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人
人材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动谓无人可用。
窃疑古人论将,神明变幻不可方物,几于百长并集,一短难容。恐亦史册追崇之词,初非预定之品。要以衡材不拘一格,论事不求苛细。无因寸朽而弃连抱,无施数罟以失巨鳞。斯先哲之恒言,虽愚蒙而可勉。
求人之道,须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又如蚨之有母,雉之有媒,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及其余。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言语无此妨彼碍之弊。其失也,奄奄无气,凡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人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言语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两者之失,厥咎惟均。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吾欲以劳、苦、忍、辱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曾国藩)
一将岂能独理,则协理之文员、武弁在所必需。虽然,软熟者不可用,谄谀者不可用,胸无实际、大言欺人者不可用。
营官不得人,一营皆成废物;哨官不得人,一哨皆成废物;什长不得人,十人皆成废物。滥取充数,有兵如无兵也。
选哨官、什长,须至勇至廉。不十分勇,不足以倡众人之气;不十分廉,不足以服众人之心。
近人贪利冒功。今日求乞差使争先恐后,即异日首先溃散之人。屈指计之,用人不易。
人才因求才者之智识而生,亦由用才者之分量而出。用人如用马,得千里马而不识,识矣而不能胜其力,则且乐驽骀之便安,而斥骐骥之伟骏矣。
古之治兵,先求将而后选兵。今之言兵者,先招兵而并不择将。譬之振衣者,不提其领而挚其纲,是棼之也,将自毙矣。(胡林翼)
蔡按:曾谓人才以陶冶而成,胡亦曰人才由用才者之分量而出。可知用人不必拘定一格,而熏陶裁成之术,尤在用人者运之以精心,使人人各得显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已。窃谓人才随风气为转移,居上位者,有转移风气之责(所指范围甚广,非仅谓居高位之一二人言。如官长居目兵之上位,中级官居次级官之上位也),因势而利导,对病而下药,风气虽败劣,自有挽回之一日。今日吾国社会风气败坏极矣,因而感染至于军队。以故人才消乏,不能举练兵之实绩。颓波浩浩,不知所届。惟在多数同心同德之君子,相与提挚维系,激荡挑拨,障狂澜使西倒,俾善者日趋于善,不善者亦潜移默化,则人皆可用矣。
中国近代语录体兵书。蔡锷辑。1915年云南陆军讲武堂石印本。1917年上海振武书局铅版印行。蔡锷(1882—1916),湖南宝庆(今邵阳)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回国后从事军事教育工作。1911年在云南发动反清起义,1915年又参加护国战争。翌年病逝于日本。一生潜心军事研究,编撰有《军国民篇》、《五省边防计划》等多部军事著作。1911年初调任云南新军协统时,为加强新军教育,摘录曾国藩、胡林翼论兵言论,辑成《曾胡治兵语录》。共1.4万多字,分为将材、用人、尚志、诚实、勇毅、严明、公正、仁爱、勤劳、和辑、兵机、战守12章,每章后附按语。蔡锷在序言和按语中,阐发了对选将、用人、治军、作战等军事问题的主张和观点。认为选将要慎重,为将要智勇兼备;能耐劳苦,赏罚分明;练兵要严格要求,申明号令;兵机讲究持重稳慎,简练慎出;战法重奇正,强调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制定战略战术“须因时以制宜,审势以求当”;主张中国对外敌作战,宜采取诱敌深入战略,“据险以守,节节为防,以全军而老敌师为主,俟其深入无继,乃一举而歼除之”。1924年蒋介石曾将本书增辑“治心”一章,加序言再版印行,作为黄埔军校学员教材;1943年八路军《军政杂志》曾出版《曾胡治兵语录白话句解》,作为八路军将士军事读物;1945年八路军山东军区又重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