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德卡洛斯协议
警官投给博凶狠的一瞥,急匆匆地走开了。等他离开以后,古森斯咳嗽了一声说:奎因太太,作为科尔遗产的共同执行人,我有义务通知你,你今天的结婚这一举动使得你不能继续分享你舅舅遗产的收入。有一些事情,还有一些文件如果我在法律咨询方面能为你做些什么,当然万分遗憾
像警官一样,他离去时走得飞块。
凯丽正伏在博的肩头抽泣,而维则站在窗边很仔细地把一条手绢扯成碎片。
你在这儿转悠什么呢,金鱼眼?博质问道,既恼怒又厌恶地看着德卡洛斯。
德卡洛斯紧张地笑笑:我想我想要同你单独谈谈,奎因先生。
滚开!
我必须跟你谈谈。是一件私事
那事必须等着。滚吧,你。
德卡洛斯柔和地说:但这事非常紧急。
博瞪大眼睛打量着他。这个人的样子十分古怪:刷子般的头发、胡子,闪亮的牙齿和眼睛,神情中混杂着坚定、得意和焦虑。
半小时后在时报广场我的办公室与你会面,博一时冲动地说,我会告诉看门的让你进去。
感谢你。德卡洛斯向凯丽躬身行礼,在胡子后面微笑着,或者说看上去似乎微笑着,然后匆匆离去。
埃勒里,别走。凯丽疲惫地说。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似千斤重担。
我必须得去,小花脸儿。博从凯丽头顶上向维使一个眼色,维不会离开你的。是不是,维?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当然不会!维说,尽量显得欢快些,反正我也不喜欢呆在我自己住的那个破地方。
你让医生给你打一针,博温和地告诉凯丽,你需要睡上一小会儿。
她抱着他不放,吸泣着。
凯丽,你知道我爱你,不是吗?她搂紧他她今晚告诉你的事你一个字也不信,对吧?凯丽使劲儿地摇头你知道我是在百分之千地为你而战,对不对?她点点头,无言以对那么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别担心。
他吻了她,然后站起身。凯丽在床上扭过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博因某种受挫的苦恼而把手指关节捏得嘎叭直响。然后他再吻她一下,跑出去了。
博在饭店外面的人行道上停住脚,把手圈起来点一支烟。
他飞快地四下看看。街上空寂无人,偶尔有出租车缓缓驶过。他的手表显示快到四点了。他扔掉火柴,快步向百老汇走去。夜晚的空气颇有些寒意,他竖起上衣领子。
他溜进一家整夜营业的药店,钻进一个电话间,紧紧地关上门,然后拨了埃勒里奎因家的电话号码。
埃勒里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听筒。
我是博。你还没上床吗?
我一直在琢磨呢。有什么情况?
很多。听着,埃尔,德卡洛斯在维拉诺伊饭店露面了,他说必须跟我私下聊聊。我有一种预感,我告诉他现在就到办公室见我。你想来听听吗?
噢,当然想,奎因先生的话中透出某种冷峻,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你尽快搭出租车赶过来。
我会及时赶到的。凯丽怎么样了?
博挂上电话。
他快步走到时报广场,穿过马路,在办公楼的门上用力敲着。
一个打着哈欠的守夜人开了门让他进去。
乔。我在等一个叫德卡洛斯的人,他很快就到,让他进来。他会说要见奎因先生,领他到我们的办公室来。
没问题,鲁梅尔先生。我说,你难道从来不睡觉吗?
别回答任何问题,明白吗?
是,先生。
博开门进了奎因事务所的办公室,打开灯,打开窗户,然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
十分钟以后,接待室的门被敲响了。他放下瓶子,走出去。
敲门的是德卡洛斯,独自一人。
进来,博说。随后他锁好门,你来早了。我已打电话让我的搭档赶来,他很快就到。
你的搭档?德卡洛斯面露不悦。
是的。呃他叫博布鲁梅尔我是说,鲁梅尔。我们是搭档。博揉揉眼睛,把他引入内室,来上一小杯?
可是我想要与你单独谈话。
博和我之间没有秘密,博低吼道。他一边点烟一边朝酒瓶挥挥手。德卡洛斯舔舔他的红嘴唇,四下张望着想找个杯子。他没有找到,博也没给他拿。于是德卡洛斯拿起了瓶子,放到嘴边。博面带讥讽地望着他。他喝了又喝。
当他把瓶子放下时,灰色的面颊已经变成粉红色。
他咂嘴说:现在
别忙,博说,再喝点。
他又拿起了瓶子。
当奎因先生打开前门,进入内室的时候,德卡洛斯已经醉了。
这个留山羊胡的人正四脚八叉地躺在客户椅上,挥舞着酒瓶,目光呆滞地斜眼看着博。
啊,搭档,德卡洛斯说,一面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回椅子里,好,鲁梅尔先生。可爱的夜晚。我是说悲哀,多么悲哀。请坐,鲁梅尔先生。
埃勒里瞥一眼博,后者眨眨眼睛:这是埃德蒙德卡洛斯先生,鲁梅尔,博对埃勒里说,声音大得足以穿透德卡洛斯头脑中的酒雾,他是科尔遗产的受托人管理人之一,你知道。
坐,鲁梅尔先生,德卡洛斯先生热情地说,挥动着酒瓶,荣幸,我肯定。请坐!
埃勒里坐在桌子后面:我听说你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对我们说,德卡洛斯先生。
德卡洛斯很机密地向前倾斜着身体:重要而且值钱,鲁梅尔先生。大笔的钱,明白吗?
说下去,全说出来。
我们是朋友,在座的都是朋友。而且我们是凡人,嗯?德卡洛斯咯咯地笑了,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了解侦探事务所,先生们,而且我也了解侦探们。收买全都可以收买。也就是个价钱问题,我觉着。就是个价钱没有别的。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德卡洛斯先生?你想雇佣我们为你调查一个案子?埃勒里问。
德卡洛斯像猫头鹰一样地盯着他,然后迸发出一阵大笑:非常好,鲁梅尔先生。我想雇你们不调查一个案子!
博同埃勒里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博说:你想什么?
德卡洛斯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你看,奎因先生,让咱们把牌亮在桌子上,嗯?我知道你今晚和小凯丽结婚是因为你和玛戈有一笔交易。你娶凯丽,她失去从这笔遗产得来的收入,玛戈拿到它,你与玛戈分享干得真妙啊,奎因先生,干得真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妻子把一切都毁了。把三颗子弹射在玛戈身上。哇!玛戈死了。他一本正经地摇着头,那么你陷入何等境地了呢,奎因先生?鸡飞蛋打了吧,奎因先生,嗯?
你少胡说八道,博语气强硬地说,对你没有好处。你听过情况陈述!
陈述得很妙,奎因先生,德卡洛斯斜起眼睛,只是行不通。不,先生,那是奇奇谈谬论。当然是她杀了玛戈她罪孽深重,奎因先生。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在乎什么呢?那不是关键。那
博一下子就扑到德卡洛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
埃勒里说:慢着,用点脑子,博像被催眠一般地松开了手。德卡洛斯抬头望着他,吓坏了,没有必要操之过急,埃勒里打圆场道,你得原谅我的搭档,德卡洛斯先生。他这一晚上过得可够受的。
那也没必要掐死别人嘛。德卡洛斯抱怨着,摸摸自己的喉结。
你刚才打算说?
德卡洛斯从椅子里挣扎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博。
先生们,你们被凯丽被某个杀死玛戈的人骗失了一大笔钱。他朝埃勒里摇着他的食指,很遗憾,我说。你们应该被补补偿,我说。而埃德蒙德卡洛斯就是做这事的那个人。好朋友,嗯?我补偿你们,嗯?
哼,博说,诱饵。而我们就是鱼。我没有搞明白,我现在仍然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圈套,黑胡子?
没有圈套,先生们!噢,当然啦,如果我为你们做了事,你们也得为我做些事。那样就公平了,嗯?他急切地望着他们,嗯?
嗯,嗯,埃勒里说,用眼神警告着博,我得承认。照我的理解,你替我们在与玛戈交易中的损失担心,并且你愿意在经济上补偿我们;而且为了你对我们事务所账户所做的小小贡献,你希望我们为你做一些事情作为报答。那会是什么事情呢?德卡洛斯先生?
德卡洛斯微笑了:与你打交道真是痛快,鲁梅尔先生。唉,你们不用做任何事,你明白。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我付钱给你们不去调查一个案子。你们退出,离得远远的。忘掉你们曾经听说过的卡德摩斯科尔,或者科尔遗产,或或任何事情。懂我的意思吗?
博在喉咙深处发出咆哮,但埃勒里迅速站起向前,站在两人中间。他用左脚跟不客气地踢了一下博的小腿,然后拉住德卡洛斯的胳膊。
我想我们明白了,德卡洛斯先生,他说,学着德卡洛斯的样子,会意地斜起眼睛,你感觉我们管闲事管得有点儿多了,如果我们事务所把精力转移到别处,你会呼吸得更顺畅一些。你刚才说要我们退出调查这事值多少钱?
我刚才没说。德卡洛斯抬眼看着他,模糊的眼睛透着一股精明,一万美元怎么样?
得了,得了,德卡洛斯先生。在玛戈科尔交易中我们本可以弄到比这多很多的钱。
德卡洛斯老伙计被敲竹杠了,敲竹杠,德卡洛斯咕哝道,好啦,别敲我竹杠,先生们。一万五。
你这是在挫伤我的感情,德卡洛斯先生。
好吧,德卡洛斯抱怨地嘟嚷着,两万怎么样?
两万五怎么样,德卡洛斯先生?
德卡洛斯低声自言自语了一阵,最后他大声说:成交了。两万五千。强盗们!
公平交易,埃勒里向他保证说,那么这一小笔款子将怎样支付呢?用现金,我相信?
现金!我才不会把那么多钱带在身上呢,德卡洛斯有些烦躁地说,给你一张支票。
支票有可能被拒付。埃勒里思索着说。
嗯,这张支票不会!而且即使它被拒付,你也有防范手段。你可以不履行我们的协议。
这话说得有理。那就用支票吧。到椅子那儿去吧,德卡洛斯先生?
他扶着那脚步蹒跚的人绕过桌子,把他放在转椅上,探身打开光线很强的台灯。
德卡洛斯在衣服里摸索着拿出一个支票本。他打开本子,愁眉苦脸地盯着上一张支票的残根,然后又在衣袋里摸索,终于他把手抽出来,手上拿着一支钢笔。
他拧下笔帽把它套在笔的末端上,俯下身,用舌头鼓起脸颊的一边,开始吃力地写一张支票。
假如他从衣袋里掏出的是一把梳子,奎因先生和鲁梅尔先生也不会感到如此的吃惊。他们惊奇的眼光被握在德卡洛斯松弛、笨拙的手指中的钢笔紧紧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支黑色硬橡胶钢笔,粗大且有划痕,镶着金饰。
在台灯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在笔帽上有某些奇怪的呈弧形图案的凹痕熟悉的图案,一种奎因先生和鲁梅尔先生此前曾两次见过的图案一次是在当晚早些时候他们从维拉诺伊饭店1726房间暖气后面找到的铅笔上见过,另一次是数月前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在这张桌子上见过。
同样的钢笔。
在同样的情况下。
那是卡德摩斯科尔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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