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龙虎春秋 / 平江不肖生

第十三回 变宗旨淫欲招殃 怀忠心奴仆救主

2025-06-17 13:06 龙虎春秋

却说飞来燕子得了首级,心中自然异常欢喜,就取了首级,星夜赶回京,交了旨。雍正帝看见,胸中也觉得快乐非常,以为心腹之患已经除却,便可高枕无忧,做一朝太平天子。然而有人说飞来燕子取得的首级,并非是文蔚的,李文蔚也没有自杀,这个首级是他用法取了别人的,给与飞来燕子带回,北京雍正帝不辨真假,就此混过。然而文蔚则深恐走漏消息,于己不利,就同着他几个同志,隐遁海外,故日后雍正仍旧被他设计暗杀,此说亦近情理,惟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表,归就正书。

自古以来,人人说佛门清净,僧道高洁,话说有理,但是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佛门,本来是清净,反被那好色的淫僧,带了慈悲的假面具,不去普度群生,却转弄错了头路,专去普度一般妇女,把那本来清净的佛门反弄得异常龌龊,言之良堪浩叹。这都是因为有一班道行浅的和尚,真心守不住,中途变了心,有的仗着他拳术武艺,有心变心作恶的,这就是像那苏州伏虎山的昙空和尚。

昙空和尚在伏虎山,修炼了几十年,自持本坚,思想高妙,而且有一身好武艺。若能长在这伏虎山上静修,恐怕还守得住,不知道人事难凭,往往有出人意料所及的。自从是年雍正临了朝,就密遣几个心腹来宣召他进京,他执意不肯,足见他早已把那功名利禄厌弃了。然而雍正所遣的心腹回京后,昙空和尚暗自思忖,深恐雍正疑忌他,算计了性命,故就同了他慈因、慈云、慈法、慈普四个徒弟下了山,隐居在附近熟识的民家,暗里托人往各处去打探消息,自己也不时同着几个徒弟到各处热闹的地方留览。

然而热闹地方即是奸邪的隐处,唯奸邪最足以动人,昙空和尚虽然修炼有年,然目常睹粉白环绿、耳常闻佚辞淫声,不多时,竟渐渐地变心了。又兼着慈云、慈因两个徒弟不时逗动,遂致内邪外奸相机并进,而迫得昙空和尚尽费前功,坠落地狱,做出不端之事,玷污佛门,且竟致丧折性命。淫欲之念,岂可妄动哉!

昙空和尚后来探听得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就仍旧移归上山。其时适值仲春天气,山上花方绽苞,绿杨荫芽,景色绝佳,以至一班公子王孙、大家闺秀咸都上山来。游春的游春,烧香的烧香,倒把个寂寞荒山顿变成繁华世界。

昙空和尚已变了心,见着这班如花美眷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岂有不动欲、心起邪念的?越看越想,越想越看,差不多眼睛里要看出火来。又有慈云、慈因两人在旁边撺掇,于是昙空和尚深悔当日何必剃光头,肉在口边,不能吃,眼饱腹仍饥。其懊恼形状,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

昙空和尚已心迷于色,他的行动举止也就渐渐地放肆起来。不时遇着妇女上山来烧香,他就眉开眼笑地曲意奉顺。那班端正的妇女,固仍处之如常,不露丝毫轻狂态度;若有一帮淫浪妇人逞若昙空和尚这般景象,反大加欢迎,故意格外卖弄风骚,眉挑目送,做尽丑态,引得昙空和尚热锅内蚂蚁一般,坐卧不安,饮食无味,迫得他渐渐地由眉挑目送进了一步,动起手脚来。由动手脚而实行普度,遍撒佛种,顿使干净佛土,变成宣淫秽地。

那班淫荡妇女,自得了昙空和尚的甘露味后,就不时地假着烧香为名,上山来做那无耻的勾当。甚至留宿庵内,日参欢喜禅,夜开并蒂莲,可算得常在极乐国里,逍遥贡界。

然而人的心胸终没有满足的时候,只想越多越好,非独于钱财如此,就如对于女色,也是如此的。有了一个,还想两个;得了美的,还要得丑的。就是像这个昙空和尚,他既有了好几个妇女与他来往,然而他的欲心尚未满足,又不时遣他的徒弟下山觅艳、访情。遇着有绝色的,就百计引诱她上山,或者遇贫穷人家的妇女,则昭以重利;不从,则强掠之上山。有的怕他威吓,有的贪他重利,都愿受他淫污者;或有抵死不从者,则紧闭密室,凌虐诱劝。然有不受其诱劝而凌虐至死者,亦比比是。

昙空和尚虽享尽人间艳福,却造下万重罪孽,到后来以至丧失他的性命。现今缓缓地来述他最造孽的一件事情,及他致死之原由。

有陆秋园,一文弱书生也。先世本望族,及生而中落,生父殁,家只老母,一妻以及老仆。妻年少而有殊色,且孝且贤,日则为人洗衣,夜则挑灯事女红。伴书生读,漏深不辍,以十指所得资家用。姑食辄肉饭,而己与夫恒以稀粥醢菜充饥,无怨色。有怜而询之者,则对曰:姑年老且病,非食不可。妾年少,只求腹饱,安希他哉?是以邻居咸贤称之,宜天亦佑之也,而不知天竟不佑之而反祸之也,天亦忍矣哉!

其家适傍伏虎山麓,一日,妇方在河滨洗衣,忽为昙空之徒慈因所见,急报之乃师,并引之往山麓窥焉。昙空不见则已,一见欲狂,暗叹曰:天下岂竟有此美妇人耶!回顾慈因曰:汝速为我图之。慈因曰:诺!

翌日归告曰:妇夫乃寒士,家居山西麓,除彼夫妇二人外,只有老母一,老仆一。若酬以重金,必可偿师愿。

昙空大喜,即与慈因以重金,慈因即挟之往。无何,归告曰:若曹太不知趣,非但不允,且破口大骂,我家虽贫,确系清白,决不做此无耻苟且事!汝贼秃失了乌珠,盲了双目,想以黄白物来诱人耶?速去,否则,仔细尔秃颅也。徒实无法,故只得持金返。

昙空和尚闻言大怒道:好不识时务的混账东西,你仗什么势,来敢得罪老僧!且看老僧的手段,弄得你家破人亡,才知道老僧的厉害,发泄完胸中之恨气!说着,就贴附慈因的右耳道:如此,如此!只见慈因拍手大笑道:秒极,秒极!看她再敢拗强不敢拗强。说毕就走。

翌晨,妇又往河滨洗衣,忽觉后有人掖其腰,忽回顾,则即前日持金去妇家之慈因和尚也。妇方欲斥其无礼,慈因即挟之,狂奔向山上而去。妇骇甚,大呼救命。无奈野荒人稀,绝无应者,慈因已挟妇奔至山寺。

昙空见之,自然大喜过望,命暂幽之密室,命人看守。他却私自暗忖道:已入了我的樊笼,终逃不了的,无礼如何是我的肉。现在若去下手,恐怕她不肯,寻了短见,不是白白地送掉了,岂不可惜!倒不如先派已经服从我的几个妇人,去诱说她,软硬兼施,不怕她不从。她若从了,我就可同她永久快活着了。主意已定,昙空就走去吩咐和他相好的刘、张两个妇人道:我现在又弄到一个好的,但恐不从我,白丢了命。故我来托你们两个去劝劝她。若然她肯了,这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自然重重地报谢你。

那两个妇人听了,都伸了一个指头,带笑骂道:臭贼秃,有了我们两个还嫌不够,再去弄了一个来。你已经弄了来,她肯不肯,关我们什么事?你自己去劝她好了。昙空知道是拈酸儿,就嬉皮搭脸道:你们只管去劝,我是决不薄待你们的。刘、张两个妇人方暂抬起身来,往外走去。

却说朱氏被慈因抢了上山来,藏在密室内,知道身入贼巢淫窟,绝无幸免的,故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万不从贼,污掉自身。又想到,我已被掠上山,不知家中已得知否,若然得知了,必定急得无法,想到这里竟放声大哭起来,奋身向墙上撞去。早被看守的人拉住,正在闹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刘、张两个妇人,款款地走进来。几个看守的人都道:好了,好了!娘娘来了,快去劝劝她,我们是不中用的,被她骂得也够了。

刘、张两个妇人道:谁叫你们得罪她的?说着,就走近前来,把朱氏细看。只见鬓发蓬松,然而越显她的娇媚;脸腮泪痕,宛如牡丹滴雨;星眼昏雾,酷若芍药笼烟。刘、张两个妇人就含笑启口道:何苦!来到了这个地方,是免不了的。我们起初被他们抢上来,也是像你一般地抵死不从。后来仔细一想,若然寻死,也是白死,性命是人人爱惜的,我们就从了。他倒弄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绸绫罗缎,异常的快活。你若然从了,是更不必说的,比我们还要好。因为你的年纪又轻,相貌尤好,师傅是一定格外哀怜你的。何况一个女人生在世界上,原是只讲的快活舒服罢了,那些贞洁节操,本来是诓人的,我们劝你还是从了吧!只这样也是无益的,白白地把好身子糟蹋了。

朱氏方在发狠要寻死,听了这些话,好似火上添油,就破口大骂道:好没廉耻的妇人!你们当我是与你们一般的不要脸么?你们只图快活,不怕人家唾骂,要晓得做妇人最重的节操廉耻。若是节操廉耻都丧失了,虽生着,还不如死的呢!你们快给我滚开,我不欲看见你们这种没有廉耻的东西!

一篇话骂得刘、张两个妇人闭口无言,瞪了一瞪,就说道:好不识好恶的怪妇人,我们好好地劝你,你非但不从,还要骂我们。唉,让你去吧!说着就走了。

日落西山,群鸟归林,陆秋园尚不见妻返,讶甚,或洗衣失足坠水耶?遂命老仆陆忠往河滨寻觅,不之见。归报陆某,骇极,抑遭强徒劫掠去,日复一日,音讯杳然。陆忠四出探访,亦无着落。陆秋园迫不得已,禀明老母。老母闻言,大恸竟晕绝。良久,始泣曰:老身难得此孝媳,朝夕侍奉,今媳失踪,不溺于水必遭暴劫,老身安愿再生哉!

秋园力劝,始稍已,然日必哀形于色。秋园心实痛,且恐老母病,家贫无资,报官亦无益,只日遣陆忠四出探访。一日陆忠归告曰:娘娘已有着落,老奴今晨外出,遇某牧童见老奴慌张,询其故。老奴据实告,牧童即曰:我曾见一妇人洗衣河滨,其时尚早,后忽来和尚挟之上伏虎山去,未知是否?老奴闻言,急复询其形貌、妆饰,牧童一一告,则赫然娘娘也。惟伏虎山昙空和尚同他几个徒弟都孔武有力,且娴拳术。起初本来是端正的,近来忽然变了心,专下山来抢掠妇女上山去奸淫。妇女被他们污辱的,不知道多少!有许多没廉耻的,就住在山上当了他们的妻妾;一班许多有节操的,则都寻死。老奴看娘娘平日举止行动,也是有节操的,虽然被他们掠上山去,是绝不会受他们一班贼秃污辱。但是我们现虽去了求他们放人,决定是做不到。据老奴意思,势不得不报官或者可以归还,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陆某道:还须禀闻老太太。说着就走进内房,向他老母说明种种。老母大怒道:贼和尚敢如此放肆,他们要我们的命,我们也要他们贼和尚的命,大家就此拼拼吧!说完又大哭起来。

秋园力劝说道:让儿子去报了官,必定可把媳妇弄转来的。却不知道非但没有转来,反被昙空和尚用计,弄得家破人亡,陆某差不多病死狱内焉。

昙空和尚自从吩咐慈因把朱氏抢上山来,藏在密室内,嘱托他的相好去诱劝。他一心愿望朱氏允从,夜间就可成事。哪知道朱氏节烈性成,非但不从,而且大骂一顿把昙空气得暴跳如雷,说道:你这个妇人不识好坏,我好好派人劝你,你不从就罢了,还要骂人。我不看你此般貌美年轻,早把你杀掉了。快给我仍旧藏着,留心看守,倒不要被她自尽了,怪可惜的。

一日昙空和尚正在同他几个相好妇人调笑,见慈因急急忙忙地跑来说道:现在我们抢朱氏上山来,她的丈夫家已经知道,听说还要报官呢!昙空和尚冷笑道:我道什么事,原来是这事,这有什么要紧!老僧不与他计较,他倒要算计老僧起来,真正叫作老虎头上想拍苍蝇,自己寻死。

慈因道:虽然不要紧,也当想个法儿防备防备,别让他先动了手,就难办了。昙空和尚笑而不答,只附着慈因的耳朵低声道:如此如此,就妥了。只见慈因笑道:我遵师父的命去干那件事,但是将来若然有什么祸事发作起来,我就担当不起。昙空道:一人做事,一人挡,你只管干去,有老僧在,还怕什么!

街谈巷议,莫衷一是,唯都说奇怪,伏虎山脚下杀死一个人,头却不见。然一路血迹,直到陆秀才门口方才没有,或者陆秀才杀了人,也未可知。但有的人说陆秀才文文弱弱的读书人,人品也很规矩,岂能干这杀人的事?当地地保已经报了官,等一时就要来相验的,或者就可拿着凶手,也未可知。

俄而,县官果到尸场相验,委以被人戮死,唯头颅不见,命地保暂且棺敛,候缉凶手究办,并密寻尸首所在。验毕,县官正欲回衙,忽见差人走前禀道:小的见着一路血迹,直到陆秀才家门口,难免不是陆秀才行凶的,请太爷定夺。县官道:先传陆秋园来问话。差人就虎昂昂地去传了。

无缘无故飞来横祸,秋园正在命陆忠去报官,追觅失妻。忽见县差急忙忙地走进来,秋园大惊,便问何事。县差低声道:新近伏虎山脚杀死一个人,头颅不见,血迹一路沥到你们门口,县太爷有些疑心,故饬小的来传你去问话。

陆某道:我一介书生,每日安守在家,岂敢干这杀人犯法的事?县差道:你既没有杀人,你怕什么?去见了县太爷,问了几句话,就可回来的。

陆某暗忖:我没有杀人,去见县官怕什么?而且正可禀诉昙空和尚强劫民妻之事。主意已定,就对县差道:烦你再等半刻,让我禀过老母再走。说着就进内房,禀过老母,亦只无奈。随后出来,随了县差而去。

到了尸场,县差先上前禀过,随后,县官就传秋园至案前,问道:这件杀人事件你与闻与否?秋园答道:小生非但没与闻,连知道都不知道。县官又问道:你既然不与闻,不知道,为何血迹直沥至你家的门口?秋园道:小生也不明白。

县官刚欲再问,秋园就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禀道:小生之妻,近被伏虎山昙空和尚劫去,请老公祖饬提昙空和尚到案审究,并求追还原妻。县官道:已有这事理当究办,唯这杀人案件,尚未审结,现在你处于嫌疑地位,本县拟亲往你家查察一次,再行定夺。说毕就命起驾,迳往陆姓家中而去。

县官既到了陆姓家中,就命县差详细搜检,那班县差奉了命就动起手来。秋园的老母全身发抖,经秋园详解,始稍安心。

且说那班县差,在屋内搜检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遂后就到后边庭中来。有一个县差看见西墙脚下院土浮起,心下疑惑,就同了其余的县差到那西墙脚下,用铲掘起那浮土,不到一尺深,只见一颗血迹模糊的头颅,埋在里边。

秋园见了,已吓得面如土色一般,县差也就吆喝起来。在东边一株梧桐树底下,掘得一把上有血迹的快刀。秋园至此已不能言语了,县差就拥着他去见县官。

县官见了,就大声喝道:给我跪下!凶器、证据都在,还敢赖么?秋园听了一喝,方暂清醒,竟口喊道:冤枉,冤枉!小生足不出户,不知这颗头颅、血刀何处来的,一定有人有心陷害,还求老公祖明夺。县官道:胡说!就命一班县差带回去,再行究审。说毕就起驾带了陆某回衙而去。

这里陆某的老母已哭晕在地,幸有老仆陆忠救转来,劝道:老太太,不必着急,身体要紧,别急坏了。相公实在没有杀人,经县里审明白了,自然依旧放回来的。然而她仍旧一味哭开说:这种日子我不要过,媳妇被人抢去,儿子被县里拿去,只剩着老身做甚?说着就往墙上撞去。急得陆忠赶紧拉住,缓缓百般安慰,方才好了些。然究竟一时忙乱也无法可想。

诸君要知道,秋园为什么家里搜得凶器、头颅,平平地拿到县里?这都是伏虎山昙空和尚,因为秋园要报官,追究他,他就暗中命他的徒弟慈因下山,乘夜把走路的杀了,割下了头颅,并那凶刀蹑到秋园的后院,爬了进去,把头颅埋在东墙脚下,把那把凶刀藏在梧桐树底下一块石头内,果然他的计策达到成功了。昙空非常的欢喜,就走到密室中向朱氏道:你的丈夫已经杀了人,犯了法,拿到县里定了死罪。我劝你还是从了我,倒享些福吧!

朱氏闻言,信以为真,就大哭起来。后来一想,或者这个贼秃诓我,或者他去用计陷害了我的丈夫,也未可知。现在不管什么,不如死了干净,省得受如许磨难。主意已定,就往墙上撞去,幸亏有看的拉住。

昙空起初见低头无言以为肯从了,心中非常喜欢;后来见欲撞墙寻死,就吓得走开了。但是他暗想不结果陆某,终不能成事,于是他又暗中差他徒弟慈因去贿通狱卒,想把秋园暗暗结果了。幸亏有一个狱卒,良心忠厚,不忍害人,他处处把秋园卫护,故不致被害。但是后来当堂审讯的时候,因为受不起那般刑,竟承认是他杀的。县官就叫他画了押,钉镣收禁,俟明年秋季处决。可怜他终日在狱中啜泣,暗想:何人如此丧尽天良,陷害无辜,想来想去,方想到昙空和尚,一定被他下此毒计。想到这儿,就咬牙狠声说道:唉!昙空和尚,我陆秋园与你无冤无仇,你把妻子强抢了去还不肯罢休,竟下此毒计,弄得家破人亡。我陆秋园无缘无故因受不过苛刑,认了罪。将来白白地身首异处,做那无头冤鬼。

不表秋园在狱中哭泣,且说那老仆陆忠。陆忠自从秋园无辜陷入监牢后,知道定无生理,家中老女主人又急得患病在床,一息奄奄。他心中异常愤懑,就四处详细打听,谁人设计陷害他相公。后来,渐渐地探得是伏虎山昙空和尚设下这个毒计,陆忠就暗骂道:好一个没心肝的臭秃驴,你抢了我们的娘娘不算,还要陷害我们相公,你贼心太狠了!我陆忠是姓陆的多年老仆,我家老爷去世后,就剩下相公一个人,若然害了,岂不是绝了姓陆的宗嗣么?我陆忠已老,在世的日子也是很少,不如拼我这条老命,去把昙空那个贼秃杀了,把相公救了出来,也算尽了我做奴仆的心。主意已定,他就每日怀了一把利刃,在伏虎山四周走来走去。

一日昙空忽下山来,欲往城中去打探消息,途遇陆忠,也不疑心,以为是上山来游玩的。不防陆忠见了昙空,缓缓地欲下山去,就暗暗把那把利刃取出来,拿在右手,随了他下山来。走得不远,就从后面向昙空腰间用力一戳,只听得啊呀!一声,昙空就倒在地下。陆忠还用力戳了几下,看他不动,知道已死,陆忠就一口气奔到县里,击鼓呼冤。

里头听见鼓声,就跑出几个县差,看见是秋园的老仆,就吆喝道:你老昏了?你家的相公已定了罪,你还到这里胡闹什么!陆忠央求道:我还有别事声诉县太爷呢。县差被他迫不过,就回里去禀了县官,出来生了堂,传陆忠进去。

陆忠见了县官,就拜了几拜,跪在旁边。县官问道:你家主已定了罪,你再有什么声诉,快诉上来!陆忠就哭诉昙空和尚如何抢他的主母上山逼奸,禁在密室,后来因为我家相公欲告官追究,他就用计吩咐他的徒弟慈因,乘夜把路人杀害了,拿了首级偷进后院,埋在地下,这是明明的陷害。县太爷不察,被他蒙混过去,定了我家相公的罪,可怜我家老爷,自从去世,只剩下相公一人,接续香烟。若然相公再有什么,那不就对外绝了姓陆的宗嗣么?奴才受了我家老爷去世时的嘱托,不得不竟力设法援救相公。天天出外打探,人人都说是昙空和尚有心设下毒计陷害的,奴才愤不过,就天天藏了刀在伏虎山四周走来走去。可巧今天下山来,奴才就乘他不备,就把他戳死在山脚下。这都是实话、实事,若太爷不信,请太爷派人上山查察后,再定奴才的罪,死也愿意!

县官见陆忠侃侃而谈,毫不畏缩,就准了他,就命亲往伏虎山而去。

将到山上,县官就吩咐上山去查察,而后验尸。因恐若先验尸,怕昙空的徒弟得了信逃逸,于是一路蜂拥上山,缓缓地走去。将到寺中,只听得里面妇人笑语,县官心下就信了一半陆忠的话,及走进去,恰好慈因、慈云两个徒弟,正在乘他师父不在,与两个妇人调笑,县官见了大怒,就厉声喝道:拿下来!那两个贼秃和尚、两个妇人正调情得火热时候,猛不防听见有人厉声喝拿,回头一看,见是本县县官,想欲逃走,已被几个县差赶上就用绳捆了,把两个妇人也锁了。然后往密室把朱氏放了出来,再往各处搜得许多武器、衣服、钱财,就押解了人犯、捆载了东西,下山来验过了昙空的尸身,就回县衙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长篇武侠小说,平江不肖生著。《龙虎春秋》由上海交通图书馆出版,署“向逵恺然”。《龙虎春秋》共20回,叙年羹尧及“江南八侠”故事。平江不肖生(1889—1957),本名向恺然,现代武侠小说家,为20年代侠坛首座,领导南方武侠潮流。湖南平江人。他从小喜好文学、武术,两者均有深厚造诣。他曾两度赴日本留学,他文学和武术的事业都从这里开始。武术方面,他与日本柔术家、剑术家颇有交往,功夫大进,回国后参加过反袁运动和大革命。

猜你喜欢

  • 平江妓

    妓,嘉定间人。 贺新郎 送太守 春色元无主。荷东君、著意看承,等闲分付。多少无情风与浪,又那更、蜂欺蝶妒。算燕雀、眼前无数。纵使帘栊能爱护,到如今、已是成迟暮。芳草碧,遮归路。 看看做到难言处。怕宣郎、旌..

    14 全宋词 2025-07-17
  • 第二十三回 侠士飞头公子破胆 和尚丢脸知事惊心

    话说公差将奶妈拿到无锡县衙,薛知事即时坐堂审问。奶妈不敢隐瞒,将白玉兰当婊子的时候就爱上了王无怀,为的是要转无怀的念头,才挽孙济安、周青皮二人,出头撮合,嫁给王石田。到王家如何勾引无怀,无怀如何两次不..

    21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二十二回 孙济安借题敲竹杠 薛应瑞出票捉乌龟

    话说胡成见了王石田,心里也是和赵策荣等人一般地不快活。只因自己是梁锡诚的下人,不敢得罪主人的亲戚,即随口答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到哪里去了。他今日一早,就独自出门,说是去寻找王少爷,此时还不见回来,也不知..

    29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二十一回 诧失踪捉奸惊惨祸 伤往事觅子愤挪揄

    话说王石田见自己的爱妾被人杀死,虽看了那赤条条和刘升,并头躺在血泊之中的情景,明知是和刘升通奸,多半是被吃醋的人杀死了。只是他痛爱白玉兰的心思到了极处,若是撞着白玉兰正和刘升行那苟且之事,自免不了一时..

    27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二十回 王公子穷途寻短见 史义士任侠斩淫娃

    话说史卜存听得远远地有哭泣之声,立住脚仔细听去,那声音若断若续,好似是要哭又不敢高声,在那里吞声饮泣似的,一阵一阵的微风吹送过来,听了好不悲惨。史卜存独自寻思道:这哭泣之声,或者就是王无怀,也未可知。..

    25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九回 史卜存屡探王府 周发廷病赴鱼塘

    话说史卜存听了那婆子的话,又见那淫妇脸上变了颜色,料想那婆子必有极毒的主意想出来,谋害那男子。恐怕二人说话的声音低了,在窗外听不清楚,见床头有门通后房,忙从前院到后院,用剑尖撬开后房窗户,飞身跃入房中..

    25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八回 无怀失踪急老舅 发廷决计淫娃诛

    话说梁锡诚往后一仰,幸得后面立着有人,伸手扶住了,不曾躺下地来。大家向梁锡诚耳根一呼唤,方没有昏死过去,正在劝慰的时候,梁太太来了,见梁锡诚急成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即凑近身说道:你此时急成这个模样,..

    23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七回 王石田棒打礼堂 张静宜魂归地府

    话说周发廷听了李贵的话,马上加鞭,飞跑了半里多路,已见喜轿从前面来了,红缎子绣花的轿衣,湿透得变成黑色了。抬喜轿的八个人身上,也都是湿淋淋地滴水,周发廷上前问道:你们怎的这般不小心,在什么地方,掉下水..

    26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六回 述苦心劝甥成礼 犯水厄捣鬼偏灵

    话说张凤笙见李贵,引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学究样子的人进来,知道便是杨柏森了,忙起身让座。杨柏森却认识张凤笙,迎面一躬到地,回头见周发廷坐在旁边,也拱手行了个礼,坐下来向张凤笙满脸堆笑地说道:晚生平日无缘亲..

    23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五回 起沉疴刚传喜信 择日期又种恶因

    话说忏因从梁家出来,才走到观前街,只见米府家人名阿福的,迎面走来,见了忏因,忙抢行几步,打了一个拱,垂手立在一旁说道:老太爷打发小的迎上来,等师父去回信呢!忏因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四小姐今日也吃了些什..

    27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四回 周发廷鱼塘献计 陈忏因梁府化缘

    话说周发廷见张凤笙问他的方法,即摸着胡须从容笑道:老爷忘记了月下老人吗?张凤笙道:月下老人怎样?周发廷大笑道: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梁锡诚没有儿子,久有意要挑继无怀少爷作儿子,只因王家不肯,不能..

    24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三回 走消息娇小姐生病 惊变卦老义士设谋

    话说王石田听了姨太太的话,点头答道:话虽如此说,只是我既要你当家,就是和我亲自当家一样,他们当仆婢的,谁敢不尊重你呢?治家御使仆婢,全仗恩威并用,赏罚分明。你是个极聪明有才干的人,年纪虽轻,人情世故却..

    24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二回 吃死醋丧尽天良 宠妖姬委以家政

    话说静持听了姨太太的话,欣然答道:我不打算救你的命,这么炎热的天气,我就不到这里来了。不过救你的法子,有两样在这里,听凭你选择。姨太太喜道:是哪两样,请师父说给弟子听。静持道:一样是救你的,一样是救她..

    24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一回 惊奇道怪爱妾撒娇 净宅驱邪尼妖捣鬼

    话说王石田听得丹墀里,打得瓦响,心里也有些虚怯怯的,硬着嗓子,将奶妈叫醒起来。见奶妈也吓得敲得牙齿乱响,即轻轻向姨太太耳边说道:起来坐着不要怕,等我到外面去看看,不是猫和耗子,便是偷儿来了。姨太太哪里..

    24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十回 论族谊愤声仗义言 运机谋巧鼓如簧舌

    话说王石田听得刘升报又有客来了,还没回答,姨太太已爬起来坐着,指刘升骂道:你这东西,眼睛不是看事的,心思不是想事的么?我和老爷已屡次嘱咐你,不相干的人来了,都回老爷不在家,你只当作耳边风么?刚才老爷因..

    23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九回 张凤笙求情受恶气 王石田迷色发狂言

    话说梁锡诚听了王傅绂的话,随即答道:我也正为这事,愁烦得了不得,难得老先生和三位先生驾临,这事一定好办了。至事情的实在情形,我所知道的,还不及老先生刚才说的那么详细。因无怀住在寒舍,他却什么话也不说,..

    24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八回 白玉兰买药毒书童 王傅绂解纷来梁府

    话说王石田听得姨太太话里有因,不由得追问道:你这话从哪里说起,难道墨耕那小杂种也不安分吗?姨太太笑道:岂敢,你治家这么严肃,有谁敢不安分吗?王石田急得脸上变了色道: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快些说出来吧。我脑..

    23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七回 恶奶妈激怒长厚人 刁姨太再蛊淫昏叟

    话说梁锡诚来到王家,先到余太君房里。余太君正坐在一张凉榻上流泪,见梁锡诚进来,即教芍药搬座位,给梁锡诚坐了。叹道:舅老爷来得好,我家又出了稀奇古怪的事,舅老爷知道么?梁锡诚道:姑老爷的脾气,是这么执拗..

    27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六回 置小星垂老入情魔 借父命冶容调公子

    话说梁锡诚见余太君问,怎么知道作合的人靠不住,含笑答道:那个孙济安,虽是吕祖殿教蒙童馆的先生,但是他教的学生很少。平日专靠替打官司的人,做禀帖,走衙门里的小路道。在那些三班六房跟前,递晚生帖子,见面称..

    22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 第五回 周发廷神医接竹 王石田吕祠相亲

    话说墨耕撩开门帘,跨进房去,一看房中坐的两个客。一个是本城吕祖殿,教蒙童馆的先生孙济安;一个是有名帮闲的周青皮。墨耕也不理会,直到王石田跟前说道:少爷吐血,现已昏过去了。王石田听了,心里也就有些着慌。..

    33 半夜飞头记 2025-06-18

微信分享

微信分享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分享到微信或朋友圈

链接已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