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第七章 不期而遇 内容: 第二天早上,维还没醒,凯丽轻手轻脚溜出屋子,急匆匆来到马厩。 杰夫克龙比,这位塔里城的铁匠,刚好从他那辆小马车上跳下来。 哦,肖恩小姐。 他脱下帽子,拿在手里,用那从来都是黑乎乎的手指捏搓着,我就是来看看你。 听说你昨天摔了一跤。 没事儿,杰夫。 凯丽脸上带着微笑。 我觉得我对这件事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肖恩小姐,铁匠说,你的马夫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马的右前掌差点掉下来。 昨天早上是我亲手给这匹小母马钉的掌,我不明白怎么会好啦,杰夫,这不是你的错。 忘了这件事吧。 不过我想看一眼那马掌,肖恩小姐。 这么点小事太让你操心啦! 肯定是大亨的右前蹄卡进了埋在土里看不见的石头缝里,当时它又跑得那么快,蹄铁这么一拧,就差点给拧下来了。 哦,铁匠说,我不愿意让你觉得是因为我干活不小心,肖恩小姐。 你没事儿吧? 完全正常,一点事都没有,杰夫。 真为那小母马难过。 那马绝对是上品是的,杰夫。 铁匠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把它杀了? 我本来还想它会挺过来的,可怜的小家伙,会好起来的皮肯斯大夫告诉我,说加拿大有一位兽医,据说他能给马接好断腿。 说他用新的方法让马腿痊愈,而且最后能恢复得跟没断过的好腿一样。 所以,今天我就要把大亨运到那边去。 那铁匠听了,高兴地把两根油乎乎的手指贴到眉边,又一下子甩开,然后连连地晃着脑袋。 凯丽走进马厩。 那小母马躺卧在软软的稻草上,它断了的前腿已经被一副夹板临时固定住了。 这儿当地的兽医皮肯斯,把它另外三条腿,也从蹄子一直到膝关节以上,都垫上东西,然后用纱布裹好了。 大亨那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露出忧郁的、闷闷不快的神态。 它怎么样? 凯丽问那马夫。 一般吧,小姐。 倒是没怎么太踢腾。 皮肯斯医生今天早上又来了,给它吃了一些药,让它能保持安静。 不过,我说不准它像这样能保持多久。 可怜的小宝贝儿。 凯丽跪到稻草上,抚摩着它那光滑的脖子,我已经跟纽约火车站调车场定好了车厢,让他们尽快过来。 十一点钟他们会开到塔里城侧线上等咱们。 医生说他会跟着去的,小姐。 是的,而且我要你也跟着去,亨利。 我们必须把它抢救过来。 是的,小姐。 亨利似乎不太乐观。 凯丽站起身,掸了掸膝头。 她像是很随意地问道:顺便问一问,亨利,今天早上你见到科尔小姐了吗? 唔,没有,小姐。 昨天,她把那匹巴赫斯特勋爵牵进来以后告诉过我,说她今天不骑了。 哦,科尔小姐昨天骑马了吗? 凯丽咕哝着说,什么时候,亨利? 我在路上没看见她呀。 她比你早,肖恩小姐。 科尔小姐可是个真正的骑手。 她昨天骑马回来的时候,连巴赫斯特勋爵的鞍子都是她自己卸的她不愿意让我碰那马。 不错,凯丽微笑着,她对马很热心的。 马夫的活儿她干得怎么样还不错吧? 亨利搔搔脑袋:说实话,小姐,我没看见。 她让我坐她的车进城去取东西是一种新产品的皮革皂。 我回来的时候,巴赫斯特勋爵的鞍子已经卸下来了,一切都非常好,科尔小姐也已经走了。 过了不一会儿,你们就来牵大亨和那匹公马了。 凯丽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这样说来,在那以前玛戈独自一人在马厩里。 这里有的是各式各样的工具,而她也是个有力气的女人。 对她来说,要把大亨蹄铁上大半的钉子弄松并不太难那就是玛戈! 亨利,凯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泄露心中所感,我不想让科尔小姐认为我在是啊,你知道的,就是说,认为我在检查她。 你知道女人们对这种事情会怎么感觉。 她冲他微笑着,所以别提起我曾经向你问到她的事情,好吗? 不会的,小姐,享利说,他显出不解的样子,要是你不想让我那样做,我不会的。 只是,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现在对我说的这番话,刚刚奎因先生也这样对我说过。 奎因先生? 凯丽敏感地问道,他今天早上来这儿了? 也问了你一些事情? 是的,小姐,也是问的关于科尔小姐的事。 他让我别把任何事情告诉她,也别告诉亨利不往下说了,并且显出很为难的表情。 也别告诉我,是吗? 哦是的,小姐。 我并没有想说这些,不过是说走嘴了。 亨利揣在马裤兜里的手把博给他的那张五美元的钞票攥得更紧了。 我相信你没想说这些。 那么奎因先生这会儿在哪儿? 他让我给公爵上好鞍子,他骑着顺马道走了。 凯丽溜达着走出马厩。 走了几步之后,她漫不经意似地扭头看了一眼,看看那马夫是不是还在盯着她。 一看没有,她便立刻像只母羚羊似地跑了起来。 凯丽顺着马道飞快地走着,她穿着运动鞋,走在松软的土路上倒也没什么大的声响。 这样看来他是在暗中侦察了! 他肯定已经知道她出事了! 只有一个人可能告诉他这件事,那就是玛戈。 他昨天不在这儿,不过,昨天吃晚饭以前,玛戈接了个电话,从她说话美妙的声调和卖弄风情的样子可以想象到,那打电话的人也许只能是凯丽尽力不去想到他的名字。 玛戈对着电话哼哼唧唧说了些叫他晚上回来之类的话。 她一定是晚上告诉了他这件事。 这不,他就上这儿来了。 而且是偷偷摸摸的。 凯丽已来到马道的那个转弯处,再往前面一点就是她头天早上摔出去的地方了。 她听到了公爵那颇有特点的响鼻儿,便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她闪身躲进马道旁的树林里,蹑手蹑脚地一直走到靠近大亨摔倒的地方,在屏障似的一大片树木和灌木丛后面停了下来,透过一丛越桔的叶隙向外张望。 公爵正缓缓移动着脚步,用鼻子在道边的草地和矮树丛里嗅寻着美味的草叶。 而他他正手脚并用地在马道上爬行,并且也不停地用鼻子使劲闻着,像一只警犬。 他用手掌把地面上的泥土抹平,把一些碎渣子划拉开。 他就从她旁边爬过,眼睛却一直全神贯注盯着地上。 可能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这又怎么可能呢? 对了! 他知道发生在她卧室里的那第一次企图。 没错儿。 于是,当他听说她出了事故,便马上怀疑到那也许根本不是什么事故。 要么不过凯丽不愿去想这要么就是。 这里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可能性他忽然喜出望外地大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他弓着背仔细看着地上两根拧弯了的小金属。 是另外的两枚蹄钉他找到了。 他一跳而站起身来,并多疑地朝四下里扫望一遍。 凯丽缩紧了身子猫着。 然后他把那两枚钉子放进衣服口袋,跃上公爵,朝马厩方向飞奔而去。 要么就是凯丽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慢从灌木丛里走出来。 要么就是他知道这不是事故。 要么就是他是玛戈的同伙,所以这么一大早就偷偷榴到这儿来,想找到那几枚能够说明事实真相的拧弯的蹄钉,是想消灭想消灭证据! 凯丽静静地站在马道上。 这不大可能吧。 他应该不会那样的不过他跟玛戈那么亲密,就像对,那样如胶似漆的! 又为什么不可能同谋杀人呢? 她看到了那天早上在花园里吻了玛戈。 他俩总是形影不离。 他们还老是在一起咬耳朵。 他们常常溜到阴暗的角落里,一待就是好久然后再出来的时候,玛戈总是露出刚刚饱餐一顿的母老虎似的心满意足的表情,一个劲儿地咕咕噜噜,还手舞足蹈;原本白白的面颊由于心里激动而透着粉红;那斜睨的埃及人的眼睛还那么让人厌恶地得意洋洋地闪烁着波光。 而他呢他认为钱就是一切。 他亲口这样说过,而且当时他是出于一种在他来说一定是难得的诚实而说这话的。 凯丽觉得这也可以理解。 她也经历过那样的生活,那时候,钱对她来说也是头等重要的。 他不富裕,凯丽很清楚这一点。 看来,这事情并不见得怎么稀奇:一个穷男人,被像玛戈那样残忍而又美貌的女人所迷惑,便帮她去杀死某个凯丽大叫一声:不! 她被自己发出的声音震醒了。 她对周围环境恢复了知觉,意识到自己正孤身一人处在林木深处。 她立刻往回走。 开始还是慢慢走,后来步子越跨越大,然后是小跑,再后来便真的跑了起来。 直到最后,她像被一群猎狗紧紧追赶着的一只吓坏了的兔子,在被两旁茂密的树木如高墙一般夹着的马道上,像百米冲刺似地飞跑起来。 凯丽开着她那辆单排座的敞篷汽车,在十一点过几分钟的时候到了火车站。 她预订的那截运马的车厢已停在那边的支线上。 亨利,那马夫,正在站台上跟站长说着话。 大亨还好吗,亨利? 你把它装进车厢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吧? 它躺在那儿舒服极了,肖恩小姐。 皮肯斯医生呢? 他一会儿就来了。 离十一点五十还有一会儿呢。 别为那小母马担心,小姐。 我想我总得去跟它说声再见哪,凯丽温和地说。 不,你不用管了,亨利。 她沿着铁轨脚步沉缓地朝那段侧线走过去。 走到那截车厢跟前,她停住脚步稍待片刻,不禁皱起眉头。 车厢里有人。 她轻轻走到敞开的车厢门旁边,向车厢里一看。 又是他! 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他那宽阔的后背是不会看错的。 他蹲在大亨跟前,在这小母马左前蹄上迅速而用力地做着什么,仿佛情势所迫,不得不抓紧的样子。 车厢地板上扔着一些绷带和衬垫物。 凯丽吃惊地看着,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又要干什么了? 博满意地咕哝了一句,挺直了身子,她这才看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把小母马的左前蹄的铁掌拔下来了。 他拿着蹄铁和几颗蹄钉匆匆看了看,便把它们揣进了他宽松短上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随即他又弯下身去,把马腿的衬垫和绷带重新打好。 小母马静静地躺在那儿,他的一双大手紧张麻利地忙活着。 凯丽倚靠在车厢壁板上,心里一阵难过。 可不是吗? 玛戈肯定是把小母马左右两个前掌的蹄钉都弄松了,就是为了确保得手。 她痛苦地想道。 没有人会想到要检查左前掌,除非除非玛戈告诉他,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呢? 还不是为了要清除她的罪证! 凯丽又恢复了自我控制力。 至少她心中有数,手里还摸着一张牌呢。 他或她他们都不知道她其实已经了然于胸。 她已经把她摔的那一下当成一次事故敷衍过去了。 他们还认为她没有起什么疑心哩。 让他们这样想好了! 眼下,倒是只有这一点能够保护她了。 她先悄悄走开几步,然后再有声有响地走近车厢。 她尽力装出漫不经心的语调大声喊道:皮肯斯医生! 是你在车厢里吗? 博即刻出现在车厢门口。 哦! 你好,凯丽说,我还以为是兽医在里面呢。 你在干什么呢? 博跳到地上:我听说你出事了,所以就来关心这匹马啦? 他急促地问:你没事吧? 好极了,谢谢。 好啦。 他站在那儿,紧皱着眉头,我想我得先走一步了。 希望小母马能治好。 他迈着大步走了。 她并不回头目送他,而是跨进车厢,再从车厢里向外看着。 他正在车站房子的那一边踱来踱去就在她的汽车的旁边! 她跟大亨不止十遍地道了再见。 最后,亨利和皮肯斯医生都到了。 他们似乎觉得,她说了那些放心不下的话,都是因为她对那小母马太过于担忧了,而他们则不住地劝她放心,保证大亨会完全好起来的。 终于,到了十一点五十分,她不得不出了车厢。 不过,她还是站在那儿,一直看着那节车厢与那列北上的火车对接。 火车起动了,再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儿了,她便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站台走去,并努力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唔,你还在这儿啊? 她说,我还以为他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凯丽! 听我说你弄疼我了! 你知道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用低沉而又匆促的语气说道,你必须放开我,凯丽气喘吁吁地说道。 她使劲扭动着挣脱了他的把握,并且给了他一巴掌,很重的一巴掌,打在他满是胡茬子的青色的脸颊上。 几个星期以来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可悲的狂暴举动中得到了宣泄,你习惯了粗暴地对待女人,这我不怀疑,她喊叫着说,不过那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粗暴地对待我! 奇特的是,他说话的声调却显得很柔和:凯丽,我只是想来提醒你要当心。 没别的。 当心? 是当心。 他想要她当心! 他挂念和关心着她呢,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在她经受了那么多的恐惧之后,这个奇迹的降临,让凯丽心中充满了喜悦。 这么说,她原先想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根本也不是玛戈的帮凶! 我要说的是,他继续说着,然而,他说话时含有某种轻蔑意味的语气,又抑制、以至扑灭了她心里刚刚萌发的喜悦之情,你已经走上了一条见鬼的路,会陷入麻烦的。 你这个惹麻烦的家伙! 凯丽跳进她的敞篷车,轰地一下子开走了。 她没有看到他沮丧地垂下了肩膀,他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更深了。 她开车进了城。 得到警察的许可,她买了一把左轮手枪,感觉到某种邪恶的惬意。 那是一把做工精美、手柄上镶有珍珠的22口径的左轮枪,子弹光滑润泽,闪着致命的杀气。 发布时间:2025-05-14 14:04:23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90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