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变量人 内容: 一安全专员莱因哈特迅速爬上楼前的台阶,进入议会大厦。 议会警卫迅速让到一边。 莱因哈特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里面满是嗡嗡作响的大型计算机。 他神情专注,双眼因激动而闪闪发光,紧紧盯着中央SRB计算机,研究上面的数字。 上个季度,数据直线增长。 实验室负责人卡普兰说。 他骄傲地咧嘴一笑,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情况不错,专员。 我们的确正在追上他们。 莱因哈特反驳道,但还是太慢了。 我们必须超过他们而且要尽快。 卡普兰像打开了话匣一般滔滔不绝,我们设计出新的进攻武器,他们则用改进的防御措施迎战。 但实际上这只是徒劳! 双方都在改进,但无论是我们还是半人马座,都无法停下设计,留出足够长的时间来稳定产量。 这种情况会结束的。 莱因哈特冷冷地说,只要地球能制造出一种半人马座无法防御的武器。 每一种武器都有相应的防御措施。 武器被设计出来,被敌方攻克,然后立即淘汰。 没有什么能持续足够长的时间我们能指望的只有时间差。 莱因哈特恼火地打断他,灰色的双眼紧紧盯住实验室负责人。 卡普兰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 我们设计出进攻手段和他们研发出反击措施之间的时间差,不断变化的时间差。 他朝着SRB计算机的大型存储体不耐烦地一挥手,你也很清楚。 此时此刻,2136年5月7日上午9:30,SRB计算机统计出的比率是17∶21,半人马座占优。 综合了所有的因素后,概率显示半人马座比邻星能够成功击退地球人。 SRB计算机基于所有已知信息得出这个比率,这些庞大的数据从太阳系和半人马座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地涌入,最终形成一个简明扼要的结论。 17∶21,半人马座占优,但一个月之前,比率还是差距更大的18∶24。 情况正逐渐好转,虽然缓慢,但很稳定。 半人马座比地球更加古老,不再那么强健有力,已经跟不上地球的技术发展速度。 地球正在赶超。 如果现在开战,莱因哈特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会输。 这会儿还不到冒险进攻的时候。 他英俊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无情的冷笑,五官看上去像是一个冷酷的面具,但胜率正向我们靠近。 我们设计的进攻武器正在逐渐赶超他们的防御能力。 希望战斗能够即刻打响,卡普兰表示同意,我们都等不及了,这该死的等待凭着直觉,莱因哈特知道,战争一触即发。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那是所谓的杀伐之气。 他离开SRB所在的房间,沿着走廊匆匆走向位于安全部侧楼他自己防卫森严的办公室。 用不了多久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命运之神冲着他的脖子吹来的热乎乎的气息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感觉。 他薄薄的嘴唇挂上一丝缺乏幽默感的微笑,一排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与古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感觉很好,没错。 毕竟,他为此努力了那么长时间。 第一次接触发生在一百年前,半人马座比邻星前哨和探索宇宙的地球突击队之间的冲突就此爆发。 整个战场火光四溅,到处是猛烈喷发的火焰和能量光束。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而沉闷的岁月,敌我双方都按兵不动,即使以近光速飞行,彼此之间也隔着好几年的旅程。 两个星系势均力敌,屏幕对屏幕,战舰对动力站。 半人马座帝国如今包围了地球,像是一个无法被打破的铁环一般,期望地球如同它们那样腐朽垮塌。 如果地球想要突破出去,就必须设计出新的武器。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莱因哈特可以看到无穷无尽的建筑和街道。 地球人往来匆匆,通勤飞船周身闪着亮点,小巧的蛋形飞艇运送着商务人士和白领,而巨型运输管道则把大量工人从住宅单元送往工厂和劳动营。 所有这些人都等待着突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莱因哈特打开视频屏幕,转到机密频道,给我接军事设计部。 他严厉地命令道。 他僵坐着,精瘦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视频屏幕渐渐亮起来。 突然,彼得谢利科夫笨重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这位仁兄是掩藏在乌拉尔山脉下的那座大型网络实验室的主任。 谢里科夫认出了莱因哈特,他那张留着大胡子的脸绷紧了,浓密的黑眉毛愠怒地纠成一团,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很忙的。 就算不被别人打扰特别是政客们的打扰我们的工作也堆得够多了。 我要顺路来拜访你,莱因哈特随意地理了理灰色披风一尘不染的袖口,我希望全面了解一下你们的工作,以及你们取得的进展。 你在办公室里的某个地方就能找到一份按例归档的部门定期工作报告。 如果你看看那个,就会知道我们具体我对那个不感兴趣。 我想亲眼看看你们正在做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准备好,详细描述一下你们的工作。 我很快就到,半小时后。 莱因哈特切断了联络。 谢里科夫笨重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失。 莱因哈特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不得不跟谢里科夫打交道真是麻烦。 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人。 这个大块头波兰科学家是个利己主义者,拒绝融入社会,还是无党派人士,用原子论看待世界他认为世界的本源就是个体,直接反对接受国家组织这种已被普遍认同的世界观。 但谢里科夫是最杰出的研究学者,主管军事设计部。 这些设计将决定地球的未来,究竟是战胜半人马座,还是被一个正在凋落的敌对帝国包围,禁锢在太阳系之中,继续无望地等待。 这个帝国如今虽然逐渐陷入衰落与腐朽,但仍然很强大。 莱因哈特迅速站起来,离开办公室。 他快步走下大楼,来到议会大厦外面。 几分钟后,他乘坐高速巡航舰掠过上午十点的天空,飞向亚洲大陆辽阔的乌拉尔山脉,前往军事设计实验室。 谢里科夫在入口处与他碰面,听着,莱因哈特。 不要以为你能命令我做事。 我不会放松点儿。 莱因哈特跟在这个大块头旁边。 他们通过检查,进入副实验室。 没有人会直接干涉你或你的工作人员。 你可以按照你认为合适的方式继续工作,完全自由至少目前如此。 我们有话直说吧,我关心的是怎样让你的工作适应我们社会的整体需求。 只要你的工作富有成效莱因哈特停下脚步。 很漂亮,不是吗? 谢里科夫揶揄道。 那玩意儿是什么? 伊卡洛斯①,我们给它起的名字。 记得那个希腊神话吗? 伊卡洛斯的传说,伊卡洛斯能够飞翔总有一天,这个伊卡洛斯也会飞起来。 谢里科夫耸耸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仔细看看它。 我想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些。 莱因哈特慢慢走上前去,这就是你们一直在研究的武器? 它看起来怎么样? 房间中心立着一个矮矮胖胖的金属圆筒,难看的巨型黑灰色圆锥体。 技术人员围在四周,为露在外面的继电器存储体接线。 莱因哈特瞥见无数电子管和细丝般的电线,线路、接线端子和零部件纵横交错,像是迷宫一样,一层叠着一层。 这是什么? 莱因哈特坐在工作台边,宽宽的肩膀靠在墙上。 贾米森赫奇的构想正是他在四十年前研发出我们的星际瞬时投影技术。 他被害时正在研究一种超光速旅行方式,但却和他的大部分工作成果一起被毁掉了。 在那之后,人们放弃了超光速研究。 这项研究前途渺茫。 不是说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光速吗? 星际瞬时投影就能做得到! 不仅如此,赫奇还开发出一种有效的超光速驱动装置,能够成功地将一个物体驱动至光速的五十倍。 但随着这个物体的速度增快,它的长度开始缩短、质量增加。 这与20世纪众所周知的质能转换概念相符。 我们推测,赫奇实验中的物体随着速度增加,其长度会继续缩短,质量会继续增加,直至长度为零、质量为无限大。 没有人能想象这样一个物体。 然后呢? 但是实际发生的情况是,当这个物体的长度继续缩短,质量继续增加,直至达到理论极限速度光速的时候,这个还在继续加速的物体便不复存在了。 它没有长度,就不再占据空间。 这个物体消失了,但却并不是被摧毁了。 它将继续前行,动量也不断增加,然后沿着一道圆弧离开太阳系,穿越银河。 赫奇的物体最终将进入一个超越我们想象的存在领域,而他实验的下一阶段要研究的则是,如何通过某些方式降低超光速物体的速度,让它回到低速的状态,从而回到我们的宇宙中。 这个减速实验的原理最终也被赫奇研究出来了。 而实验的结果是? 赫奇死了,他的大部分设备都被毁掉了。 他的实验对象重新进入了这个宇宙时空,进入这个已经被物质所占据的空间中。 赫奇的物体拥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质量,接近无限大,结果发生了爆炸,史无前例的大灾难。 很明显,利用这种驱动装置进行太空旅行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所有的空间都包含一定物质,重新进入原空间势必会导致自动毁灭。 虽然赫奇已经造出了超光速驱动装置,并且找出了减速的办法,但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加以应用。 莱因哈特走向那个巨大的金属圆筒。 谢里科夫跳下来跟在后面。 我不太明白。 莱因哈特说,你说这个原理不适用于太空旅行? 没错。 那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飞船一返回我们的宇宙就会爆炸这不是飞船。 谢里科夫狡猾地咧嘴一笑,伊卡洛斯是赫奇原理的第一次实际应用。 伊卡洛斯是一颗炸弹。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武器。 莱因哈特说,一颗炸弹,巨型炸弹。 一颗炸弹,比光速更快。 一颗在我们的宇宙中不可能存在的炸弹。 半人马座无法侦查到它或阻止它。 怎么可能办得到? 一旦它超越光速,就不复存在了完全无法被侦查到。 可是伊卡洛斯将在实验室外的地面上发射,瞄准半人马座比邻星,飞快加速。 在抵达目的地时,它的速度将达到光速的一百倍。 伊卡洛斯会在半人马座范围内回到这个宇宙。 随之而来的大爆炸将摧毁比邻星以及大部分行星,包括其中心行星阿蒙星。 伊卡洛斯一旦发射,就无法被阻止。 不存在什么有效的防御措施,也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确实如此。 它什么时候能完工? 谢里科夫目光闪烁,说道:很快。 到底多快? 大块头波兰人犹豫了一下,事实上,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横在我们面前。 谢里科夫带莱因哈特来到实验室另一边,推开挡在面前的实验室防护装置。 看到这个了吗? 他拍拍一个敞着盖子、如柚子大小的圆球,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 那是什么? 中央控制塔。 这个东西会在恰当的时刻让伊卡洛斯的飞行速度降到光速以下。 它必须绝对精准,因为伊卡洛斯只会有一微秒的时间位于比邻星范围内。 如果控制塔不够精确,伊卡洛斯将从另一端飞离比邻星星系。 这个控制塔接近完成了吗? 谢里科夫闪烁其词,不确定地摊开一双大手,谁知道呢? 还有一些极其微小的装置和线路的连接,极其微小,用肉眼都看不见。 你能给我一个完工的日期吗? 谢里科夫从外套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我已经为SRB计算机准备好了数据,一个草拟的完成日期。 你可以把它输进去。 我把最长期限设置成十天,计算机可以以此为基础计算。 莱因哈特小心地接过文件夹,你对于这个期限有把握吗? 我可还没有确定要信任你,谢里科夫。 谢里科夫沉下脸来,你必须冒险试试看,专员。 我不信任你,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样。 我知道你想找个借口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把你的傀儡塞进来。 莱因哈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大块头科学家。 谢里科夫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设计部由他的安全部负责,而非议会。 谢里科夫将渐渐处于弱势但仍属于潜在的危险因素,顽固、利己,拒绝为大众利益放弃个人福利。 好吧,莱因哈特慢慢把文件夹塞进外套里,我会把数据输进去的。 但你最好成功,不能有任何疏忽。 接下来的几天关系重大。 如果胜率指向我们,你会发布紧急动员令吗? 是的。 莱因哈特说,一旦我看到概率转变,就会发布紧急动员令。 莱因哈特站在计算机前,紧张地等待结果。 现在是两点,气候温暖,一个宜人的五月午后,大楼外面,地球上的生活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并不完全如此。 空气里紧张且激动的气氛日渐强烈。 地球已经等待了太久。 针对半人马座比邻星发动攻击是必然的事情而且越早越好。 古老的半人马座帝国包围了地球,把人类封锁在自己的太阳系里。 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覆盖了整个天空,把地球与钻石一般明亮的星河分割开来这种困境必须被打破。 SRB计算机嗡嗡运转,上面的数字消失了,一时间没有显示出新的比率。 莱因哈特紧张起来,浑身僵硬地等待着。 新的比率出现了。 莱因哈特几乎透不过气来。 7∶6,地球占优! 五分钟内,紧急动员令发送给了所有的政府部门。 议员们和达菲主席被召集起来,出席临时会议。 一切都在高速运转。 但没什么可疑虑的。 7∶6,地球占优。 莱因哈特匆匆整理他的文件,希望能赶上议会会议。 在历史研究所,弗里德曼迅速从机密通道取出信息板,冲出中心实验室去找最高官员。 看这个! 弗里德曼把信息板放在上级的办公桌上,看看! 哈珀拿起信息板迅速浏览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真的。 没想到我们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弗里德曼离开房间,匆匆穿过走廊,进入时间泡办公室,时间泡在哪里? 他环顾四周。 一名技术人员慢慢抬起头,大约二百年前,我们在1914年的战争中发现了有趣的数据。 根据资料,时间泡已经中止任务。 我们先暂停日常工作。 让时间泡回到现在。 从现在开始,必须空出所有的设备准备承担军事任务。 但时间泡是自动调节的。 你可以手动把它带回来。 这样很危险。 技术人员支吾着,但如果紧急动员令需要,我想我们可以冒险切断自动控制。 紧急动员令需要一切。 弗里德曼激动地说。 但概率可能会变回去,议会主席玛格丽特达菲紧张地说,随时可能恢复原样。 这是我们的机会! 莱因哈特厉声说,火直往上冒,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们已经等了很多年。 议员们激动地议论纷纷。 玛格丽特达菲犹豫不决,她的蓝眼睛里满是担忧,我知道这是个机会,至少从概率来看是这样。 但新的概率刚刚出现,我们怎么知道这会持续多久? 而这些又仅仅基于一件新武器。 你错了。 你没有明白目前的状况。 莱因哈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谢里科夫的武器的确使胜率转向了我们。 几个月以来,概率一直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变化。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新的平衡或迟或早必然会达到,这不仅仅是因为谢里科夫,他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这是基于太阳系所有九颗行星而不是某一个人。 一名议员激动地站起来,主席必须认识到,整个地球都急于结束这没完没了的等待。 过去八十年来,我们所有的行动都致力于莱因哈特走近纤弱的议会主席,如果你不肯批准发动战争,很可能会出现大规模暴乱。 公众的反应会非常强烈,极其强烈。 你自己也知道。 玛格丽特达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发布紧急动员令来强迫我。 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紧急动员令一旦发出,就再也无法中止行动。 议会中响起一阵阵低声议论,音量越来越大,我们必须批准这场战争! 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现在要退回去已经太迟了! 玛格丽特达菲周围响起一片愤怒的喊叫声,像海浪一样持续不断地涌来,我和所有人一样支持战争。 她严厉地说,我只是强烈建议稳妥一点儿。 星系之间的战争是一件大事。 难道只因为一台计算机说我们在统计学上有机会获胜,我们就要发动战争吗? 除非我们能获胜,否则没必要发动战争。 莱因哈特说,SRB计算机会告诉我们,我们能否获胜。 它们只能告诉我们获胜的可能性。 它们什么也无法保证。 除了很有可能获胜这一点,我们还想知道什么呢? 玛格丽特达菲紧紧咬住牙关,好吧,我听到了所有的意见。 我不会阻拦议会批准战争,可以开始投票了。 她冷冷的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莱因哈特,尤其因为,紧急动员令已经发送给了所有的政府部门。 很好。 莱因哈特松了一口气,走开了,那就没问题了。 我们终于可以发动全面动员。 动员迅速展开,接下来的四十八个小时里一片繁忙。 莱因哈特在会议室里参加一个战略级别军事简报会,由舰队指挥官卡尔顿主持。 你可以看到我们的策略,卡尔顿说,他对着黑板上的图表一挥手,谢里科夫说还需要八天时间来完成超光速炸弹。 这段时间,我们在半人马座星系附近的舰队将进入阵地备战。 炸弹爆炸后,舰队将与剩下的半人马座飞船作战。 无疑会有很多飞船在爆炸中幸存下来,但如果阿蒙星消失了,我们应该能对付得了它们。 莱因哈特接过卡尔顿的话头,说道:我来报告一下经济形势。 地球上所有的工厂都已经改为生产武器。 没有阿蒙星挡路,我们应该能煽动半人马座殖民地发生大规模暴动。 一个跨星系的帝国是很难维持的,即使他们有接近光速的飞船。 届时,各地的领主起义将遍布整个帝国。 我们希望能为他们提供武器,飞船现在就出发,以便及时抵达他们那里。 最后,我们希望提出一个统一的原则,以此来聚拢所有的殖民地。 我们更感兴趣的是经济而非政治。 他们可以建立任何类型的政府,只要他们愿意作为我们的供给区。 就像太阳系其他八大行星目前所做的那样。 卡尔顿继续报告,一旦半人马座舰队被打散,我们就可以进入战争的关键阶段。 人员和物资的登陆。 我们的飞船已经等在半人马座星系所有的关键区域。 届时莱因哈特走了出去。 很难相信动员令才刚刚发出两天,整个太阳系便全部精神抖擞,狂热地行动起来。 无数的问题正得到解决但余下的还有很多。 他走进电梯,上楼来到SRB房间,想看看计算机的读数有无变化。 还是一样,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半人马座是否已经知道伊卡洛斯的存在? 毫无疑问是的,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至少,在八天的时间里无能为力。 卡普兰走向莱因哈特,他正在整理一批新来的资料。 实验室负责人在其中翻找了一下。 来了一条有趣的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他递给莱因哈特一个信息板。 来自历史研究所:2136年5月9日在此报告,第一次应用手动返回方式将研究用时间泡带回现在。 但未能干净利落地断开,而将大量过去的物质带回现在。 其中包括一个来自20世纪早期的个体,他立即从实验室逃走了,至今还未被抓捕至保护拘留所。 历史研究所对此项事故深感遗憾,但将其归咎于紧急动员令。 E弗里德曼莱因哈特把信息板递回给卡普兰,真有趣。 一个来自过去的人被拖进宇宙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中。 发生了如此奇怪的事情,我不知道计算机会做出什么反应。 很难说,也许没什么特殊的。 莱因哈特离开房间,匆匆忙忙沿着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进去以后,立即通过视频通话的保密线路联系谢里科夫。 波兰人笨重的身体出现在屏幕上,早上好,专员。 备战情况如何? 很好。 控制塔接线进展如何? 谢里科夫微微皱眉,事实上,专员怎么了? 莱因哈特严厉地问。 谢里科夫纠结了一下,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就是这样。 我试着用机器人代替工作人员。 虽然他们更加灵活,但他们无法做出决定。 这项接线工作需要的不仅仅是灵活,而是他努力想找到合适的词语,是一名如同艺术家般的高手。 莱因哈特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听着,谢里科夫。 你还剩下八天的时间来完成这个炸弹。 提交给SRB电脑的信息已经包括了这个数据。 7∶6的比率建立在这一基础上。 如果你没能成功谢里科夫的面孔因尴尬而扭曲,别激动,专员。 我们会完成的。 希望如此。 完成后立即联系我。 莱因哈特切断了联系。 如果谢里科夫让他们失望了,就把他抓出去枪毙。 整个战争都取决于超光速炸弹。 视频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莱因哈特猛地打开,屏幕上出现卡普兰的面孔。 实验室负责人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专员,你最好到SRB办公室来。 发生了一些事。 怎么了? 我会演示给你看。 莱因哈特有些忧虑,匆忙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沿着走廊走过去。 他发现卡普兰正站在SRB计算机前面。 怎么回事? 莱因哈特问。 他瞥了一眼读数。 没有变化。 卡普兰紧张地举起一张信息板,片刻之前,我把这个输入计算机里。 我看到结果后迅速把它删掉了。 就是我给你看的那条资料。 历史研究所发来的,关于一个来自过去的人。 你输入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卡普兰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我演示给你看。 我会再做一遍,就像刚才一样。 他把信息板送入一条移动的输入带,注意那个数字。 卡普兰喃喃地说。 莱因哈特紧张而僵硬地看着。 一段时间内,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是继续显示出7∶6。 然后数字消失了。 计算机犹豫不决,随后开始显示出新的数字。 4∶24半人马座占优。 莱因哈特屏住了呼吸,感到恐惧。 这些数字再次消失,浮现出新的数字。 16∶38半人马座占优。 然后是48∶86,再然后是79∶15地球占优。 接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计算机在运转,但什么也没有显示。 什么都没有。 没有数字,只有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 莱因哈特咕哝着,感到茫然。 非常古怪。 我们不认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计算机无法处理这东西,出不来读数。 这些数据全是机器无法整合的,不能用于预测。 而且,它们跟计算机得出的所有数据都不一样,把那些数据全都推翻了。 为什么? 这是这是一个变量。 卡普兰浑身颤抖、嘴唇发白、脸色苍白,从中无法推论出结果。 那个来自过去的人,计算机拿他毫无办法。 他是个变量人! 二龙卷风袭来时,托马斯科尔正在磨刀石上磨着一把刀。 这把刀属于绿色大房子里的那位女士。 科尔的维修马车每次来到这里,那位女士都有些东西需要磨。 她每次都会给他一杯咖啡,从弯曲的旧壶里倒出来的热热的黑咖啡。 他觉得这很棒。 他喜欢喝美味的咖啡。 空中乌云密布,下着蒙蒙细雨,生意一直不好。 他的两匹马被一辆汽车吓着了。 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屋外没几个人,他不得不下了马车去按门铃。 黄房子里那个人付给他一美元作为电冰箱的修理费。 没有其他人能修得好它,甚至连工厂里的人都做不到。 一美元足够过很久了,这是很大一笔钱。 在被卷进去之前,他就知道那是龙卷风。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 他正对着磨刀石弯下腰,缰绳夹在双膝之间,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工作。 那把刀被他磨得锋利极了,差不多就要干完了。 他在刀刃上吐了点儿口水,举起来仔细看看就在这时,龙卷风出现了。 龙卷风是一下子冒出来的,将他完全包围。 除了一片灰色,什么也没有。 他和马车、马匹似乎处于龙卷风中心,一个平静的区域。 他们在一片寂静中移动,到处都是灰色的薄雾。 他正在想该怎么办,怎么把老太太的刀子还给她,突然一阵颠簸,龙卷风把他卷起来,抛到地上。 马匹因恐惧而嘶鸣,挣扎着想爬起来。 科尔迅速站了起来。 他在哪儿? 灰色的薄雾不见了。 白色的墙壁从四周拔地而起。 光线照射下来,不是阳光,而是某种类似的东西。 两匹马拉动马车朝侧面前进,工具和设备纷纷掉下来。 科尔跳到车座上稳住马车。 他这才看到旁边有人。 那些人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惊讶,穿着某种制服。 他察觉到了危险! 科尔催马奔向门口,一路上马蹄砰砰敲在钢制地板上,受惊的人群四散而逃。 他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里。 这栋建筑像是一家医院。 大厅里的人分开一条道路。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拥进来。 有人兴奋地喊叫,漫无目的地团团乱转,就像一群白蚁。 有什么东西朝他划过来,一道深紫色的光束。 马车一角被烧焦,木头冒出烟来。 科尔感到害怕,使劲踢着那两匹被吓坏了的马。 它们疯狂地撞向一扇大门,门开了他们来到外面,明亮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马车微微倾斜,差点儿翻车,令人心惊胆战。 随后,两匹马加速跑过一片开阔的田野,冲向远处一线绿色,科尔紧紧抓住缰绳。 在他身后,那些纤弱而脸色苍白的人都来到外面,聚集在一起,站在那里疯狂地做着手势。 他能隐约听到他们刺耳的喊叫声。 但他已经逃掉了,安全了。 他放慢马车的速度,松了一口气。 这片树林是人工栽种的,像是个公园,但现在已经荒废了,杂草丛生。 七扭八歪的植物构成茂密的丛林,所有东西都长得乱七八糟。 公园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他观察了一下太阳的位置,现在要么是清晨,要么是傍晚。 花草的香味和湿漉漉的叶子说明现在是早晨。 龙卷风把他卷起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而且天空中一直阴云密布。 科尔陷入沉思。 显然,他被带到了很远的距离之外。 医院,脸色苍白的男人,奇怪的灯光,他听到只言片语的口音一切都表明他已经离开内布拉斯加州也许甚至离开了美国。 他的一部分工具在路上丢了。 科尔把余下所有的东西收集到一起,整理一下,他深情地抚摸着每一件工具。 一些小凿刀和木质圆凿不见了。 钻头盒打开着,大部分钻头都已丢失。 他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轻轻放回盒子里。 他取下一把钢丝锯,用一块油布仔细擦拭,再放回原处。 马车上方,太阳在天空中缓缓升起。 科尔用满是老茧的手遮住眼睛,抬头看了看。 他是个魁梧的男人,有点儿驼背,下巴留着灰色的胡茬。 他的衣服又脏又皱,但浅蓝色的眼睛十分清澈,双手灵巧无比。 他不能留在公园里。 他们已经看到他驾车往这边走,他们肯定正在找他。 高空中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 一个小黑点,移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第二个黑点紧随其后。 他几乎还没看清楚,那两个黑点就消失了。 它们完全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科尔担忧地皱起眉,这些小黑点令他感到不安。 他必须继续前进还要寻找食物,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 得要找一份工作。 他可以做很多工作:园艺、磨刀、研磨、修理机械和钟表、修理各种日用物品,甚至绘画、木工、家务和其他杂活儿。 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人们想让他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换一顿饭和一点儿钱。 托马斯科尔催促马车继续前进。 他弯腰驼背地坐在车座上,留心观察着周围,维修马车缓缓驶过一片杂乱的草坪,穿过花繁叶茂的丛林。 莱因哈特把巡航舰开到最高速度疾驰而过,一艘军事护卫舰紧随其后,下方的地面迅速后移,成了一片模糊的灰色和绿色。 纽约的遗址出现在面前,扭曲变形的废墟杂草丛生。 20世纪的原子大战几乎把整个沿海地区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熔渣。 下方是一片熔渣和杂草,然后突然出现一大片废墟,那里曾经是中央公园。 历史研究所进入视线中,莱因哈特向下俯冲,把巡航舰降落在主建筑后面的小型补给机坪上。 莱因哈特的飞船刚一降落,该部门的最高官员哈珀立即赶了过来。 坦率说,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很重要。 哈珀不安地说。 莱因哈特冷冷瞥了他一眼,只有我才能判断什么是重要的。 是你下达命令把时间泡手动带回来的吗? 其实是弗里德曼下达的命令。 按照你的指令,准备好所有的设备,为了莱因哈特走向研究大楼入口,弗里德曼在哪儿? 里面。 我想见见他,走吧。 他们在研究所里见到了费里德曼。 他冷静地跟莱因哈特打了个招呼,面无表情,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专员。 我们原本希望让研究所为战争做好准备,想要尽快把时间泡带回来。 他神情怪异地打量着莱因哈特,毫无疑问,那个男人和他的马车很快就会被你们的警察抓住。 我想了解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细枝末节。 弗里德曼不安地抓了抓头,没多少可说的。 我下达命令,取消自动设置,把时间泡手动带回现在。 时间泡接收到信号的那一刻,正处于1913年春天。 它挣脱那个时代的同时,扯下了一块地皮,这个人和他的马车当时正站在上面。 于是这个男人自然而然被装进时间泡里面,带到了现在。 你们的仪器完全没有显示时间泡里有东西吗? 我们太紧张了,没有注意任何读数。 转为手动控制半小时后,时间泡出现在观察室里。 还没等有人注意到里面有什么,它就断电了。 我们试图阻止他,但他驾驶马车进入外面的大厅,把我们冲撞得七零八落。 那两匹马受惊了。 什么样的马车? 上面有个标记,两侧都画着黑色的字母,但没有人看清究竟写了什么。 继续说。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拿着射线枪对他开火,但没有打中。 马车把他带出大楼,逃到外面。 我们追到出口时,马车已经跑在去公园的路上了。 莱因哈特若有所思,如果他还在公园里,我们很快就能抓住他,但我们必须小心。 他丢下弗里德曼,转身走回飞船。 哈珀追到他身边。 莱因哈特在飞船旁边停了一下。 他招来一些政府警卫,逮捕这个部门的负责人。 稍后我会指控他们犯下叛国罪。 他讽刺地一笑,哈珀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战争正在进行。 如果你能活着逃脱惩罚,算你走运。 莱因哈特进入飞船中,迅速离开地面,升到空中,军事护卫舰跟在后面。 莱因哈特飞在灰色的熔渣海洋上空,那是片尚未恢复的废弃地区。 他越过灰色海洋中突然出现的一块绿色区域。 莱因哈特回头凝视那个地方,直至它彻底消失。 中央公园。 他可以看到警察的飞船在空中疾驰而过,载满部队的运输飞船飞向那块绿色区域。 地面上,一些重型枪炮和地面车轰隆隆驶来,黑色的队列从四面八方驶向公园。 他们很快就能抓住那个男人。 但与此同时,SRB计算机一片空白。 整个战争都依赖于SRB计算机显示的数字。 大约中午时分,马车来到公园边上。 科尔休息了一会儿,让马匹在茂密的草地上吃草。 一大片寂静无声的熔渣废墟令他感到惊讶。 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没有动静。 没有建筑物,没有生命的迹象。 单调沉闷的地面上偶尔长出零零星星的野草,但即使如此,这片景象还是使他心绪不宁、浑身发寒。 科尔驾驶马车缓缓行驶在熔渣上,抬头望向天空。 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公园,这里完全没有藏身之所。 熔渣就像大海一样茫茫一片。 如果他被发现了一大群小黑点掠过天空,迅速飞近,不久后突然右转消失。 随后出现更多的飞机,金属无翼飞机。 他看着它们飞过,慢慢驾车前行。 半小时后,一些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科尔放慢马车的速度,仔细眺望那边。 他已经来到熔渣区的尽头。 脚下出现了土地,黑色的土壤,还有野草,四处杂草丛生。 在他眼前,熔渣区边界之外有一排建筑物,像是住宅或者仓库。 很可能是住宅,但和他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这些房子整齐划一,全都一模一样,就像一排排绿色的小贝壳,一共几百个。 每栋房子前面有个小小的草坪,还有小径、前门廊和几排灌木。 这些房子看起来都一样,而且非常小。 绿色的小贝壳精确地排列成整齐的行列。 科尔小心翼翼地驱动马车向前朝房子走去。 这里似乎没有人。 他进入两排房子之间的一条街道,两匹马的马蹄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其响亮。 这里像是个城镇,但看不到狗,也没有小孩。 一切都整洁、沉默,就像一个模型、一场展览,这令他很不舒服。 一个走在人行道上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那是个衣着古怪的青年,穿着长袍一样的斗篷,一直垂到膝盖,看着像是一整块织物,脚上穿了双凉鞋,或者说是看起来像是凉鞋的东西。 斗篷和凉鞋都是奇怪的半发光材料,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是金属,而非布料。 一个女人正在草坪边上给花浇水。 他的马车走近时,她站了起来,眼睛惊讶地睁大然后显得十分害怕。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手里的喷壶掉在地上,静静地滚落进草坪里。 科尔脸红了,迅速转开头。 那个女人几乎没穿衣服! 他挥舞缰绳,催马快走。 在他身后,那个女人仍然站着不动。 他偷偷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驱动马车,耳朵变得通红。 他看得明明白白。 她只穿了一条半透明的短裤。 没有别的了。 只有一片同样的半发光材料,闪闪发亮。 她娇小身体的其余部分完全赤裸着。 他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她很漂亮,棕色的头发和眼睛,深红色的嘴唇。 身材相当不错,苗条的腰,细嫩的腿,丰满柔软的乳房裸露出来他生气地抑制住这些想法。 他必须去找工作,找些活儿。 科尔停下马车,跳到人行道上。 他随意挑了一座房子,小心翼翼地走近。 这座房子很漂亮,有一种纯粹的美。 但它看起来也很脆弱就像其他房子一样。 他站在门廊上。 这里没有门铃。 他四处找了一会儿,不安地把手放在门上准备敲门。 突然传来咔嗒一声,与眼睛齐平的位置响起明显的快门声。 科尔看着上面,吓了一跳。 门上一部分滑下来挡住一个镜头。 他被拍到了照片。 他正在琢磨这是搞什么,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身穿棕褐色制服的魁梧男人挡在门口,令人望而生畏。 干什么? 那个男人问。 我正在找工作。 科尔喃喃地说,任何工作都可以。 我什么都能做,可以修理任何东西。 我能修好破损的物品,任何需要修补的东西。 他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低下来,什么都行。 去联邦活动控制委员会的安置部门申请个职位。 那个男人很干脆地说,你知道,所有职业能力评估都由他们负责处理。 他好奇地看着科尔,你为什么要穿那些古代的衣服? 古代? 为什么,我那个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维修马车,以及那两匹正在打盹的马。 那是什么? 那两只动物是什么? 马? 男人揉着下巴,专注地打量着科尔,这可真奇怪。 奇怪? 科尔局促不安地低声说,为什么? 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没有出现过任何马匹。 所有的马都在第五次原子战争中灭绝了。 这就是为什么奇怪。 科尔感到紧张,突然警惕起来。 这个人的眼睛里有种东西,锐利的眼神冷酷无情。 科尔从门廊退回到小径上。 他必须小心,有些不太对劲。 我要走了。 他咕哝着。 一百多年都没有出现过马。 男人走向科尔,你是谁? 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你从哪里弄到的那辆马车和那两匹马? 我要走了。 科尔重复了一遍,准备离开。 男人从腰带上抽出一根薄薄的金属管,塞给科尔。 那是一张卷起来的纸,一张卷成管状的金属箔。 上面有些手写体的文字。 他完全辨认不出。 还有这个男人的照片,一排号码和一些数字。 我是温斯洛主管,那个男人说,联邦储备保护部。 你最好尽快解释,否则,安全部的汽车五分钟后就会来到这里。 科尔迅速做出反应。 他低头沿着小径跑回街上的马车那里。 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一堵力墙把他撞倒。 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整个人吓呆了,头晕眼花。 他身上痛得厉害,不住地强烈抽搐,完全不受控制。 冲击波席卷了他的全身,最终逐渐消失。 他颤抖着站起来,头晕目眩,虚弱无力,惊慌失措,一直在剧烈地抽搐。 那个男人跟着他从人行道上走了过来。 科尔努力爬上马车,一边喘息一边干呕。 两匹马活跃起来。 科尔蜷缩在座位上,马车摇摇晃晃令他很不舒服。 他抓住缰绳,想办法让自己坐稳。 马车加速转过拐角,旁边的房子飞掠而过。 两匹马一路飞奔。 科尔虚弱地催马前行,一边呼吸一边颤抖。 马车越来越快地飞驰而过,房子和街道因迅速倒退而变得模糊。 随后,他离开了城镇,把那些整洁的小房子抛在身后。 他驾车行驶在一条高速公路上。 公路两侧有些大型建筑工厂。 也有人影,人们都惊讶地看着他。 片刻后,工厂也被他抛在身后。 科尔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第五次原子战争,马都灭绝了,这说不通啊。 他对这里的东西一无所知。 力场,悄无声息的无翼飞机。 科尔摸了摸口袋,找到那个男人之前递给他的金属卷筒。 他兴奋地把它拿出来,慢慢展开,开始研究。 在他看来,这些文字很奇怪。 他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渐渐开始注意到一行数字,右上角上的一行数字。 一个日期。 2128年10月6日。 科尔的视线模糊了,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晃动。 2128年10月,这怎么可能? 但这张纸就在他手里。 薄薄的金属纸,像是一张金属箔。 这恐怕是事实。 它是这么说的,就印在这张纸上,这个角落里。 科尔慢慢把金属纸卷起来,因震惊而感到麻木。 二百年。 这似乎不可能,但一切终于开始说得通了。 他来到了未来,未来二百年后。 当他正在反复思索这件事时,迅捷的安全部黑色飞船出现在他头顶上方,快速地飞向那辆慢慢走在公路上的马车。 莱因哈特的视频屏幕嗡嗡作响。 他迅速打开,喂? 安全部报告。 接过来。 莱因哈特紧张地等着接线锁定到位,电话接通,屏幕再次亮起来。 我是狄克逊,西部地区指挥官。 军官清了清嗓子,手里翻动着信息板,据报告,那个来自过去的男人离开了纽约地区。 在包围网的哪边? 外边。 他进入熔渣区边缘的一个小城镇,从而逃脱了中央公园周围的包围网。 逃脱? 我们以为他会避开城镇。 自然,包围网没有包括任何城镇。 莱因哈特抿着嘴,继续说下去。 包围网围住整个公园的几分钟前,他进入了彼得斯维尔镇。 我们把公园夷为平地,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已经离开了。 一小时后,我们收到彼得斯维尔一名居民的报告,他是联邦储备保护部的一名官员。 那个来自过去的男人来到他家门口,想找份工作。 温斯洛,也就是那名官员,在聊天中拖住他,想要抓住他,但他还是驾驶马车逃掉了。 温斯洛立即联系安全部,但那时已经太晚了。 如果有任何消息,尽快向我报告。 我们必须抓住他该死,要尽快。 莱因哈特断掉联络,屏幕瞬间变暗。 他坐回到椅子上,等待着。 科尔看见了安全部飞船的影子,他立即做出反应。 一秒钟后影子掠过他上方时,科尔已经从马车上跳了出来,奔跑,卧倒。 他在地上滚动,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远离马车。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伴随着刺眼的白色闪光。 一阵热风卷起科尔,把他像一片叶子一样抛起来、丢出去。 他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整个人弹起又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沙砾和碎石割裂他的脸、他的膝盖和手掌。 科尔喊了出来,痛苦地尖叫。 他身上着火了。 他要被烧死了,要被炫目的白色火球烧成灰烬。 火球变得越来越大,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太阳,扭曲而臃肿。 末日来临了,一切毫无希望。 他咬紧了牙关贪婪的火球终于开始熄灭,火花四溅,随后逐渐变黑,化为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的衣服烧着了,还在冒烟。 脚下的地面也是滚烫的,在爆炸中被烤焦,但他还活着。 至少,暂时活着。 科尔慢慢睁开眼睛。 马车不见了,它原本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公路中央绽开一道伤口。 一片丑陋的黑云浮在那个洞上面,看起来十分不祥。 一艘无翼飞机盘旋在空中,寻找生命的迹象。 科尔躺在那里,呼吸又浅又慢。 时间逐渐流逝,太阳在天空中挣扎着缓慢移动。 现在大概是下午四点。 科尔心算了一下,三个小时后天就黑了。 如果到时候他还活着那架飞机看见他从马车上跳下去了吗?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午后的太阳照耀在他身上,他感到十分不适,恶心、发烧,嘴里干干的。 一些蚂蚁跑到他伸出的手上。 巨大的黑云开始渐渐飘远,消散成模糊不清的一团。 马车没了。 这让他备受折磨,大脑中响彻着阵阵重击声,与他吃力的脉搏声混合在一起。 没了,被摧毁了,除了灰烬和碎片,什么也不剩。 认清这一现实后,他感到头晕目眩。 最后,飞机结束了盘旋,飞向地平线,继而消失了。 天空中不再有威胁。 科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颤抖着擦了擦脸,身上仍然是钻心的剧痛。 他吐了几口唾沫,想把嘴里弄干净点儿。 那架飞机很可能会发出报告,然后又会有人来抓他。 他能去哪儿? 远处有一大片绿色,一道山脉耸立在他的右边。 也许他可以到那里去。 他开始慢慢行走,但必须非常小心。 他们正在找他而且他们拥有武器,令人难以置信的武器。 运气好的话,他能活到太阳落山时。 他的马车和两匹马都没了以及所有的工具。 科尔满怀希望把手伸进口袋里找了找。 他掏出几把小螺丝刀、一把断线钳、一些铁丝、焊锡、磨刀石,最后是那位夫人的刀。 只剩下几样小工具,其余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但没有马车他反而更安全,更难被发现,步行的话,他们会更难找到他。 科尔匆匆前行,穿过平原,前往远方的山脉。 莱因哈特立即接到了电话。 视频屏幕上浮现出狄克逊的面孔,我拿到了最新消息,专员。 狄克逊扫了一眼手上的信息板,好消息。 有人看到那个来自过去的人离开彼得斯维尔,驾驶马车以每小时大约十六公里的速度行驶在13号公路上。 我们的飞船立即轰炸了他。 你们你们有没有抓到他? 飞行员称爆炸后已不存在生命迹象。 莱因哈特的脉搏几乎停跳。 他瘫软在椅子上,所以他死了! 事实上,在我们检查那片残骸之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一辆地面车正加速驶向现场。 我们会在不久后形成完整的报告,一拿到消息就通知你。 莱因哈特伸手关掉了屏幕,上面变成一片黑暗。 他们抓到那个来自过去的人了吗? 还是说他再次逃掉了? 他们不是一直在抓他吗? 怎么总是抓不到? 与此同时,SRB计算机沉默不语,什么也没有显示。 莱因哈特坐在那里暗自思忖,焦急地等待着地面车发来的报告。 天色已晚。 回来! 史蒂文喊道,拼命追在他哥哥后面,回来! 来抓我呀。 厄尔一路狂奔,冲下山坡,来到军事仓库后面,沿着橡胶篱笆,最后跳进莫里斯太太的后院里。 史蒂文急急追在哥哥后面,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喊道:回来! 把那个还回来! 他拿了什么? 萨莉泰特突然走过来挡住史蒂文问道。 史蒂文停了下来,胸口急促起伏,他拿走了我的星系视频发送器,他的小脸因愤怒和痛苦变得扭曲起来,他最好还给我! 厄尔从右边绕过来。 在温暖昏暗的夜色中,几乎看不见他了。 我在这里。 他说,你要怎么样? 史蒂文生气地瞪着他,辨认出厄尔手上那个方形盒子,还给我! 否则否则我就告诉爸爸。 厄尔笑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爸爸会让你知道的。 你最好还给他。 萨莉说。 来抓我。 厄尔跑开了。 史蒂文推开挡道的萨莉,生气地骂着哥哥,冲过去把他撞倒在地上。 盒子从厄尔手中掉了下来,滑到路面上,撞上信号灯柱的一侧。 厄尔和史蒂文慢慢站起来,低头看着那个破碎的盒子。 看看,史蒂文尖叫起来,眼眶中充满泪水,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是你干的,你推了我。 是你干的! 史蒂文弯下腰捡起那个盒子,把它带到信号灯下,坐在路边查看。 厄尔慢慢走过来,如果不是你推了我,它也不会摔坏。 夜晚迅速来临。 俯瞰城镇的山脉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四处零碎地亮起了灯光。 这是个温暖的夜晚,远处有辆地面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飞船在空中来回行驶,通勤的人们疲惫地离开大型地下工厂下班回家。 托马斯科尔慢慢走向聚集在信号灯周围的三个孩子。 他走得十分艰难,全身酸痛,累得直不起腰来。 暮色已然降临,但他还未能摆脱危险。 他筋疲力尽,又累又饿。 他走了很长的路,必须找点儿东西吃尽快。 科尔在距离孩子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史蒂文膝盖上的盒子。 突然,孩子们安静下来,厄尔慢慢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下,托马斯科尔弯腰驼背的巨大身影似乎尤其令人感到害怕。 他长长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的面孔藏在阴影中,身体的轮廓模模糊糊、难以分辨。 一个形状模糊的巨大身影,默默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在半明半暗中一动不动。 你是谁? 厄尔小声问。 你想要什么? 萨莉说,孩子们紧张地退到一边,走开。 科尔慢慢走近他们,微微弯下腰。 信号灯的光束照在他的面孔上,消瘦而突出的鼻子像鸟喙一样,黯淡的蓝眼睛镶嵌在脸上史蒂文挣扎着爬起来,手里还抓着视频发送器的盒子,快走开! 等一下。 科尔歪着嘴冲他们笑,声音干涩刺耳,你拿的是什么? 他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你手里的盒子。 孩子们沉默下来。 最后,史蒂文动了一下,这是我的星系视频发送器。 只是它已经不能用了。 萨莉说。 厄尔把它摔坏了。 史蒂文怒视着他的哥哥,厄尔把它摔在地上,弄坏了。 科尔露出一丝笑容。 他瘫倒在路边,放松地叹出一口气。 他走了很长的路,浑身酸痛,疲惫不堪,又饿又累。 他坐了好一会儿,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 萨莎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穿这么古怪的衣服? 你从哪里来? 哪里? 科尔看着孩子们,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慢慢地来回摇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的能力是什么? 厄尔问。 我的能力? 你做什么? 你在哪里工作? 科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呼出来,我可以修理东西。 各种各样的东西,任何东西。 厄尔嘲笑说:没有人会修理东西。 如果东西坏了,扔掉就好了。 科尔没留意厄尔的话,他突然感受到强烈的生理需求,不由得回过神,突然站起身来,你们知道有什么工作能让我做吗? 他问道,我能做的事情? 我可以修好任何东西。 钟表、打字机、冰箱、锅碗瓢盆、屋顶的裂缝。 我什么东西都能修好。 史蒂文拿出他的星系视频发送器,修好这个。 一阵沉默。 慢慢地,科尔的眼睛盯着那个盒子,这个? 我的发送器。 厄尔把它弄坏了。 科尔慢慢拿起那个盒子。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把它举起来,对着光。 他皱起眉头,全神贯注地研究那个盒子,修长纤细的手指在表面上细细摸索。 他会把它偷走的! 厄尔突然说。 不,科尔摇摇头,我很讲信用。 他灵敏的手指找到把盒子固定在一起的螺栓。 他压着螺栓,熟练地把它们取下来。 盒子被打开了,露出复杂的内部构造。 他把盒子打开了。 萨莉低声说。 还给我! 史蒂文有点儿害怕地说,他伸出手来,我想拿回来。 三个孩子惴惴不安地看着科尔。 科尔在口袋里摸索着,慢慢取出小螺丝刀和钳子,把它们整齐地摆在身边。 他没打算把那个盒子还回去。 我想把它拿回来。 史蒂文有气无力地说。 科尔抬起头,用那双忧郁的蓝眼睛看着三个孩子,他们沮丧地站在他面前。 我会帮你修好的。 你不是说你想把它修好吗? 我想把它拿回来。 史蒂文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然后又换到另一边,将信将疑,犹豫不决,你真的能把它修好吗? 让它又能用了? 我能。 好吧,那就帮我修好吧。 科尔疲惫的脸上掠过一丝会心的微笑,现在,稍等一下。 如果我把它修好,你能不能给我拿点儿吃的东西来? 我也不能免费给你修理吧。 吃的东西? 食物,我需要热的食物。 也许再来些咖啡。 史蒂文点点头,好的。 我会给你拿来。 科尔放松下来,好的,很好。 他把注意力转回放在膝盖上的盒子,那么,我会为你修好它,我会把它彻底修好。 他的手指动得飞快,操作着,旋转着,追溯着线路和继电器的轨迹,仔细检查着,研究这个星系视频发送器,搞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 史蒂文从应急门溜进房子里,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走向厨房。 他胡乱按了几下厨房控制装置,心脏怦怦直跳。 炉子嗡嗡启动,开始加热,仪表读数亮了起来,进度条显示即将完成。 很快,炉门打开,满满一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滑了出来。 机器关闭,恢复沉默。 史蒂文抓起托盘上的东西,两只胳膊几乎拿不了。 他拿着所有的东西通过走廊,走出应急门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很黑。 史蒂文小心翼翼摸索着往前走。 他总算走到信号灯那里,而且没有掉下什么东西。 托马斯科尔看到史蒂文,慢慢地站了起来。 给。 史蒂文说着,把食物放在路边,大口喘气,食物就在这儿。 修好了吗? 科尔拿出星系视频发送器,修好了。 摔得很厉害。 厄尔和萨莉吃惊地瞪大眼睛。 能用了吗? 萨莉问。 当然不能,厄尔说,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把它打开! 萨莉急切地用手肘推推史蒂文,看看能不能用。 史蒂文把那个盒子拿到光线下面,检查开关。 他打开主开关。 指示灯开始闪烁。 它亮了。 史蒂文说。 说点儿什么。 史蒂文对着盒子说:你好! 你好! 操作者6-Z75呼叫。 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里是操作者6-Z75。 能听到我说话吗? 托马斯科尔远离信号灯的光束,在黑暗中蹲坐在那堆食品前面。 他满怀感激地默默吃着。 这些食物非常美味,显然是精心烹调的。 他喝了一罐橘子汁,还有一杯他不知道是什么的甜酒。 大部分食物在他看来都很奇怪,但他并不在乎。 他走了很长一段路,黎明之前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他必须在太阳升起前进入深山里。 本能告诉他,在树林和野草中会更安全至少像他期待的一样安全。 他吃得很快,一门心思对付那些食物。 直到吃完后,他才终于抬起头,然后慢慢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 三个孩子围成一圈,操作着星系视频发送器。 他看了几分钟,他们没有一个人的视线离开那个小盒子,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怎么样? 科尔最后问道,它运转正常吗? 过了一会儿,史蒂文抬头看向他。 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 没错,它能用了,效果很好。 科尔咕哝了一句:好的。 他转身离开信号灯,那很好。 孩子们默默看着托马斯的身影彻底消失。 他们慢慢转过身,彼此对视,然后看向史蒂文手中的盒子。 他们愈发敬畏地注视着那个盒子,敬畏中也开始融入一丝恐惧。 史蒂文转身慢慢走回家。 我必须让爸爸看一下,他一脸茫然地嗫嚅着,他得知道这件事,必须得有人知道这个! 三埃里克莱因哈特仔细检查视频发送器的盒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 所以说,他确实从爆炸中逃脱了。 狄克逊蛮不情愿地承认,他肯定在爆炸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莱因哈特点点头,他逃走了。 他从你手中逃掉了两次。 他把视频发送器推到一边,突然探身凑近那个不安地站在办公桌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埃利奥特。 理查德埃利奥特。 你儿子叫什么? 史蒂文。 事情是昨晚发生的? 大约八点。 继续说。 史蒂文走进房子里,他看起来有点儿奇怪,手里拿着他的星系视频发送器。 埃利奥特指指莱因哈特办公桌上的盒子,就是那个。 他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兴奋。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时间没讲明白,显得非常不安。 然后他把那个视频发送器给我看。 埃利奥特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我立即就看出来,它变得完全不同了。 你看,我本人也是个电机工程师。 我曾经把它打开过一次,换新的电池,我完全清楚这东西应该是什么样子。 埃利奥特犹豫了一下,专员,它被改动了。 很多接线都变了,换了位置。 继电器的连接方式也不一样。 某些原本的线路消失了,而新的接线被简易地搭建起来,代替了旧的部分。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于是赶紧联系安全部。 这个视频发送器它真的能用了! 能用? 你看,这东西原本就只是个玩具而已,使用范围只限于城里几个街区的距离,让孩子们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互相打电话,就像某种便携式视频通话屏幕。 专员,我试用了这个视频发送器,按下呼叫按钮,对着麦克风说话。 我我联系到一艘飞船,一艘位于半人马座比邻星附近的战舰,它与地球之间的距离超过八光年。 这个距离与真正的视频发送器使用范围相当。 于是我立即联系了安全部。 莱因哈特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他把那个盒子放在办公桌上,你联系上一艘飞船用这个东西? 没错。 正常的视频发送器应该有多大? 狄克逊翻找资料,大概有二十吨的保险箱那么大。 我想也是。 莱因哈特急躁地挥了挥手,好了,埃利奥特。 谢谢你专程来为我们提供信息。 就这样吧! 安全部警察把埃利奥特带出办公室。 莱因哈特和狄克逊对视一眼。 这可糟了。 莱因哈特生硬地说,在机械电路这方面,这个男人才能了得。 也许就此而言,可以说是天才。 看看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狄克逊。 20世纪初期,战争还没开始。 那是个绝无仅有的时代,充满活力,群星闪耀,令人难以置信的进步和重大发现层出不穷。 爱迪生、巴斯德、伯班克、莱特兄弟。 各种研究发明和机械创造。 那时的人们在机械制造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才能,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而这是我们所欠缺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无论开战与否,这样一个人来到我们的时代,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 他太过与众不同,与我们背道而驰。 他拥有我们所没有的才能。 他的这种修理机械的技术,背离了我们的世界,打破了平衡。 而这对于战争来说这下我开始理解SRB计算机为什么无法处理他这个因素了。 我们不可能理解这种人。 温斯洛说,他想找个工作,任何工作都行。 这个男人说他可以做任何事,修理任何东西。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明白。 狄克逊说,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有人能修理任何东西吗? 没有,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 我们都是专业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专长的领域、自己的工作。 我了解我的工作,你了解你的。 进化的趋势就是越来越专业化。 人类社会的生态就是强迫个体对其适应。 不断增长的复杂性导致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了解个人领域之外的事务我甚至搞不懂邻座那个人的工作。 每个领域都积累了太多的知识,同时还有太多不同的领域。 这个人不一样。 他可以修好任何东西、做任何事情。 他不靠知识、不靠科学也就是说,不靠各种已被分类且累积下来的事实。 他什么都不知道。 事物不是以知识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脑子里的,而是通过直觉感知他的力量在他的手上,而不是头脑中。 万能的多面手。 他的那双手! 他就像一个画家,一个艺术家。 力量在他手上而他像刀刃一样划过了我们的生活。 而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这个人,这个变量人,逃进了艾伯丁山脉。 现在我们得花更多时间才能找到他。 他极其狡猾、行事诡异,像动物一样。 要抓到他会很难。 莱因哈特送狄克逊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把办公桌上的一堆报告收拾起来,带到SRB房间去。 SRB房间已经由全副武装的安全部警察包围封锁起来。 彼得谢里科夫愤怒地站在那圈警察外面,胡须生气地来回摆动,一双大手插在腰上。 发生了什么事? 谢里科夫问,我为什么不能进去看一眼概率? 很抱歉,莱因哈特示意警察退到一边,跟我进来。 我会解释的。 门开了,他们走进里面。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警察在门外围成一圈。 什么风把你从实验室吹来的? 莱因哈特问。 谢里科夫耸耸肩,有些事情。 我想见见你。 我通过视频屏幕联系你,但他们说你不在。 我想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几分钟后我就告诉你,莱因哈特把卡普兰叫了过来,这里有一些新的事项,马上把它们输入进去。 我想看看计算机能否处理这些。 当然,专员。 卡普兰拿起信息板放在输入带上。 计算机嗡嗡运转起来。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莱因哈特轻声说。 谢里科夫用敏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会知道什么? 让我看看。 发生了什么? 我们遇到麻烦了。 二十四小时内,计算机完全没有给出任何数字。 除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完完全全的空白。 谢里科夫露出怀疑的表情,但这不可能,概率始终存在。 概率存在,但计算机无法计算。 为什么不能? 因为引入了一个可变因素,一个计算机无法处理的因素。 计算机无法据此做出任何预测。 它们不能拒绝吗? 谢里科夫悄悄地说,它们就不能把它忽略掉吗? 不能,它是作为真实数据存在的,因此会影响信息间的平衡,最终影响所有其他所获得的数据的总和。 如果拒绝接受,就会给出虚假的数字。 计算机不能拒绝任何已知真实的数据。 谢里科夫悻悻地扯着他的黑胡子,我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因素是计算机不能处理的。 我以为它们可以应对所有与当代现实有关的数据。 它们是可以,但这个因素与当代现实无关。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 历史研究所把时间泡从过去带回来时太着急了,切断电路过快。 时间泡回来时带来了一个20世纪的男人。 一个来自过去的男人。 我明白了。 一个来自两个世纪前的男人。 大块头波兰人皱起眉头,具有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与我们目前的社会毫无联系,完全无法融入我们的时间线。 因此,SRB计算机感到困惑。 莱因哈特咧嘴一笑,困惑? 我想是的。 无论如何,它对于这个男人的相关数据束手无策。 这个变量人。 计算机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统计结果无法做出预测。 这导致一切都乱了套。 我们依赖于计算机持续给出的概率。 整个备战工作都在围绕这些数字进行。 《马蹄钉》。 还记得这首老诗吗? 因为少了一颗马蹄钉,而丢了一个马蹄铁;因为丢了一个马蹄铁,而少了一匹战马;因为少了一匹战马,而缺了一个骑兵;因为确实。 类似如此,一个因素,一个个体,拥有推翻一切的能力。 仅仅一个人似乎不可能导致整个社会失去平衡但他显然做到了。 你打算拿这个人怎么办? 我们组织安全部的警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搜查。 结果呢? 他昨晚逃进了艾伯丁山脉,要找到他得花点儿时间。 我们容忍他再当四十八个小时的漏网之鱼。 之后,我们的火力会布置完毕,整个艾伯丁山脉地区将被夷平。 时间也许会超出一点儿。 但同时出来了,专员。 卡普兰打断他们的话,新的数据。 SRB计算机已经处理完新数据。 莱因哈特和谢里科夫急忙来到显示窗口前。 有那么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计算机得出概率并显示了出来。 谢里科夫屏住呼吸。 99∶2,地球占优。 太棒了! 现在我们可以概率消失了。 新的概率出现了。 4∶97,半人马座占优。 谢里科夫惊讶而沮丧地发出一阵叹息。 等一下,莱因哈特对他说,我不认为这会持续下去。 概率又消失了。 接着,屏幕上迅速闪过一串概率,一大堆数字,几乎在瞬间变化着。 最后,计算机沉默下来。 空白。 没有概率,什么也没有,显示窗口一片空白。 你看到了? 莱因哈特喃喃地说,该死,还是一样! 谢里科夫陷入沉思,莱因哈特,你真是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太冲动。 你应该向斯拉夫人学习,冷静一点儿。 我们两天内就能抓到并杀掉这个男人。 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同时,我们都在夜以继日为战争而努力工作。 舰队已就位,正在比邻星附近等待,随时可以对半人马座发动攻击。 所有的战争工厂都开足马力运转。 等到发动进攻的那一天,还会有一支编制完整的入侵部队整装待发,踏上漫漫征途,飞向半人马座的殖民地。 地球上所有人口都已动员起来。 八颗供给行星正在全力输送物资。 即使显示不出概率,这一切也都在夜以继日地进行。 这个男人肯定会在进攻开始之前早早死去,计算机也会再次显示出概率。 莱因哈特仔细考虑了一下,即便如此,这个男人留在外面逍遥自在,还是令我感到担心。 一个无法预测的人,这违背了科学。 我们已经做了两个世纪关于社会学的统计报告。 我们拥有大量数据文件。 计算机能够预测每个人和每个团体在特定时间、特定情况下会做什么。 但这个男人却完全无法预测。 他是个变量,与科学对立。 粒子的不确定性。 你说什么? 微观粒子,以一种令人无法预测的方式移动,这导致我们无法知晓它在特定时间处于什么位置。 它是随机的,随机的粒子。 确实如此。 这是这是不正常的! 谢里科夫揶揄地笑了起来,别担心,专员。 这个人会被抓住,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人类很快又可以被预测了,就像迷宫里的老鼠一样。 顺便问一下为什么这个房间有人看守?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台计算机不会显示数字。 这对于备战来说很危险。 例如玛格丽特达菲? 莱因哈特无奈地点点头,他们太胆小了,那些议员。 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根本不能确定SRB的概率。 他们会结束备战计划,继续等下去。 对你来说太慢了,对吗,专员? 立法、辩论、议会开会、讨论如果一个人拥有所有的权力,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由某一个人来告诉人们该怎么做,为他们思考,带领他们前进。 莱因哈特斜了一眼那个大块头波兰人,这倒是提醒了我。 伊卡洛斯情况如何? 控制塔取得进展了吗? 谢里科夫那张宽脸立刻变得愁眉不展。 控制塔? 他含糊地挥了挥他的大手,我想进展很顺利。 我们会及时赶上的。 莱因哈特立即变得警觉起来,赶上? 你是说现在进度仍然落后? 差不多吧,有一点儿。 但我们会赶上进度的。 谢里科夫退向门口,我们到餐厅去喝杯咖啡吧。 你过于担忧了,专员。 你完全可以从容应对这一切。 我想你是对的,两个男人来到外面走廊里,我感到烦躁不安。 那个变量人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 目前为止,他做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 他给一个孩子的玩具重新接过线,一个玩具视频发送器。 哦? 谢里科夫显得颇有兴趣,你指什么? 他做了什么? 我拿给你看。 莱因哈特带着谢里科夫穿过走廊前往他的办公室。 他们进门后,莱因哈特锁上了门。 他把那个玩具递给谢里科夫,大概描述了一下科尔做了什么。 谢里科夫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他找到盒子上突出的钮钉,按下去。 盒子打开了。 大块头波兰人在桌子旁边坐下,开始研究盒子的内部构造。 你确定那个来自过去的男人给这东西重新接过线? 当然,他当场做的。 那个男孩玩耍时把它弄坏了,然后变量人来了,男孩请他修理,他就把它修好了。 不可思议。 谢里科夫把眼睛凑到距离线路只有两三厘米的地方,这么小的继电器。 他是怎么什么? 没什么。 谢里科夫突然站起来,小心关上盒子,我可以把这个拿走吗? 带回我的实验室? 我想更全面地分析一下。 当然可以,但为什么? 没什么特殊理由。 我们去喝咖啡吧。 谢里科夫朝门口走去,你是说你希望在一天内抓到这个人? 杀掉他,不是抓住他。 我们要把他像一条数据那样删除掉。 我们现在正在召集打击部队。 这次不能再出错。 我们正在设置一个交叉轰炸模式,荡平整个艾伯丁山脉。 未来四十八小时内,他必将被毁灭。 谢里科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当然。 他喃喃地说,宽宽的脸仍然显得有些茫然,我完全理解。 托马斯科尔生起火堆,蹲在旁边暖手。 接近破晓时分,天空变成了紫灰色。 山上空气清新,带着几分寒意。 科尔哆嗦着凑近火堆。 他的手感觉到火堆的热量,舒服多了。 他的双手。 他在橙色火光的照耀下凝视自己的双手。 指甲变成了黑色,残缺不全。 手指和手掌上都长出肉疣和无数老茧。 但这是一双好手,手指纤细修长。 他尊重这双手,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他无法真正理解它们。 科尔陷入了沉思,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他已经在山里待了一天两夜。 第一天晚上是最糟的。 他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爬上陡峭的山坡,穿过杂乱的小树林和灌木丛当太阳升起后,他来到两座高峰之间的深山中,终于安全了。 太阳再次落山时,他已经为自己修了个简单的住处,找到了生火的办法。 他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草编成绳索,套在一个有凹槽的木桩上,现在,他有了一个简单的小绳套陷阱。 已经有一只兔子被绑住后腿挂了起来,陷阱正等着另一只。 天空从紫灰色变成了深灰色,一种金属的颜色。 群山寂静无声、空空荡荡。 远处有只鸟儿在唱歌,声音在广阔的高坡和山谷中回荡。 另一些鸟儿也开始唱歌。 右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只动物从那边钻了过去。 白昼即将来临。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 科尔站起身,开始把兔子切开。 到吃饭的时间了。 然后呢? 他对于以后没有计划。 他本能地知道,利用剩下的工具和自己的双手就能一直活下去。 他可以狩猎,剥皮吃肉。 最终,他还可以为自己建造一个永久的住所,甚至用兽皮做出衣服。 到了冬天科尔还没考虑到那么远的事情。 他站在火堆旁边,双手叉腰,抬起头凝视天空。 他突然紧张地眯起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动。 灰色的天空中有个东西慢慢飘来,一个黑点。 他迅速扑灭火堆。 那是什么? 他紧张起来,努力想看清楚。 是一只鸟? 第二个小点跟在第一个后面,两个黑点。 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一队黑点迅速掠过黎明的天空,朝着山脉飞来。 朝着他。 科尔匆匆离开火堆,抓起那只兔子,然后进入他之前建造的掩蔽处。 藏身于此,就没有人能找到他。 但如果他们看到了火堆他蹲在掩蔽处里面,看着那些黑点变大。 原来,那都是飞机,黑色的无翼机,飞得越来越近。 现在他已经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微弱的嗡嗡声变得越来越大,直至他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 第一架飞机像落石一般俯冲下来,投下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 科尔屏住呼吸,俯下身体。 飞机咆哮着俯冲到低空。 突然一捆捆白色小包被抛出,像种子一样散落开来。 那些小包迅速飘到地面。 他们着陆了,那是一群男人,身穿制服的男人。 现在,第二架飞机开始俯冲,在他头顶咆哮着,投下机上运载的部队。 更多的白色小包填满了天空。 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飞机。 空中飘满了的白色小包,仿佛一大片孢子降落到地球上。 士兵们在地面上分批组成小队。 科尔蹲在掩蔽处里面,听着他们的叫喊声,心里充满了恐惧。 这些人从四面八方着陆。 他被包围了,完全没有退路。 最后两架飞机上的人降落在他身后。 他站起来,冲出掩蔽处。 一些士兵已经发现了火堆,一堆灰烬和烧剩的木炭。 其中一个人蹲下来,摸了摸那些黑炭,向其他人挥挥手。 他们包围了四周,互相喊叫,做着手势。 其中一个人开始架起某种枪支。 另一些人展开一卷金属管,将这组奇怪的管道和机械组装固定。 科尔跑了起来。 他连滚带爬地滑下一道斜坡,在底下扭到了脚,跌进一堆矮树丛里。 藤蔓和树叶刮在他的脸上,割伤了他。 他再次往下落,被一丛杂乱的灌木缠住,拼命地想挣脱出来。 要是他能摸到口袋里的小刀人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些人紧随着他,跑下斜坡。 科尔拼命挣扎,大口喘息,扭动着,想让藤条松动些。 他急坏了,用手紧紧抓着藤条,撕扯着。 一名士兵单膝跪下,端起枪瞄准。 更多的士兵拿着步枪出现,开始瞄准。 科尔大声喊叫,闭上了眼睛,身体猛地瘫软下来。 他等待着,紧紧咬住牙关,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流进衬衫里。 他就那样挂在一堆缠乱的藤蔓和树枝里。 一片寂静。 科尔慢慢睁开眼睛。 士兵们再次集结。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下山坡,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大声发出命令。 两名士兵走进灌木丛里,其中一人抓住科尔的肩膀。 别让他跑了。 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黑胡须根根支棱着,抓住他。 科尔气喘吁吁。 他被抓住了,只能听天由命。 更多的士兵拥进山谷,围在他的四周。 他们好奇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科尔疲惫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留着胡子的大块头男人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别想逃走。 那个人说,你逃不掉的,明白吗? 科尔点点头。 好了,很好。 男人挥了挥手。 士兵们用金属带绑住科尔的手臂和手腕。 金属勒进他的皮肤中,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更多的金属带绑住了他的腿。 你得戴着这些东西,直到我们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 彼得谢里科夫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变量人,随后回答说:去哪儿? 我要带你去我的实验室。 在乌拉尔山脉下方。 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们最好快点儿。 安全部的警察几小时后就会启动爆破攻击。 攻击开始之前,我们得尽量远离这里。 谢里科夫在舒适而结实的椅子上坐下,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回来可真好! 他向一名警卫做了个手势,好了,你可以放开他了。 科尔胳膊和腿上的金属带被取下来。 他瘫坐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谢里科夫默默地看着他。 科尔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腕和腿,什么也没说。 你想要什么吗? 谢里科夫问,食物? 你饿了吗? 不。 药品? 你生病了吗? 受伤了吗? 不。 谢里科夫皱了皱鼻子,洗个澡对你没什么害处。 我们稍后会安排。 他点燃一支雪茄,周围浮起一团灰色的烟雾。 两名实验室警卫荷枪实弹站在房间门口。 房间里除了谢里科夫和科尔,没有其他人。 托马斯科尔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脑袋垂在胸口。 他一动不动,弯曲的身体看起来比以前更细长,驼背得更厉害,他的头发邋遢蓬乱,下巴与腭骨上有一片乱糟糟的灰色胡茬。 他的衣服脏兮兮的,爬过灌木丛时撕破了不少。 他的皮肤上到处是割伤和划痕,脖子、脸颊和额头上散布着溃疡。 他一语不发,胸口一起一伏,黯淡的蓝眼睛几乎闭上。 他看上去年纪很大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干瘦老头。 谢里科夫挥手叫来一名警卫,请一位医生到这里来。 我想给这个人做一次全身检查。 他也许需要静脉注射,而且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警卫离开了。 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谢里科夫说,在我们继续之前,我会先让你接受身体检查,同时驱除虱子。 科尔什么也没说。 谢里科夫笑了,振作起来! 你没理由不开心。 他朝着科尔俯下身去,用一根巨大的手指戳戳他,如果你在山里再待两个小时,就性命不保了。 知道吗? 科尔点点头。 你不相信我。 你看。 谢里科夫俯身打开装在墙上的视频屏幕,看看这个。 军事行动应该还在继续。 屏幕亮起来,显示出画面。 这是安全部的保密频道。 我在几年前就开始窃听了为了保护我自己。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发送给埃里克莱因哈特的内容。 谢里科夫咧嘴一笑,你在屏幕上看到的东西都是莱因哈特安排的。 看仔细了,两个小时前,你可就在那里。 科尔转向屏幕。 一开始他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屏幕显示出一团巨大的蘑菇云,一个运动的旋涡。 扬声器里传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喉咙深处发出的怒吼。 过了一会儿,屏幕稍稍移动,显示出不同的角度。 科尔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整座山脉都被摧毁了。 图像来自一艘飞船,飞在曾经是艾伯丁山脉的那片区域上空。 现在,那里除了旋涡状的灰云和夹杂碎屑的烟柱什么都没有了,一波不断涌动的物质正在逐渐散开,消失在四面八方。 艾伯丁山脉已经彻底崩塌。 除了一堆堆巨大的残渣,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下方,地面上,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平地,向地平线延伸,接受着火焰和雨水的洗礼。 裂口仿佛一张张大嘴,巨大的无底洞,目光所及之处有无数弹坑。 弹坑和碎片,就像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两小时前,这里还曾是起伏的山峰和沟谷,长着绿色的灌木、矮树丛和树林。 科尔转过身。 你看到了? 谢里科夫关掉屏幕,不久之前你就在那里。 所有那些爆炸和烟雾都是因为你。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来自过去的变量人先生。 那都是莱因哈特安排的,为了把你杀掉。 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这很重要。 科尔什么也没说。 谢里科夫把手伸进眼前桌子的抽屉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小方盒,递给科尔,这个是你接的线,对吗? 科尔接过那个盒子,拿在手里,疲惫的大脑一时间无法集中精神。 他手里是个什么? 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东西上。 那个盒子是孩子们的玩具,他们称之为星系视频发送器。 是的,这是我修好的。 他把盒子递回给谢里科夫,它被摔坏了,我把它修好了。 谢里科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眼睛发亮。 他点点头,黑胡须和雪茄一翘一翘的。 很好,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他突然站起来,把椅子推向后面,你看,医生已经来了。 他会把你治好的,提供你需要的一切。 我稍后再来跟你谈谈。 科尔顺从地站起来,让医生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 在科尔完成检查离开医疗所之后,谢里科夫和他一起在实验室上面一层的私人房间吃饭。 波兰人狼吞虎咽,边吃边说。 科尔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他已经换下了旧衣服,换上新的。 他刮了脸,溃疡和伤口都已经过治疗,身体和头发也洗干净了。 现在,他看起来更健康、更年轻。 但他仍然弯腰驼背、疲惫不堪,蓝眼睛看起来黯淡而忧郁。 他听着谢里科夫讲述公元2136年的世界,没有发表什么评论。 你可以看到,谢里科夫挥舞着一只鸡腿总结道,你在这里出现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的进程。 现在,你了解到更多我们的情况,你也能知道为什么莱因哈特专员如此急于杀死你。 科尔点点头。 莱因哈特这个人,你能感觉得到,他认为SRB计算机出现故障是备战中的主要危险,但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谢里科夫叮叮当当地推开盘子,喝光了他的咖啡,毕竟,没有统计预测也可以打仗。 SRB计算机只是进行描述。 它们不过是一些机器旁观者,但其本身并不会影响战争的进程。 是我们发动了战争,而它们只是分析而已。 科尔点点头。 再来点儿咖啡? 谢里科夫问。 他把那个塑料容器朝科尔推了推,再喝点儿吧。 科尔又倒了一杯,谢谢你。 你瞧,我们真正的问题完全是另一码事。 这几台计算机只是在几分钟时间内为我们进行计算,这种事到了最后,我们自己也能算得出。 它们是我们的仆人、工具,不是庙宇中接受祈祷的神灵,也不是预言未来的神谕。 它们不能预知未来。 它们只是给出统计学上的预测而非进行预言。 这其中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但莱因哈特之流却把SRB计算机这种东西视为神灵。 我是不相信神灵,至少,我看不出那是神灵。 科尔点点头,小口啜着咖啡。 我告诉你所有这些事情,是因为你必须了解我们所面对的是什么。 地球被古老的半人马座帝国从四面八方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几千年。 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长时间。 这层包围圈已经很老了摇摇欲坠、腐朽不堪。 但它占据着我们周围大多数的星系空间,我们无法脱离太阳系。 我告诉过你关于伊卡洛斯和赫奇在超光速飞行方面的工作。 我们必须战胜半人马座。 为了突出重围,在群星之间找到我们自己的空间,我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伊卡洛斯是决定性的武器。 关于伊卡洛斯的数据导致了SRB的概率终于偏向我们这边这在历史上是第一次。 想要赢得和半人马座之间的战争,取决于伊卡洛斯,而非SRB计算机。 你明白吗? 科尔点点头。 然而,现在有个问题。 我提交给计算机的数据伊卡洛斯将在十天内完成。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时间。 然而,与当初相比,我们在控制塔接线方面毫无进展。 控制塔彻底难住了我们。 谢里科夫揶揄地咧嘴一笑,甚至连我都试过亲手接线,但未能成功。 它太过复杂精细而且很小。 太多的技术问题无法解决。 这是我们第一次制造这个东西,你知道。 要是我们以前做过很多实验模型的话但这就是个实验模型。 科尔说。 而且完全基于一个死了四年的人的设计一个无法亲自为我们纠正错误的人。 要在下头这个实验室里制造伊卡洛斯,我们只能全部靠自己。 而且他的设计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谢里科夫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们去下面的实验室看看吧。 他们走向下面一层,谢里科夫在前面带路。 科尔在实验室门口突然停了下来。 相当壮观,谢里科夫会心地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把它放在底层。 它被保护得很好。 进来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伊卡洛斯位于实验室中央,这个矮胖的灰色圆筒总有一天会以光速几千倍的速度飞过太空,飞向四光年以外半人马座比邻星的心脏。 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围在圆筒周围拼命干活,希望能及时完成余下的任务。 就在这里。 控制塔。 谢里科夫带科尔来到房间一侧,保护很严密。 地球上到处都是半人马座间谍,他们会窥探一切。 不过我们也一样。 我们提供给SRB计算机的信息就是这样得到的。 两个星系都有间谍。 一个半透明圆球控制塔被放在金属支架中心,每侧都有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 谢里科夫走近时,他们放低枪口。 我们可不希望这东西出什么事,谢里科夫说,一切都取决于它。 他朝着那个圆球伸出手,但却在半道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谢里科夫笑了,防护墙。 关掉它,它还开着。 一名警卫按下手腕上的一个按钮。 圆球周围的空气微微闪烁,然后又暗下来。 现在。 谢里科夫伸手握住那个圆球,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底座上拿出来给科尔看,这就是我们这位大朋友的控制塔。 当它接近半人马座时,这个东西会令它的速度慢下来。 它会减速并重新进入这个宇宙,出现在那个星系的中心。 然后半人马座将不复存在。 谢里科夫微微一笑,阿蒙星也一样。 但科尔并没有在听。 他从谢里科夫手里接过那个圆球,翻来覆去地观察,把脸凑近圆球表面,伸手抚摸,全神贯注地看着它的内部构造,神情十分专注。 没有显微镜的话看不到线路。 谢里科夫做了个手势要来一副显微透镜。 他把眼镜架在科尔鼻子上,镜腿挂在耳后。 现在再试试。 可以控制放大倍数。 目前是一千倍,可以增大或减小。 科尔屏住呼吸,前后晃动。 谢里科夫扶住他。 科尔低头盯着圆球,微微移动脑袋,让眼镜聚焦。 这需要练习。 但有了这个工具你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在显微透镜下接线。 要使用特殊工具,你知道。 谢里科夫停顿了一下,舔舔嘴唇,我们做得不是很好。 只有几个人可以使用显微透镜和微型工具为电路接线。 我们也试过用机器人,但接线过程中很多地方需要自主决定。 但机器人没办法做出决定,只能给出反应。 科尔什么也没说。 他继续凝视着那个圆球的内部,紧紧抿住嘴唇,身体紧绷僵硬。 这让谢里科夫感到心神不安。 你看起来就像以前那种算命先生。 谢里科夫开玩笑说,但他背上掠过一丝寒意,最好把它还给我。 他伸出手。 科尔慢慢醒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他取下显微透镜,仍然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怎么了? 谢里科夫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希望你能给这该死的东西接线。 谢里科夫凑近科尔,那张大脸上表情严肃,我想你能做得到。 看到你拿着它的样子,我就知道当然,也因为你修的那个儿童玩具。 你可以在五天内完成接线,而其他人则没法做到。 如果不能完成接线,半人马座将继续统治银河系,而地球只能在太阳系里接着忍气吞声,守着一颗小小的中等质量的恒星,继续当整个银河系中的一粒小小尘埃。 科尔没有回答。 谢里科夫变得不耐烦了,嗯? 你怎么说? 如果我不帮你给控制塔接线,会发生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会怎么样? 那我就把你交给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马上就会杀掉你。 他以为你已经死了,在摧毁艾伯丁山脉时就被杀死了。 如果他知道我救了你我明白了。 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如果你能完成接线,我会把你送回你自己的时代。 如果你不能科尔默默思考,脸色阴沉,闷闷不乐。 你会有什么损失呢? 要不是我们把你从山里拉出来,你早就死了。 你真的能把我送回我自己的时代吗? 当然! 莱因哈特不会干涉? 谢里科夫笑了,他能做什么? 他要怎样阻止我? 我有我自己的人。 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就在你身边。 你会回去的。 是的,我看到了你的人。 那你同意吗? 我同意,托马斯说,我会帮你接线。 我会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完成这个控制塔。 四三天后,狄克逊隔着办公桌把一个闭路信息板滑给他的上司。 看看这个,你可能会感兴趣。 莱因哈特慢慢拿起那块信息板,是什么? 你专门跑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没错。 你为什么不在视频屏幕上给我看? 狄克逊冷冷一笑,你解码后就会明白了。 它来自半人马座比邻星。 半人马座! 我们的反情报服务机构直接发送给我的。 我会帮你解码,省得你麻烦。 狄克逊绕到莱因哈特的办公桌后面。 他在专员后面俯下身,用大拇指打开信息板的封条。 坚强点儿,狄克逊说,这会为你带来很大打击。 我们在阿蒙星上的特工称,半人马座最高委员会已经召开紧急会议,以应对地球即将发动的攻击。 半人马座的情报员向最高委员会报告,地球的伊卡洛斯炸弹即将完成。 炸弹最后阶段的工作正在乌拉尔山脉下方的地下实验室里迅速推进,由地球物理学家彼得谢里科夫主导。 我从谢里科夫本人那里就能了解到这些。 半人马座知道了炸弹的事,你对此感到惊讶? 他们在地球上有一大堆间谍。 这不是什么新闻。 还有呢。 狄克逊严肃地用手指划过信息板,半人马座情报员称,彼得谢里科夫请了一位来自过去的机械专家,来完成控制塔的接线工作! 莱因哈特震惊了,紧紧抓住桌子。 他闭上眼睛,喘着粗气。 那个变量人还活着! 狄克逊喃喃地说,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艾伯丁山脉已经彻底消失! 该死,这个人是怎么跨越半个地球的? 莱因哈特慢慢睁开眼睛,面目扭曲,谢里科夫! 肯定是他在进攻开始之前带走了变量人。 我把确切时间告诉了他。 他不得不寻求帮助向这个变量人寻求帮助,否则他就无法履行承诺。 莱因哈特跳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我已经通知SRB计算机,变量人已被摧毁。 计算机现在显示的比率是7∶6,我们占优。 但是这个比率是基于虚假信息。 那你就得撤回虚假资料,恢复之前的状况。 不,莱因哈特摇摇头,我不能这样做。 计算机必须持续运转,我们不能让它再受到干扰,那样的话太危险了。 如果达菲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狄克逊拿起信息板,你不能把虚假数据提交给计算机,那是叛国罪。 数据无法撤回! 除非用相应的数据把它替换掉。 莱因哈特愤怒地来回踱步,该死,之前我确信那个变量人已经死了。 现在的情况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必须消灭他不惜任何代价。 莱因哈特突然停下脚步,控制塔,这次谢利科夫很可能会将它完成。 对吗? 狄克逊慢慢点头表示同意,有变量人帮忙,谢里科夫无疑会顺利提前完成任务。 莱因哈特的灰眼睛亮了起来,然后他就没什么用处了即使对谢里科夫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我们可以碰碰运气即使有人强烈反对。 你什么意思? 狄克逊问,你打算怎么办? 有多少部队可以立即行动? 如果没有提前通知,我们能集合多少人? 备战期间我们遵守二十四小时内动员原则。 有七十支空中部队和大约二百支地面部队。 安全部余下的武装力量已经转移到前线,处于军事管制之下。 多少人? 目前我们大约有五千人整装待发,还在地球上,绝大多数正被调往军事运输系统。 我随时可以把他们拦下来。 有多少导弹? 幸运的是,发射管尚未拆除。 导弹现在还在地球上,再过几天才运往殖民地作战。 这么说马上就可以使用? 是的。 很好,莱因哈特双手交握,手指紧紧缠在一起,突然冷酷地做出了决定,这样正好。 除非我的消息完全错误,谢里科夫只有六支空中部队,没有地面车。 一共只有大约二百人。 当然,有些配备了防御盾你的计划是什么? 莱因哈特灰色的面孔像石头一样冷硬,向所有待命的安全部队发出命令,统一由你直接指挥。 让他们在今天下午四点做好准备。 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人。 莱因哈特冷冷地说,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要去拜访彼得谢里科夫。 停在这里。 莱因哈特命令道。 地面车停了下来。 莱因哈特谨慎地看向外面,仔细打量前方的地平线。 四处都是杂草、灌木和沙子,一望无际的荒漠,没有一丝动静。 杂草和沙子在右边逐渐上升,形成高高的山峰,绵延不绝的山脉最终消失在远方。 那就是乌拉尔山脉。 那边,莱因哈特对狄克逊说,伸手指过去,看到了吗? 没有。 仔细看。 你得知道要找什么,否则很难发现。 看看那些垂直的管道,那是某种通风口,也可能是潜望镜。 狄克逊终于看到了,要是我可能就直接开过去了,不会留意到。 它隐藏得很好。 主实验室位于地下一千六百米深处,就在这片范围内,几乎坚不可摧。 这是谢里科夫在很多年前建造的,几乎可以承受任何攻击,不管是来自空中、地面车、炸弹,还是导弹的攻击他在那下头肯定感到很安全。 毫无疑问。 莱因哈特抬头盯着天空,看到几个模糊的黑点懒洋洋地沿着大大的圈子盘旋,那些不是我们的吧? 我下令不,不是我们的。 我们所有的部队都处于敌方的视线之外。 那些是谢里科夫的巡航舰。 莱因哈特放松下来,很好。 他伸手打开汽车控制面板上的视频屏幕,这个带有屏蔽措施吗? 不会被追踪吧? 他们不可能通过这个追踪到我们,这是不定向的。 屏幕亮了起来。 莱因哈特按下一组按键,坐在屏幕前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影。 宽阔的脸庞,浓密的黑胡子和大眼睛。 彼得谢里科夫惊讶而好奇地看着莱因哈特,专员! 你是从哪里联系我的? 怎么工作进展得如何? 莱因哈特冷冷地打断他,伊卡洛斯基本完成了吗? 谢里科夫一脸的骄傲得意,完成了,专员。 提前了两天。 伊卡洛斯已经准备好发射到太空。 我试着联系过你的办公室,但他们告诉我我不在办公室,莱因哈特朝着屏幕倾过身去,打开地面上的入口通道。 你即将接待一些来访者。 谢里科夫眨了眨眼睛,来访者? 我要下去见你,看看伊卡洛斯。 立即为我打开通道。 你究竟在哪儿,专员? 在地面上。 谢里科夫眼神闪烁,哦? 但是打开! 莱因哈特厉声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会在五分钟后抵达入口。 我希望看到通道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 谢里科夫困惑地点点头,我很高兴见到你,专员。 但我那么,五分钟后见。 莱因哈特切断了联系,屏幕暗下来。 他迅速转向狄克逊,按原定计划,你留在这里。 我和一队警察一起过去。 你应该知道在这种任务中把握精确的时机是多么重要吧? 我们不会出错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的部队都已就位。 很好。 莱因哈特为他推开门,你去找你那队人。 我继续前往入口通道。 祝你好运。 狄克逊从车上跳下来,站在沙地上。 一阵风卷着干燥的空气进到车里,围绕在莱因哈特周围。 稍后见。 莱因哈特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转向伏在车后、紧紧握住枪的一队警察,我们走吧,莱因哈特低声说,继续前进。 汽车驶过沙地,进入通往地下堡垒的入口通道。 莱因哈特看到谢利科夫站在通道另一端,沿着通道下去便是实验室大厅。 大块头波兰人朝他伸出手,脸上洋溢着满足和骄傲,很高兴见到你,专员。 莱因哈特带着一队武装警察从车里出来,值得庆祝,不是吗? 他说。 好主意! 我们提前两天完成,专员。 SRB计算机会很感兴趣的。 有了这条新消息,概率会立即发生变化。 我们到下面实验室去吧,我想亲眼看看控制塔。 谢里科夫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我想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工人们,专员。 为了努力按时完成控制塔,他们承受了巨大压力。 我相信他们现在还在进行一些收尾工作。 我们可以通过视频屏幕见见他们。 我很想看一下他们工作的情况,为这种微型继电器接线一定很难。 谢里科夫摇摇头,很抱歉,专员。 他们那里没有视频屏幕。 我不允许安装。 这东西太重要了,我们的整个未来都取决于它。 莱因哈特向那队警察发出一个信号,把这个人抓起来。 谢里科夫脸色变得苍白,嘴巴张得大大的。 警察们迅速包围了他,枪管纷纷对准他。 他们高效迅速地搜了他的身。 他的枪带和隐藏的能量屏都被扯掉了。 发生了什么? 谢里科夫脸上又恢复了一点儿血色,你要干什么? 你被逮捕了,在整个战争期间都会被监禁起来。 你已被解除所有的权力。 从现在开始,由我的人管理设计部门。 战争结束后,你会在议会和达菲主席面前接受审问。 谢里科夫茫然地摇着头,我不明白。 这一切是为什么? 给我个解释,专员。 发生了什么? 莱因哈特向警察做了个手势,准备好。 我们要进入实验室,冲进去时可能要开枪。 那个变量人应该在炸弹附近,忙着控制塔的工作。 谢里科夫的脸一瞬间变得十分僵硬。 他的黑眼睛中闪烁着戒备和敌意。 莱因哈特冷酷地笑了,我们收到了一份来自半人马座的情报。 你真令我惊讶,谢里科夫。 你知道半人马座到处都是情报员。 你应该知道谢里科夫猛然一动,一下子挣脱了警察,用自己魁梧的身体撞向他们。 他们摔倒在地,四散开来。 谢里科夫跑了起来直接冲向了墙壁。 警察疯狂地射击。 莱因哈特拼命摸索着抽出枪。 谢里科夫低着头跑到墙边,能量光束在他周围闪烁起来。 他冲向那堵墙,消失了。 趴下! 莱因哈特大声喊道。 他俯下身,双手和膝盖撑着地面。 周围的警察也都伏在地上。 莱因哈特愤怒地咒骂着,迅速向实验室大门匍匐前进。 他们得离开这里,而且要快。 谢里科夫已经逃走了。 那是一堵假墙,一种会对他的压力起反应的能量屏。 他已经安全地冲过那堵墙。 他四周突然出现了地狱一般的爆炸,火焰熊熊燃烧,死亡的轰鸣声回荡在他们头顶、周围、所有的方向。 这空间里充满了大量炽热的碎片,在墙壁之间来回反弹。 他们被夹在四面电能储蓄墙之间,每一面墙都随时准备完全放电。 这是个陷阱死亡陷阱。 莱因哈特终于爬到实验室大厅,喘息不定。 他猛地站起来,几名安全警察跟了上来。 队伍里其他人在身后熊熊燃烧的通道里尖叫着挣扎,被来回弹跳的爆炸力量撕成碎片。 莱因哈特把剩下的人集合在一起。 而此时,谢里科夫的警卫早已准备就绪。 一条走廊的尽头,一个矮矮的桶状机器人枪手正在移动就位。 警报器发出凄厉的声音。 警卫从各处跑来,匆匆赶往战斗地点。 机器人枪手开了火,走廊的一部分被彻底炸成碎片。 碎片和颗粒构成的云雾围绕在他们身边。 莱因哈特和警察们开始干呕,沿着另一条走廊向后退。 他们到达走廊的交叉处。 又一个机器人枪手隆隆作响地出现,直冲入射程内。 莱因哈特端起枪,瞄准它精细复杂的控制器。 突然,枪声一响,它猛地撞向坚硬的金属墙,随后倒下来瘫作一堆,齿轮仍然嗡嗡运转。 来吧。 莱因哈特继续前进,弯下腰奔跑。 他看了一眼手表。 马上就到时间了,只需要再拖几分钟。 一群实验室警卫出现在他们前面。 莱因哈特开了枪,他身后的警察也朝后面开了枪,那群警卫刚一进入走廊就受到激烈的能量束袭击。 警卫们扭动着摔倒在地上,其中一些人化为灰烬,在走廊中飘浮。 莱因哈特朝实验室前进,弯着腰往前冲,穿过一堆废墟和碎片,他的人跟在后面。 来吧! 不要停下! 突然,他们周围响起了谢里科夫的声音,从走廊上几排壁挂音箱发出的雷鸣般轰隆隆的声音。 莱因哈特停了下来,环顾四周。 莱因哈特! 你没有机会了。 你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地面上。 扔下枪放弃吧。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身处地面下一千六百米的地方。 莱因哈特继续行动,冲进走廊里飘浮翻滚的尘埃中。 你确定,谢里科夫? 他哼了一声。 谢里科夫笑了,他那刺耳的、仿佛金属轰鸣一般的笑声一波波冲击着莱因哈特的耳膜,我不想杀你,专员。 你在战争中至关重要。 很遗憾你发现了变量人,我承认我们忽视了半人马座间谍这个因素,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他谢里科夫的声音突然被打断。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晃动着地板,一波波的震动令走廊颤抖。 莱因哈特长舒一口气。 他透过浓密的尘埃和灰烬,努力分辨手表上的数字。 很准时,一秒都没有迟。 在世界的另一头,第一颗氢弹从议会大楼那端发射,即将袭来。 进攻开始了。 六点整,约瑟夫狄克逊站在距离入口通道六公里之外的地面上,向整装待发的部队发出信号。 第一项任务是破坏谢里科夫的防御屏障。 导弹必须不受干扰地直击目标。 在狄克逊的命令下,三十艘安全部飞船组成的舰队从十六千米的高度下降,直接对准地下实验室,从山顶上空俯冲下来。 五分钟内,所有的高塔投射器都被击毁,防御屏障已被彻底瓦解。 现在,整座山脉几乎完全没有保护措施。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在安全位置观察的狄克逊低声说。 安全部的舰队轰鸣着返回,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警察的地面车穿越荒漠,迂回前行,迅速驶向入口通道。 同时,谢里科夫也开始反击。 群山中架设的大炮纷纷开火。 车辆行驶的道路上燃起巨大的火柱。 车辆犹疑不前,咆哮的旋风在平原上肆虐,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一片混乱。 地面车不时被轰炸成一团尘埃。 一队正在驶离的车辆突然乱作一团,被一阵强风卷起,抛向了空中。 狄克逊下令要迫使对方的大炮停止发射。 警方的空中武装力量再次从头顶掠过,发动机愤怒的轰鸣声使下方地面颤抖起来。 舰队精准地俯冲下来,攻击保护山脉的大炮。 大炮顾不上地面车了,抬起炮筒迎接攻击。 舰队一波波袭来,群山在激烈的轰炸中晃动不止。 炮声沉默下来,隆隆的回声逐渐减弱,不情愿地消失了,炸弹对它们造成了极大伤害。 狄克逊满意地看着轰炸接近尾声。 舰队攀升至空中,仿佛从死尸上耀武扬威地腾起的黑色小虫。 紧急防空机器人枪手已经旋转就位,空中随即充满炙热的能量束,舰队匆匆返航。 狄克逊看了一眼手表。 导弹已经从北美发射过来,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成功的轰炸解放了地面车,它们开始重新集结,准备再次发动正面攻击。 地面车向前爬行,经过燃烧的平原,小心翼翼地碾过破碎不堪的山脉,穿过由大炮扭曲的残骸组成的防御圈,驶向入口通道。 大炮偶尔无力地朝它们开上几炮。 地面车继续坚定前行。 现在,在乌拉尔山脉的山谷中,谢里科夫的部队匆忙赶向地面迎战。 第一辆地面车已经来到山脚下震耳欲聋的轰炸声消失了。 小型机器人枪手隐藏在各处,针尖般的枪管从隐蔽屏障、大树、灌木、岩石后面露了出来。 警方的地面车被猛烈的交叉火力压制住,困在山脚。 谢里科夫的警卫跑下山坡,冲向抛锚的地面车。 车子朝着奔跑的人开火,一团团火焰升起,烧过整个平原。 一名机器人枪手如子弹般猛地落到平原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朝地面车开火。 狄克逊紧张地搓着双手。 只需再等几分钟,现在随时可能出现。 他用手遮住眼睛仰望天空,还没有任何迹象。 他不知道莱因哈特怎么样了,下面没有传来信号。 显然,莱因哈特肯定遇到了麻烦。 毫无疑问,在地下隧道的迷宫里,山脉下方蜂巢一般错综复杂的通道网络中,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谢里科夫的几艘防御舰在空中急掠而过,疯狂投入徒劳的战斗。 谢里科夫的警卫们蜂拥而出,来到平原上。 他们时而蹲伏、时而奔跑,朝着那辆抛锚的地面车前进。 警方飞船发出刺耳的声音,朝他们俯冲下来,枪声如雷鸣般响彻平原。 狄克逊屏住呼吸,等待导弹袭来第一枚导弹击落下来。 一部分山峰消失了,化为烟雾和发泡的气体。 一阵热浪扑到狄克逊脸上,他猛地转过身,迅速回到自己的巡航舰内,起飞离开了现场。 他回头看去,第二枚和第三枚导弹随后落下。 群山之间裂开巨大的弹坑,一块块缺失的部分就像破碎的牙齿。 现在,导弹可以穿透地面直接击中地下实验室了。 地面上,车辆纷纷停在危险区域之外,等待导弹攻击结束。 当第八枚导弹击中后,地面车再次向前开去。 不再有导弹袭来。 狄克逊让巡航舰掉头飞回现场。 实验室现在毫无掩蔽地暴露在外,顶部被开了个口子,就像一个马口铁罐头被巨大的爆炸撕裂开来,从空中便能看到第一层。 警方的人和车纷纷奔向实验室,与一窝蜂拥上地面的警卫展开战斗。 狄克逊全神贯注地看着。 谢里科夫的人把重型机炮、大型机器人炮兵带上了地面。 但警察的舰队再次开始俯冲。 谢里科夫的空中防卫巡逻队早已被赶走。 警察的舰队轰鸣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下方暴露的实验室。 小型炸弹呼啸而落,瞄准乘着电梯上升到地面的炮兵。 突然,狄克逊的视频屏幕闪烁起来,他转过身。 上面浮现出莱因哈特的面孔,停止攻击。 他的制服撕裂了,脸颊上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阴郁地对狄克逊咧嘴一笑,把乱蓬蓬的头发拢到后面,这场仗打得不错。 谢里科夫他会让他的警卫停战。 我们已经同意休战。 结束了。 不需要再打了。 莱因哈特喘着气擦去脖子上的污垢和汗水,让你们的巡航舰着陆,马上到这里来。 变量人呢? 接下来就是这件事。 莱因哈特冷冷地说,调整了一下枪管,为了这个,我要你到下面来,杀掉他的时候我希望你也在场。 莱因哈特转身离开视频屏幕。 谢里科夫默默地站在房间角落里,一语不发。 说,莱因哈特吼道,他在哪里? 我在哪儿能找到他? 谢里科夫紧张地舔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莱因哈特,专员,你确定我们已经停止了攻击。 你的实验室是安全的,你也一样。 现在是你坦白的时候了。 莱因哈特抓住枪指向谢里科夫,他在哪儿? 谢里科夫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地,这个大块头变得垂头丧气。 他疲倦地摇了摇头,好吧。 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他干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边走。 来吧。 莱因哈特跟着谢里科夫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警察和警卫正在迅速工作,清理废墟和瓦砾,扑灭四处燃烧的火焰。 别耍花招,谢里科夫。 不会的,谢里科夫无奈地点头,托马斯科尔独自一人待在主实验室外的一间侧厅实验室里。 科尔? 就是变量人,这是他的名字。 波兰人微微转了下他的大脑袋,他是有名字的。 莱因哈特挥舞着手枪,快点儿。 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你得记住一点,专员。 什么? 谢里科夫停下了脚步,专员,那个圆球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控制塔。 一切都取决于它,战争,我们的整个我知道,那玩意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走吧。 如果它坏掉了我不是来找那个圆球的。 我只对只对托马斯科尔感兴趣。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停在一扇金属门前。 谢里科夫朝那扇门点点头,他在里面。 莱因哈特后退一步,打开门。 你自己打开吧。 我可不想跟这事扯上什么关系。 莱因哈特耸耸肩,走到门口,举起枪,伸手在门的电控眼前面挥了挥。 什么动静也没有。 莱因哈特皱起眉头,用手一推,门开了。 面前是一个小实验室,里面有一个工作台、各种工具和一大堆设备、测量仪器,工作台中心放着那个透明圆球,控制塔。 科尔? 莱因哈特迅速走进房间。 他环顾四周,突然感到惊慌,人呢房间是空的。 托马斯科尔消失了。 当第一枚导弹袭来时,科尔停下手头的工作,坐在那里仔细倾听。 在遥远的地方,一阵隆隆声通过土壤传来,他脚下的地板开始颤动。 工作台上的工具和设备被震得上下跳动。 一把钳子掉在地上,一个装螺丝钉的箱子翻倒了,里面的东西撒落一地。 科尔听了一会儿。 接着,他从工作台上拿起那个透明圆球,小心翼翼举了起来,手指轻轻拂过球的表面,黯淡的蓝眼睛盯着它,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把圆球放回工作台上的底座上。 圆球已经完成了。 这个变量人此时心中微微泛起一丝自豪感。 这个圆球是他做过的最棒的工作。 低沉的轰鸣声消失了。 科尔立刻警觉起来,从高脚凳上跳下,匆匆穿过房间,走到门口。 他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能听到另一侧的声音,喊叫声、警卫急速冲过的脚步声、沉重的装备被拖动的声音,乱作一团。 不住的撞击声在走廊里回荡着,拍打到这扇门上,震得他头昏眼花。 又一轮冲击波晃动墙壁和地板,他站立不稳,跪了下来。 灯光闪烁起来,随即熄灭。 科尔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一个手电筒。 断电了,他能听到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 突然,灯又亮了起来,丑陋的黄色光线,然后再次熄灭。 科尔弯下腰,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检查那扇门。 门上装着磁力锁,靠感应外部引入的电流开关。 他抓起一把螺丝刀,开始撬门,这花费了他一点儿工夫,随即门打开了。 科尔慢慢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一切混乱不堪,到处是身上烧焦、眼睛半盲的警卫。 有两个人呻吟着躺在一堆破碎的设备下面。 枪支被熔化了,散发出臭味。 空气污浊,弥漫着线路和塑料燃烧的气味。 浓密的烟雾使他感到窒息,他弯下腰往前走。 站住。 一名警卫虚弱地喘着气,挣扎着想站起来。 科尔推开他,从他身边走过,沿着走廊离开。 两个小型机器人枪手还嗡嗡作响,从他旁边匆匆滑过去,奔向那片混乱的战斗中。 科尔紧随其后。 在一个宽阔的走廊交叉口,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谢里科夫的警卫与安全部警察各自蹲在柱子和路障后面,拼命向对方开火。 实验室上方某个地方又发生了一次大爆炸,整座建筑再次颤抖起来。 是炸弹? 还是炮击? 一道紫色的光束从科尔耳边划过,他扑倒在地上,身后的墙壁碎裂开来。 一名安全部警察怒目圆睁,不时朝着敌方开火。 谢里科夫的一名警卫击中了他的手臂,他的枪滑落到地板上。 科尔试着穿过走廊交叉处时,一架机器人大炮朝他转过来。 他开始狂奔,机器人炮兵追在后面,摇摇晃晃地朝他瞄准。 科尔俯下身飞快地跑着,一路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 在闪烁的黄色光线下,他看到几名安全部警察正向前推进,果断地射击,一心要击溃谢里科夫的警卫匆忙布置的防线。 机器人炮兵改变路线加入那边的战斗,科尔顺势转过拐角逃走。 他躲进了主实验室,伊卡洛斯,那个矮矮胖胖的巨型圆筒所在的大房间。 伊卡洛斯! 神色严肃的警卫们拿着枪和防御盾围绕它组成了一道坚固的保护墙。 但安全部的警察没动伊卡洛斯,没有人想伤害它。 科尔避开了一名跟在他身后的警卫,来到实验室靠里的一端。 他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找到了力场发生器,但却没有找到开关。 他一时感到有些困惑然后想了起来,控制开关在警卫的手腕上。 没时间想这个了。 科尔用螺丝刀拆下发生器上的金属面板,一把拉出电线。 发生器松动了,被他从墙壁上扯了下来。 谢天谢地,防御屏障是关闭的。 他设法拉着发生器,躲到走廊边。 科尔蹲下来,朝着发生器俯下身去,灵巧的手指迅速飞舞。 他把线路拉出来在地板上铺开,匆忙地研究线路。 改造比他想象的容易。 只要以恰当的方式布线,力场屏便可以流动起来,作用范围或许能达到两米的距离。 每根导线向一侧发射出一定力场,力场向外辐射,中心便能留下安全的空间。 他把导线穿过自己的腰带,塞进裤腿里面,藏在衬衫下,一直延伸到手腕和脚踝。 他刚刚弄好笨重的发生器,两名安全部警察就发现了他。 他们举起枪,直接朝他开火。 科尔打开了防护屏。 一阵振动涌过他全身,使他牙关咯咯作响,身体颤抖不止。 他摇摇晃晃往前走,有些被自己身上汹涌辐射出的力场惊呆了。 紫色的光线击中力场后随即偏转,无法伤害他。 他安全了。 他匆匆跑过走廊,一台被毁掉的大炮旁趴着一具尸体,手里仍然抓着枪。 放射性粒子构成大片飘浮物,在他周围翻滚。 他紧紧贴着墙,从一团飘浮物旁挪过。 警卫到处都是,要么在垂死挣扎,要么已经死去,他们身体多多少少已被摧毁,被空气中炽热的金属盐腐蚀消融。 他必须出去要赶快! 走廊尽头,一整片堡垒都变成了废墟,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 有一枚导弹已经击穿到地面以下。 科尔找到一台还能用的电梯。 一群受伤的警卫正要升到地面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 火焰涌向电梯附近,舐过那群伤员。 工人们拼命努力让电梯运转起来。 科尔跳上电梯。 片刻后,电梯开始上升,把喊叫声和火焰抛在身后。 电梯来到地面上,科尔跳了下来。 一名警卫发现了他,追了上来。 科尔弯着腰,躲进一大堆仍然炽热冒烟的扭曲金属中。 他跑了一段距离,从一个被摧毁的防御塔旁跳下来,站在山脚下熔化的地面上。 地面滚烫,他尽可能快步前行,气喘吁吁。 他来到一道长长的斜坡边,爬了上去。 追在后面的警卫不见了,迷失在谢里科夫地下堡垒的废墟冒出的滚滚灰烟中。 科尔爬上山顶,稍微停了一小会儿,喘息不定,想搞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接近黄昏时分,太阳开始落山。 正在变暗的天空中还有几个小黑点在盘旋翻滚,这些黑色的小点突然冒出火焰,熔化殆尽。 科尔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环顾周围。 山下变成了一片废墟,他逃出来的地方就像一个熔炉,炽热的金属和碎石混乱一片,熔炉已被彻底焚毁,无法修复。 方圆几公里内都是杂乱不堪的残骸和被蒸发了一半的设备。 他想了一会儿。 所有人都在忙着灭火,把伤员拉到安全的地方。 他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想起他。 但一旦他们意识到他跑掉了,立即就会追上来。 大部分实验室都被摧毁了,一切都不复原状。 废墟旁边是乌拉尔山脉的高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望无际的山脉。 山脉和绿色的森林,一片荒野。 在那里,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他。 科尔开始沿着山坡小心地慢慢行走,防御屏发生器就在他手臂下面。 也许他能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到足够的食物,以及帮助他生存下去的设备。 他可以等明天凌晨再到废墟里去收集物资。 如果能拿到一些工具,再加上他自己独到的手艺,他会过得很不错。 要是能有一把螺丝刀、一把锤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嗡嗡声,进而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科尔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 他身后的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每一刻都变得更大。 科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完全吓呆了。 那个影子轰隆隆地从他头顶上飞过,他傻傻地站在那里,仿佛脚下生了根。 然后,他笨拙而惶惑地开始奔跑,一不小心绊倒,沿着山坡滚下一小段距离。 他绝望地挣扎着想抓住地面,徒劳地把双手插进柔软的土壤中,同时努力让发生器留在手臂下面。 一道闪光,耀眼的光芒包围了他。 火花把他抛到半空,仿佛吹起一片干枯的叶子。 他痛苦地呻吟着,灼热的火焰在他周围噼啪作响,熊熊燃烧的火海贪婪地吞噬他的防御屏。 他头昏眼花,穿过一团火云,掉进一片黑暗之中,那是两道山峰之间的一处深谷。 他身上的线路被扯断了,发生器从他手中掉了出去,落在后面。 他身体周围的力场突然之间消失了。 科尔躺在山脚下的黑暗中。 邪恶之火在他身上肆虐,他用尽全身之力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仿佛一块熊熊燃烧的煤渣,在无尽的黑暗中已经烧光了一半。 痛苦使他像虫子一样翻滚爬行,想要钻进地下。 他尖叫着、挣扎着,拼命想要逃走,想要摆脱可怕的火焰。 他想要前往另一边黑暗的帷幕中,那里凉爽而安静,那里没有火焰燃烧会把他吞噬。 他哀求着向那片黑暗伸出手,虚弱无力地摸索着,想要挪过去。 渐渐地,那个熊熊燃烧的物体,他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消失。 夜晚神秘的混沌逐渐袭来。 他任由这暗潮涌向自己,熄灭身上灼热的火焰。 狄克逊娴熟地让巡航舰着陆,停在一座翻倒的防御塔前。 他跳下来,快步穿过烟雾弥漫的地面。 莱因哈特从电梯里出来,安全部警察围在他周围,他从我们手中跑掉了! 他逃走了! 他没有逃走,狄克逊回答,我亲手杀了他。 莱因哈特剧烈地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跟我来。 这边走。 他和莱因哈特爬上一处满目疮痍的山坡,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我正准备着陆,看到一个人从电梯里出来,像动物一样朝着山脉跑去。 他跑到那片开阔地带时,我朝他俯冲过去,投下一枚磷弹。 然后他死掉了! 我可不觉得有人能在磷弹爆炸中幸存下来。 他们爬到山顶。 狄克逊停了下来,兴奋地指向山下的凹坑,看那儿!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下面。 地面被烤焦,一切都烧光了。 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烟雾,地上零星闪着火苗。 莱因哈特咳嗽起来,弯下腰去看。 狄克逊点亮一个随身照明灯,举到那个人的身体旁边。 他的身体基本都烧焦了,被磷弹毁掉了一半。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只胳膊覆在脸上,嘴巴张开着,两条腿以诡异的姿势伸开,就像一个被丢掉的破旧布娃娃,被扔进焚烧炉里烧得几乎认不出来。 他还活着! 狄克逊喃喃地说,好奇地四处摸索,他肯定有某种保护屏。 令人惊讶,一个人竟然可以是他吗? 这真的是他吗? 符合描述,狄克逊扯掉一片烧毁的衣服,这就是变量人。 至少这是他的东西。 莱因哈特放松地长出一口气,我们终于抓到他了。 现在数据终于准确了。 他不再是影响因素。 狄克逊掏出枪,若有所思地打开保险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完成这项工作。 就在这时,谢里科夫出现了,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安全部警察陪伴。 他大步走下山坡,黑眼睛闪闪发亮。 科尔是否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上帝啊。 狄克逊用一颗磷弹搞定了他,莱因哈特含糊其辞地说,他来到地面上,想要进入山脉。 谢里科夫疲倦地转过身,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你们进攻时,他强行撬开门上的锁逃走。 警卫向他开火,但完全没用。 他改造了一些东西,在自己周围设置了某种力场。 不管怎样,一切结束了。 莱因哈特回答,你有关于他的SRB信息板吗? 谢里科夫慢慢把手伸进外套,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他和我在一起时,我收集到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 完整的吗? 之前关于他的所有信息都只是零零碎碎的。 差不多是我能收集到的最完整的了,还包括圆球内部构造的照片和图表。 他为我完成了控制塔的接线。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些。 谢里科夫指指那个信封,你准备拿科尔怎么办? 把他带回城里去,由安乐死部让他正式长眠。 合法谋杀? 谢里科夫嘴唇变得扭曲,你为什么不能就在这里直接了结一切? 莱因哈特抓住那个信封塞进右边口袋里,我会把这个权利交给机器。 他对狄克逊示意,走吧,现在我们可以通知舰队准备向半人马座进攻了。 他又回头问谢里科夫,伊卡洛斯什么时候可以发射? 一个小时左右,我想。 他们已经把控制塔锁定到位。 如果它能正常运行,那就没问题了。 很好。 我会通知达菲向舰队发出信号。 莱因哈特点头示意警察把谢里科夫带到等在外面的安全部飞船上。 谢里科夫没精打采地走了出去,脸色灰白憔悴。 科尔僵硬的身体被抬起来扔到一辆小货车上。 货车开进安全部巡航舰的货舱里,门锁随即滑下来锁好。 看看计算机如何应对这些补充数据,会很有趣。 狄克逊说。 这会使我们的胜率大幅度地增加。 莱因哈特表示同意。 他轻轻拍了下内侧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信封,我们提前了两天完成任务。 玛格丽特达菲从办公桌边慢慢站起来,椅子自动推向后面,让我先弄清楚。 你是说炸弹已经完成了? 随时可以发射? 莱因哈特不耐烦地点点头,没错。 技术人员正在检查控制塔的锁定装置,确保连接正确。 半小时后发射。 三十分钟! 然后然后就可以开始攻击。 我想舰队已经准备好随时行动。 当然。 几天前就准备好了。 但我无法相信炸弹这么快就完成了。 玛格丽特达菲僵硬地朝办公室门口走去,这是个伟大的日子,专员。 我们把旧时代抛在了身后。 明天这个时候,半人马座比邻星将会消失。 最终,殖民地将属于我们。 我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莱因哈特喃喃地说。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对谢里科夫的指控。 像他这么有才干的人似乎不可能我们稍后再讨论这个。 莱因哈特冷冷地打断她,从外套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还没来得及把补充数据输入SRB计算机。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先去处理这个。 玛格丽特达菲站在门口,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默默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莱因哈特的薄唇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女人那双蓝眼睛里露出敌意。 莱因哈特,有时我觉得你可能会做得太过火。 有时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太过火了如果概率出现任何变化,我会告诉你的。 莱因哈特大步绕过她,走出办公室和门厅。 他朝SRB房间走去,一股强烈的兴奋感从心底涌出。 片刻后,他进入了SRB房间。 他走向计算机,观察窗口显示的概率是7∶6。 莱因哈特微微一笑。 7∶6。 错误的概率,基于不正确的信息。 现在可以删除错误信息了。 卡普兰匆匆走来。 莱因哈特把信封交给他,然后走到窗口前,低头看着下面的情况。 到处都是拼命跑来跑去的人和车,职员们像蚂蚁一样匆匆忙忙四处奔走。 战争开始了。 命令已向半人马座比邻星附近等待已久的舰队发出。 一阵胜利的喜悦涌遍莱因哈特全身。 他赢了。 他毁掉了那个来自过去的人,击溃了彼得谢里科夫。 战争按计划发动,地球即将取得突破。 莱因哈特微微一笑。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成功了。 专员。 莱因哈特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怎么? 卡普兰站在计算机前面,盯着那个数字,专员莱因哈特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丝警觉。 卡普兰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他赶忙走过去,怎么了? 卡普兰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睛因恐惧而瞪得大大的。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 莱因哈特问,打了个寒战。 他对着计算机弯下腰,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 触目惊心。 1∶100,地球处于劣势! 他无法把目光从这个数字上移开。 他完全僵住了,极为震惊,难以置信。 1∶100。 发生了什么? 哪里出错了? 控制塔完成了,伊卡洛斯准备就绪,舰队已接到通知大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嘈杂声。 呐喊声从下方飘来。 莱因哈特慢慢地把头转向窗外,心里充满了冰冷彻骨的恐惧。 一道尾迹在傍晚的天空中不断上升。 一条细细的白色轨迹正在爬升,不断加速。 地面上,所有的眼睛都转向它,一张张敬畏的面孔凝视上空。 它逐渐加速,越来越快,随后消失了。 伊卡洛斯已经上路。 进攻已经开始,现在要停下来已经太晚了。 计算机上,概率为1∶100地球会失败。 2136年5月15日晚上8点,伊卡洛斯朝向半人马座发射。 一天之后,在所有地球人的翘首以盼中,伊卡洛斯将以几千倍光速飞进那颗恒星的领域。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伊卡洛斯消失在了恒星领域内,没有爆炸。 它成了一枚哑炮。 与此同时,地球战舰迎战半人马座外围舰队,开始大规模集中攻击,俘获了二十艘大型战舰。 半人马座舰队的大部分被摧毁。 很多被半人马座帝国占据的星系开始反抗,希望能摆脱帝国的束缚。 两小时后,从阿蒙星集结而来的半人马座战舰突然现身,加入战斗。 这场大战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半个半人马座星系。 一艘艘飞船闪出光芒,随后化为灰烬。 整整一天,两方舰队在数百万公里之外的太空中战斗,双方都有无数战士死去。 最后,遭受重创的地球舰队溃不成军地艰难驶向阿蒙星成为战俘。 曾经令人印象深刻的无敌舰队没有多少幸存下来。 一些发黑的残骸漫无目的地飘泊在太空中,随即也被俘虏。 伊卡洛斯没有起到作用。 半人马座没有被炸毁。 这是一次失败的攻击。 战争结束了。 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 玛格丽特达菲低声说,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和惊惧,全都结束了。 落幕了。 议会成员坐在会议桌旁的座位上,一群头发灰白的老人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覆盖了会议室两面墙的巨大星图。 我已经授权谈判,安排休战,玛格丽特达菲低声说,命令已发送给副指挥官杰塞普,放弃战斗。 没有希望了。 几分钟前,舰队指挥官卡尔顿自杀了,还摧毁了他的旗舰。 半人马座高等议会已同意结束战斗。 他们整个帝国都已从骨子里腐烂透顶,他们自己就会走向覆灭。 莱因哈特趴在桌子上,双手抱住脑袋,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炸弹没有爆炸? 他颤抖着擦了擦额头。 他的自制力已经完全消失,此刻浑身颤抖、沮丧无比,什么地方出错了? 狄克逊脸色发灰,低声回答说:变量人肯定破坏了控制塔。 SRB计算机知道它们会分析数据。 它们知道! 但已经太晚了。 莱因哈特微微抬起头,眼神绝望,我知道他会毁了我们。 我们完了,一个世纪的计划和努力全部白费了。 他的身体因为一阵痛苦的痉挛而蜷缩成一团,都是因为谢里科夫! 玛格丽特达菲冷冷地盯着莱因哈特,为什么是因为谢里科夫? 他让科尔活了下来! 我一开始就想杀掉他。 莱因哈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痉挛的手指抓住他的枪,他现在仍然活着! 即使我们已经失败了,我也要找个乐子我要一道光束射过去,打穿科尔的胸口! 坐下! 玛格丽特达菲命令道。 莱因哈特还差几步就到门口,他还在安乐死部,等待官方的不,他不在那里。 玛格丽特达菲说。 莱因哈特愣住了,慢慢转过身,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么? 科尔不在安乐死部。 我已经命令把他转移走,你的指令被取消了。 他他在哪里? 玛格丽特达菲的声音非同寻常地强硬:和彼得谢里科夫在一起,在乌拉尔山脉。 我让谢里科夫全权负责修复实验室。 然后我把科尔转移到那里,让他处于谢里科夫的保护之下。 我想确保科尔能够痊愈,从而我们可以履行对他的承诺把他送回自己的时代。 莱因哈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血色从他脸上褪去,脸颊上的肌肉开始一阵阵地抽搐。 最后他总算开了口:你疯了! 你这个叛徒,你要为地球最大的失败负责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玛格丽特达菲冷静地说,但这并不是失败的一天,而是胜利的一天。 地球上有史以来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胜利。 莱因哈特和狄克逊两人都呆若木鸡,什么莱因哈特急切地问,你说房间里一阵骚动,所有的议会成员都站了起来。 莱因哈特的话语被淹没了。 谢里科夫到这里来的时候会解释的,玛格丽特达菲平静的声音传来,是他发现这件事的。 她环顾房间里半信半疑的议会成员,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 谢里科夫抵达之前,你们都必须留在这里。 你们绝对有必要听听他要说的话。 他的消息将改变整个局面。 彼得谢里科夫从武装技术人员那里接过装着文件的公文包。 谢谢。 他把椅子推向后面,若有所思地环顾议会大厅,大家准备好听我带来的消息了吗? 我们准备好了。 玛格丽特达菲回答。 议员们警觉地围坐在会议桌旁。 远处另一端,莱因哈特和狄克逊不安地看着那个大块头波兰人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仔细翻看。 首先,我希望大家回忆一下超光速炸弹背后最初的工作。 贾米森赫奇是第一个使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的人。 正如你们知道的,物体接近光速,长度会减小,质量会增加。 当它达到一定速度时,就会消失,不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没有长度就不能占据空间。 它会进入另一个存在维度。 当赫奇想把实验对象带回这个宇宙时,爆炸发生了。 赫奇死了,他所有的设备也都被摧毁了。 爆炸的力量大到无法计算。 赫奇的观测飞船位于数百万公里之外,但仍然不够远。 他原本希望这个驱动器可用于太空旅行。 但在他死后,这项研究便被放弃了。 直到后来伊卡洛斯出现。 我看到了制造炸弹的可能性,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炸弹,足以摧毁半人马座和其帝国的所有军队。 伊卡洛斯的再次出现,将意味着那个星系的毁灭。 就像赫奇的实验结果那样,当物体再次进入已经被其他物质占据的太空,将发生难以置信的灾难。 但伊卡洛斯没有回来,莱因哈特叫道,科尔改变了接线,这枚炸弹还在继续前进。 很可能会一直前进。 错了,谢里科夫用低沉的声音说,炸弹确实再次出现了。 但它没有爆炸。 莱因哈特的反应很激烈,你的意思是是的,炸弹回来了,它一进入比邻星范围内,速度就回落到光速以下。 但它没有爆炸,没有造成破坏。 它再次出现,然后立即被恒星吸收,变成了气体。 为什么没有爆炸? 狄克逊问道。 因为托马斯科尔解决了赫奇的问题。 他找到了把超光速物体带回这个宇宙但不会产生冲突、不会爆炸的办法。 这个变量人发现了赫奇所追寻的议会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房间里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四面八方变得一片嘈杂。 我不信! 莱因哈特激动地喊道,这不可能。 如果科尔解决了赫奇的问题,那就意味着他一时语塞,感到震惊。 意味着超光速驱动现在可以用于太空旅行。 谢里科夫继续说,挥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正如赫奇预期的那样。 我的人研究了控制塔的照片。 他们无法弄懂,更无法解释。 但我们拥有完整的控制塔记录,可以重现这种接线模式,等到实验室修好了之后便会立即开始。 房间里的人逐渐开始明白了。 制造超光速飞船将成为可能,玛格丽特达菲出神地喃喃自语,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当我把控制塔拿给科尔看时,他就理解了它的目的。 不是我的目的,而是原本的目的,赫奇一直为之努力的目的。 科尔意识到伊卡洛斯其实是一艘不完整的宇宙飞船,根本不是一颗炸弹。 他看到了赫奇曾经看到的东西,超光速太空驱动。 他想办法让伊卡洛斯能够正常工作。 我们可以飞到半人马座之外了。 狄克逊喃喃地说,嘴唇颤抖着,战争是微不足道的。 我们可以把那个帝国彻底抛在身后。 我们可以飞到银河系之外。 整个宇宙都将向我们敞开,谢里科夫表示同意,我们不必接管一个古老的帝国,我们可以飞向整个宇宙去探索,去上帝创造的所有地方。 玛格丽特达菲站起来,慢慢走向高高挂在房间另一边的巨大星图。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凝视着无数颗恒星和众多的星系,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感到敬畏。 你认为他意识到这一切了吗? 她突然问道,我们在这些星图上所看到的? 托马斯科尔是个奇怪的人,谢里科夫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显然,他对于机械有一种直觉,知道事物应该怎样运转。 这种直觉更多的是在他手上,而非脑子里。 这种天分更像是画家或钢琴家,而非科学家。 他不是通过语言来认识事物,不是通过语义来理解事物,而是直接地处理事物本身。 我十分怀疑,托马斯科尔是否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那个圆球,控制塔,看着未完成的接线和继电器,看到的是个半成品,一台不完整的机器。 需要修理的东西。 玛格丽特达菲补充说。 对,需要修理的东西。 他就像一名艺术家,只看到眼前的工作,只对一件事感兴趣:利用他拥有的技能,尽量呈现出他所能给的最好成果。 而对我们来说,这项技能则使整个宇宙向我们敞开,使我们能够去探索无穷无尽的星系。 这打开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新世界无限的、等待探索的世界。 莱因哈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我们最好去工作,开始组织施工队,还有勘探人员。 我们必须从战时生产转变为飞船设计。 开始大量制造勘探工作中所需的采矿设备和科学仪器。 没错。 玛格丽特达菲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这些与你没什么关系。 莱因哈特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伸手握住枪,迅速退向门口。 狄克逊跳了起来,跑到他身边。 退后! 莱因哈特大声喊着。 玛格丽特达菲做了个手势,一队政府军包围了那两个人。 表情严肃、行动迅速的士兵们准备好了磁力固定装置。 莱因哈特挥舞着手枪对着一脸震惊坐在座位上的议会成员,对着玛格丽特达菲,对准她的蓝眼睛。 莱因哈特的面孔因为极其恐惧而变得扭曲,退后! 谁也不要靠近我,否则我就先朝她开枪! 彼得谢里科夫悄悄离开桌边,迈出一大步,把庞大的身躯挡在莱因哈特面前。 他满是黑色汗毛的大拳头挥出一道弧线猛击过去。 莱因哈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干脆利落地击中,撞到墙上,然后慢慢滑到地板上。 士兵们很快把固定装置卡在他身上,把他从地上猛地拉起来。 他的身体被僵硬地固定住,血从嘴里滴下来。 他吐出几颗牙齿,眼神呆滞。 狄克逊茫然站在一边,不解地张开嘴,固定装置锁住了他的手臂和腿。 莱因哈特被拖向门口时,他的枪滑到地板上。 一名年老的议会成员拿起枪,好奇地检查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上。 装满了子弹,他嘀咕道,随时准备开火。 莱因哈特满是憎恨地阴着脸,我应该杀掉你们所有人。 你们所有人! 他破裂的嘴唇上露出一丝丑陋的冷笑,如果我的双手能重获自由不会的,玛格丽特达菲说,你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个可能性。 她向士兵们示意,他们粗暴地把莱因哈特和狄克逊带出了房间,两个人头晕目眩,怨恨地咆哮着。 有那么一会儿,房间里一片寂静。 随后,议员们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安地挪动着,总算能松了口气。 谢里科夫走过来,把巨大的手掌放在玛格丽特达菲的肩膀上,你还好吧,玛格丽特? 她微微一笑,我很好。 谢谢。 谢里科夫略略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头发,随后走到一边,忙着收拾他的公文包,我得走了。 稍后联系。 你要去哪儿? 她迟疑地问,难道你不能留下来我必须回乌拉尔山脉去。 谢里科夫正要走出房间,留着浓密黑胡子的面孔冲她咧嘴一笑,处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务。 谢里科夫来到门口时,托马斯科尔正坐在床上。 他僵硬笨拙、弯腰驼背的身体大部分被密封在一层透明气密塑料的薄膜中。 两个机器人护士在他身边不停地忙活,通过导线监控他的脉搏、血压、呼吸和体温。 大块头波兰人扔下公文包,坐到窗台上,科尔微微转身。 你感觉怎么样? 谢里科夫问他。 好一点儿了。 你知道我们拥有非常先进的治疗手段。 你的烧伤几个月内就会痊愈。 战争怎么样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 科尔的嘴唇动了动,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的情况不出所料,正如你期望的那样。 谢里科夫向床边倾了倾身子,科尔,我答应过你,我打算遵守诺言只等你身体恢复。 把我送回自己的时代? 没错。 这件事相对比较简单,现在莱因哈特的手中已经不再握有权力。 你可以回家,回到你自己的时代,你自己的世界。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些铂金圆盘,或者通过某种方式资助你的生意。 你需要一辆新的维修卡车、工具,还有衣服。 准备这些只要几千美元就行。 科尔沉默不语。 我已经联系了历史研究部,谢里科夫继续说,等你准备好的时候,时间泡也会准备好。 我们非常感谢你,很可能你也意识到了。 你使我们最伟大的梦想得以实现,整个地球欢欣鼓舞。 我们正把经济发展的重点从战备转向他们没有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感到生气? 那个哑炮一定让很多人感觉非常糟糕。 一开始是这样。 但他们一想明白眼前所面临的是什么,就立即把那个忘光了。 真遗憾,你不能留在这里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科尔。 整个世界将摆脱束缚,进入宇宙。 他们希望我这周末就准备好一艘超光速飞船! 已经有成千上万份的申请文件发送过来,一大堆男男女女都想参加第一次太空旅行。 科尔露出一丝微笑,太空可不会有任何乐队或是游行或是欢迎会等着他们。 也许没有。 也许第一艘飞船会降落在某个死寂的世界,除了沙子和干燥的盐巴什么都没有,但所有人都想去。 到那时就会像是个盛大的节庆一样,人们会四处奔走、大声呼喊,在街上抛东西。 恐怕我得回实验室了。 现在还有一大堆重建工作等着启动。 谢里科夫在他鼓鼓的公文包里摸索着,顺便说下还有件小事。 你在这里慢慢恢复时,也许你会愿意看看这些。 他把一叠图纸扔在床上。 科尔慢慢拿起来,这是什么? 只是我设计的一个小东西。 谢里科夫站起身笨拙地走向门口,我们重新调整了我们的政治体制,避免类似莱因哈特的事件再次出现。 这将防止一人独裁的情况再度发生。 他用一根粗大的手指戳了戳原理图纸,这会把权力转交给我们所有人,而不仅仅由少数几个人控制就像莱因哈特控制议会那样。 这个小玩意儿使公民们可以直接对议题进行表决。 他们不需要等待议会将一项措施转化为文件。 任何公民都可以用这个东西表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的需要登记在自动回复的中央控制器上。 如果有足够大的人口群体希望促成某件事情,这些小玩意儿会建立一个活动区域,以此联系所有其他人。 一项议题不必非得通过正式议会。 公民可以表达自己的意愿,用不着等着一堆白发老人处理。 谢里科夫中断了话语,皱起眉头,当然,他继续慢慢地说道,有一个小细节什么? 这个模型无法正常工作。 有些错误我一向不擅长这种复杂精细的工作。 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好吧,希望在你离开之前,我们还能再见一面。 如果稍后你感觉好一点儿了,也许我们可以最后再一块儿谈谈。 也许什么时候一起吃个晚餐。 嗯? 但托马斯科尔根本没在听。 他弯下腰看着那些原理图,饱经风霜的面庞上眉头紧皱。 他长长的手指在原理图上不断划过,追踪线路和接线端,嘴唇一边动一边计算。 谢里科夫看了一会儿,然后来到外面的走廊上,轻轻关上门。 他欢快地吹起口哨,大步沿着走廊离开。 ①伊卡洛斯是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与代达罗斯使用蜡和羽毛造的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被太阳融化,因而跌落水中丧生,被埋葬在一个海岛上。 发布时间:2025-05-14 16:40:26 来源:班超文学网 链接:https://www.banceo.com/article/90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