於首簡。 使讀之者,知先生無忝前人,則為先生之子若孫必將感激奮勵,期無愧於先生者矣。 先生名堅,子白其字也。 剛明正直,政事多可書,已見其姻家危公素所撰墓銘,茲不書。 【皇明雅頌序】《皇明雅頌》者,鄱陽劉仔肩之所集也。 其曰「雅頌」者何? 雅者燕饗朝會之樂歌,頌則美盛德、告成功於神明者也。 今詩之體與雅、頌不同矣,猶襲其名者何? 體不同也,而曰賦,曰比,曰興者,其有不同乎? 同矣而謂體不同者何? 時有古今也。 時有古今也奈何? 今不得為古,猶古不能為今也。 今古雖不同,人情之發也,人聲之宣也,人文之成也,則同而已矣。 然則曷為謂之同? 江河沼沚有不同也,水則同。 陵巒岡阜有不同也,土則同。 人動乎物有不同也,感則同。 趨其同而舍其異,是之謂大同。 曷為知其為大同? 期歸於道焉爾。 歸於道焉爾者何? 世之治,聲之和也。 聲之和也奈何? 天聲和於上,地聲和於下,人聲和於中,則體信達順至矣。 體信達順其亦有應乎? 曰有,三秀榮,朱雀見,龜龍出,騶虞至,嘉禾生,何往而非應也。 應則烏可已也? 烏可已,則有作為雅頌,被之弦歌,薦之郊廟者矣。 是集之作,其殆權輿者歟? 【觀世音菩薩畫像讚】梵稱阿縛盧枳伐羅,唐言觀世音也。 其觀世音菩薩,與南閻浮提眾生,有大因緣。 凡眾生有急難者,一稱菩薩名號,皆得解脫。 凡諸所求,亦復如是。 是故奉其像者,十室而九,各出巧思,莊嚴妙相。 永嘉林一清為上原尹,治政之餘,稽首參禮,用清淨毫畫東大瀛海,水勢噴湧,傍有磐石。 菩薩見天人相,翹其一足,坐彼石上。 護法大神身被寶鎧,駢立於左。 善財童子乘蓮葉舟,合爪遙禮,自右而至。 其上日輪正照,雲氣杳漫。 其下龍女持珠,仰首而獻。 品物咸秩,觀者動容,如親見菩薩於補怛洛迦山也。 比丘似桂,乃孚中信公之上足也,耽嗜般若,如飲醍醐,以濂信向佛乘,持像請讚。 濂觀一清運筆,皆有所表見,非徒為虛飾而已。 中繪菩薩現大悲相,表慈憫眾生故。 在大瀛海中,表香水法界故。 日輪正照,表本性圓明故。 雲影交重,表塵沙無盡故。 大神威嚴,表降伏魔軍故。 善財瞻禮,表正信不回故。 龍女獻寶,表地無所愛故。 惟觀此像者,目擊道存,不以像視像,而以法視像,瞻禮之頃,三十七道品一時證入,八萬四千塵勞門悉皆降伏。 則是像者,其於進道亦不為無所助也。 胡跪作禮而說讚曰:稽首大士天人師,神通變現於一切。 尋聲救我眾生苦,是則名為觀世音。 大東瀛海洛迦山,岩洞時時發光彩,示以澎湃海潮音。 或因音聲而入者,即得見佛了無二。 有一宰官施善巧,能以繪畫作佛事。 大士寶相毫端現,翹足而坐衣褊A2。 慈容顒顒屹不動,紅光下照日正中,雲影交加無盡藏。 善財南詢遽作禮,腳踏蓮花以為舟。 龍女持珠向空獻,種種皆為法歡喜。 上有威神金剛王,護持佛法極嚴猛。 我知大士無形相,有相當與虛空等。 虛空廓落遍十方,胎卵濕化皆含攝。 以至河沙諸品類,一一皆於相中現,中求一發不可得。 願執須彌以為毫,舒卷六合以為紙,畫此無邊相好身。 大地眾生眼皆見,見者人人皆作佛,百千劫罪悉消除。 不許役役從外求,一彈指頃皆究竟。 【陳氏譜圖記】越之陳氏,其先出自穎州。 一遷於光之固始,再遷於泉之南安。 傳若干世,有諱如瑰者,生宋光祿卿舜華。 光祿生太常少卿知信州侁,三遷於越州府山新河之濱。 大常生朝散大夫彥弼。 朝散生七子,知同安監丱,定遠知縣,國子司業諲,餘則讜、訓、柔中,季亡其名。 同安生文林郎仲錫。 定遠生四子,仲彝、仲粹、仲寬、仲賓,仲賓魏王府記室。 讜生宗正寺簿大顯。 司業生四子,大中、大成。 大中,大理寺簿。 長與季亡其名。 訓生二子,名亡。 柔中及季,其後無所聞。 文林生恪。 自恪而下,子孫富多,今不可復知。 大理生宗正寺博士頌。 頌亦生七子,太學上舍嗣慶,文林郎一新,龍圖閣直學士知衢州又新,次則艮、柔、蟾、晉,多亡嗣。 一新生二子,麒、麟。 麟,為艮之後。 麒,左宣教郎,生德星、德元。 德元,為麟之後。 德星生二子,元市舶都目克和,及勝之。 勝之復為德元後。 都目生五子,源、敬、復、升、瑞。 敬仕於國朝,福建行省員外郎,升金華縣學教諭。 勝之生四子,仁、遜、貞、禮。 自時厥後,源生傑、烈。 敬生煦,吳府伴讀。 煦復生默。 升生熊、烝。 仁生燠、燁、焴。 遜生爟。 其繁且行,蓋未可量也。 予竊聞之,自受姓命氏以來,孰非神明之胄? 稽諸載籍,煥然可睹,傳世稍遠,往往浸非其舊,而降為皂隸者有之。 世德之傳,固不可謂無人,其衰微不振者,抑亦多矣。 有如陳氏,自宋以來,擢進士第者先後相望,功業顯融,名著當世。 逮至於今,而其流風遺澤,尚有衍而無替,不亦盛哉! 光祿十一世孫曰敬與升,咸與予交。 而敬之子煦,復來受經,遂以譜圖記為屬。 予因效史傳世表序著之。 而不敢上溯其本源者,蓋氏族之學,難言久矣。 析支分裔,唯唐為最盛,而國姓無定論。 林寶作《元和姓纂》,而自姓不知所由來,今人類能非之。 予記譜如瑰之上,不欲妄加攀附,誠懼後來者相非,亦猶今人之非前人也。 繼今而往,陳氏子孫,當代加纂修而弗墜,庶幾其事核,其言真,而不昧於《春秋》傳信之義云。 【浦江戴府君墓誌銘】濂弱齡時,師事淵穎先生吳公於浦陽江上。 先生素有林泉之思,以五泄七十二峰之勝,特往遊焉,時某實侍杖屨之側。 未至五泄二十里,日將莫,乃抵戴府君之居宿焉。 府君大布冠衣,風神峻潔,超然有前代遺風。 設筵以饗先生,直至夜分,四座皆摧竭不能支,府君危坐,肩背竦直,曾無動搖意。 濂竊異之,因質於先生。 先生曰:府君之行,可稱譽者甚眾,姑與爾一二言之。 當德祐丙子之變,惡少年相挻而起,執白梃暮夜擊傷民,咸不能自保。 府君用計安之,卒能養厥父母無他虞。 府君往遊浙水西,或妄言府君道卒,母夫人朱氏哭之喪明。 府君還,念母不置,夜露禱於天,摘木葉曰冬青者,浸水舐之,期年目復明,人以為孝感所致。 朱氏既歿,其繼母傅氏生子惠,方秉為政,府君漫若不及知,凡資產一聽惠所取,弗與之較。 惠與鄉井不相能,人欲求隙加害,府君資其遠仕閩嶠避之。 貧民有貸錢不能償者,府君出質劑悉焚去。 姻族之無以自存者,生使其能養、歿使其自藏,汲汲如不足。 從祖母盛氏、張氏,各生子而寡居,府君養事之盡禮,以全其節。 其子先長,悉稽前人土田均予之。 此事尤卓異於人人者。 濂聞已竊謹識之。 後三年,應書鄉闈,識府君之子性中,遂與性中定交。 又十年,性中之子灝,從濂學經於郡庠。 濂一一叩之,其事皆如先生言,則府君歿已久矣。 今年春,濂有千里之役,性中要濂於道,且泣且言曰:「知先人之詳者,莫過於吾子,吾子倘不銘之,孰宜銘之?」濂不敢辭。 府君姓戴氏,諱呈,字君玉,世為婺之浦江人。 曾祖某,祖某,父子道。 府君享年八十有四,咸淳丁卯某月日生,至正庚寅某月日卒,以某月日葬於止戴宅之原。 先配許氏,生長明。 再配薛氏,無嗣。 三配李氏,生從善、思誠、性中、用和。 孫男灝、某、某。 嗚呼,若府君者,可謂一鄉之善士哉! 為之銘曰:其生也全,其歿也安。 君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請視斯阡。 (以上明正德間刻本《宋學士文集》卷十二) 发布时间:2025-05-08 14:16:32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79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