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臣诗选 九

送侯孝杰殿丞签判潞州[1]

同在洛阳时，交游尽豪杰，倏忽三十年，浮沉渐磨灭。唯馀一二人，或位冠夔契[2]，我今存若亡，似竹空有节。人皆欲吹置，老硬不可截。君自缑山来[3]，别我不畏热，言作潞从事，家贫禄仕切。六月上太行，辛勤非计拙，天当气候凉，清风自骚屑[4]，虽云数日劳，斗与炎蒸绝。君本公王孙[5]，才行实修洁，锵锵发英声，莹莹如佩玦。是为君子器，终见不渝涅[6]，相逢未易期，梦寐归鼓枻。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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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潞州：故治在今山西长治市。

[2] 夔契：皆尧时名臣。

[3] 缑山：在河南偃师县南四十里。

[4] 骚屑：风声。《楚辞九叹思古》：风骚屑以摇木兮。

[5] 公王孙：宋初有武胜军节度使侯章，授太子太师、封楚国公。

[6] 渝涅：渝，变也。染黑曰涅。

送张子野知虢州先归湖州[1]

未赴虢太守[2]，暂归吴兴家，吴兴近洞庭，橘林正吹花。君当橘柚时，摘包带霜华，清甘不楚齿[3]，若酒倾残霞。溪山小女儿，姹姹两发丫[4]，上氍毹[5]，嘈嘈弄琵琶，是时与之醉，何似走尘沙。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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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子野：张先字子野，吴兴（今浙江湖州市）人，宋词人。虢（ɡu国）州：故治在今河南卢氏县。

[2] 未赴：宋荦本作来赴。

[3] 楚：字亦作，齿酸楚也。

[4] 姹姹：鲜艳貌。

[5] 氍毹（q shū渠殊）：地毯。

送尹瞻驾部监灵仙观[1]

天地如转磨，屑屑今古人[2]，一落大化手[3]，团品惟其新[4]，不幸积不用，衮衮同埃尘[5]。日月行何穷，过尽千万春，人生占几许，百岁犹比晨[6]。君求灊山潜[7]，舍去两朱轮，愿效陶渊明，剪纱为破巾[8]。山前溪多鳞，山下酒甚醇，看云举大杓，杓造舒州民[9]。李白尝爱之[10]，死生曾与均，此志我亦有，更将猿鸟亲。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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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驾部：《宋史职官志》兵部有驾部郎中、员外郎。

[2] 屑屑：烦碎。

[3] 大化：造化。

[4] 团品：名贵的茶品。梅尧臣《蒙顶茶》：比来唯建溪，团品敌汤并。

[5] 衮衮：同滚滚。

[6] 比晨：比，相连。邻居相连曰比邻，日晨相连曰比日，比晨。比在此当读平声。

[7] 灊（qin潜）山：在安徽潜山县西北。

[8] 剪纱为破巾：纱，纱帽，官员之服；巾，巾帻，处士之服。此句言解官领祠。

[9] 舒州：故治在今安徽舒城县。灵仙观疑在舒州，故有此句。尹瞻解官后领灵仙观，当时称为祠禄，例得半俸，为宋时官吏退休俸给。仁宗时领祠者例须到该祠所在地，故有此句。神宗后，罢官多给祠禄，不须到祠。

[10] 李白尝爱之：李白《襄阳歌》：舒州杓，力士铛，李白与尔同死生。

送朱玠户曹之广德军[1]

南方小儿才读书，往往得官呵路衢，君今五十始作掾[2]，手板青袍非壮图，况来桐汭水上城[3]，折腰强颜休叹吁。城西古祠能致雨，岁不有旱民无逋，民乐未央君可娱，旧俗不与吾乡殊。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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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广德军：故治在今安徽广德县。

[2] 作掾（yun苑）：古称属官曰掾。朱玠任广德军户曹，故曰作掾。

[3] 桐汭：在广德县西北，又称桐水。

次韵和永叔夜闻风声有感

月落夜正黑，风起庭槐端，窗间星动摇，枕上人寤叹。所叹吹阴云，苦热弥不欢，当其气莫出[1]，曷若无衣寒。虚堂卧竹簟[2]，汗体如露[3]，驱蚊爇蒿艾，宁复袭芝兰。煎灼一如此，衰枯谁可完，消磨任寒暑，安有不死丹。三伏已过二[4]，炎赫应渐残，试看蜣螂虫[5]，辛勤方转丸。焉得从钓舟，逆上严子湍[6]，此事人所易，谢荣为独难[7]。谁顾万古名，黑石持镌刊，风声不用撼，床头闲素纨[8]。

嘉祐四年诗。《欧阳文忠公文集》卷八有《夜闻风声有感呈原父圣俞》，题嘉祐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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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气莫出：呼吸困难。

[2] 簟（din店）：竹席。

[3] 露（tun团）：《诗郑风野有蔓草》：零露兮。，露多貌。

[4] 三伏：夏至后第三庚为初伏，四庚为中伏，立秋后初庚为终伏。

[5] 蜣（qiānɡ羌）螂：昆虫鞘翅类。《古今注》：蜣螂，一名蛣蜣，一名弄丸，一名转丸，能抟土成丸，圆正无圭角。

[6] 严子湍：同严陵濑，在浙江桐庐县南。

[7] 谢荣：辞官。

[8] 素纨：扇。

次韵和景彝省闱宿斋二首（录一首）

昼日南宫雨后凉，斋严官重静于常，庭前斗雀堕还起，栏下秋花落自香。看尽云容天漏碧，读残书帙卷披黄[1]，九衢尘土莫能到，萧瑟微风叶响廊。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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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书帙：万历本作书秩，宋荦本作书帙。

次韵答王景彝闻余月下与内饮

仰头看月见新鸿，形影双飞玉鉴中，呼我作卿方举酒[1]，更烦佳句赏高风。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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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呼我作卿：《世说新语惑溺》：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次韵和景彝对月

萧萧风雨变凉意，索索晚云开斗晴，已洗浮埃天外静，忽生圆月树头明。草根虫穴吟来久[1]，屋角星河落更清，我愧西垣侍臣比[2]，景寒霜鬓两三茎。

嘉祐四年诗。三、四两句流动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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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虫穴：宋荦本作虫月。

[2] 西垣：同西掖，指中书省。王畴为知制诰，故称西掖侍臣。

司徒陈公挽词二首（录一首）[1]

公在中书日，朝廷百事崇，王官多不喜，天子以为忠。富贵人间少，恩荣殁更隆，若非笳鼓咽[2]，寂寞奈秋风。

嘉祐四年诗。陈执中卒于嘉祐四年四月。及议赐谥，礼官韩维论为执中出入将相，以一品就第，宠禄光大矣，得位行政，贤士大夫无述焉。尧臣此诗，寓正论于哀挽之中，备见执中为人。寂寞秋风，言其无可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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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司徒陈公：陈执中字昭誉，洪州南昌人，拜司徒岐国公，致仕，卒，赠太师兼侍中。

[2] 笳鼓：军中乐，此时以送葬。

送叶都官赴蜀州倅仲舒[1]

每有人之蜀，先凭问海棠，徒知花底醉，不报树头芳。上马秋风急，登山古路长，西南生片月，遥想见清光。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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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蜀州：宋荦本作蜀中。蜀州故治在今四川崇庆县。

送刘定贤良下第赴广陵令[1]

刘不登科[2]，众口诵其策，得者为之羞，闻者为之惜。摧藏一时屈，论议千古白，至今简篇中，一字不敢易。其言究时病，舂刺若戈戟[3]，引经见大法，非蹈春秋僻[4]。我朝屡得人，无不升显赫，乃知所中否，实命系通厄。中则首公相，人情作冠帻，否则走仕途，人情作履舄[5]。秋风广陵城，千里夷门客，壮心虽暂失，美宝有时获[6]。怊怅以送君，致龙翻点额[7]。

嘉祐四年诗。感慨抑塞，充满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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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刘定：《宋诗纪事》卷三十五有刘定，字子先，官户部侍郎。未知即此刘定否。广陵：今江苏扬州市。

[2] 刘：唐刘，字去华，幽州昌平人。太和二年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以廷对切直，不取。

[3] 舂刺：捣切。

[4] 僻：疑当作癖。

[5] 舄（x细）：履。旧读入声。

[6] 美宝：宋荦本作美实。

[7] 点额：《三秦记》：江海鱼集龙门下，登者化龙，不登者点额暴腮。

送周介之学士通判定州[1]

相公秉文武[2]，视卒如婴儿，今往佐其军，岂不重抚绥，我有愚者虑，赠君临路岐。相公居并州[3]，托土曾不疑[4]。羌戎起潜变，一旦覆我师，我师无不勇，将吏实易之，常抱雪耻志，此旨君所知。兵家尤戒贪，持重养以威，正当土门路[5]，自昔屯虎貔。朔朝及旬望，大校饫酒卮，未若投箪醪[6]，共饮河水湄。古人维其均，今人意参差，临事欲之死，身往心已移。上能同甘苦，下必同安危，愿君因议论，兹语何难为。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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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定州：故治在今河北定县。

[2] 相公：庞籍字醇之，单州武成人，时以观文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知定州。

[3] 并州：故治在今山西太原市。庞籍知并州时，坐擅听麟州筑堡白草平，而州将武戡等为夏人所败，改知青州。

[4] 托土：宋荦本作拓土。

[5] 土门：即井陉。

[6] 箪醪：万历本作单醪，宋荦本作箪醪。箪醪，《黄石公三略》：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之。夫一箪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

寄金山昙颖师呈永叔内翰

江中峨峨山[1]，上有道人住，风涛响殿阁，云雾生席屦。道人如不闻，道人如不顾，谁能识此心，来往只鸥鹭。京洛三十年，尘埃一相遇，我与信都公[2]，已落衣冠故。平生守仁义，齿发忽衰暮，世事不我拘，自有浩然趣。末由逢故人[3]，坐石语平素。

嘉祐四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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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峨峨：高峻貌。

[2] 信都公：庆历四年，欧阳修封信都县开国子；七年，进封开国伯。嘉祐元年进封乐安郡开国侯。此据旧称。

[3] 末由：万历本作未有，宋荦本作末由。

次韵和景彝元夕雨晴

春云收暮城，九陌洒然清，星出紫霄下，月从沧海明。车音还似昼，鼓响已知晴，静闭衡门卧[1]，无心学后生。

嘉祐五年（1060）尧臣年五十九岁作。是年尧臣除尚书都官员外郎，四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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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衡门：《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送李使知冀州[1]

黄金络，春风北渡河，将军守汉法，将士发燕歌。绿水塘蒲短，晴天塞雁多，家声复年少，矍铄笑廉颇[2]。

嘉祐五年诗。方回云：此北边风土，往往燕冀之间潴水为塘，以限马足，故有绿水蒲塘之句。圣俞因送行言风土，佳句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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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使：宋有东上门、西上门使，掌朝会宴幸供奉赞相礼仪之事，见《宋史职官志》。冀州：故治在今河北冀县。

[2] 矍（ju决）铄：《后汉书马援传》：援自请曰：臣尚能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廉颇：《史记廉颇列传》：赵使者既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尚可用。

次韵刘原甫社后对雪

社日遇群饮[1]，北风归马骄，阳乌云斗晦[2]，来燕翅难调。朝霰侵花冷[3]，春阴到地消[4]，宿酲无酒解[5]，薄被觉寒饶。炉炭重然兽，衣裘更御貂，蛰宫虫复闭[6]，时鸟腹将枵[7]。点缀何多思，轻狂不奈飘，唯知妍可玩，宁恤气为妖。剡客偶然兴[8]，海神非次朝[9]，唱高仍和寡[10]，公又作长谣。

嘉祐五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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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社日：指春社，《正字通》：立春后五戊为春社。

[2] 阳乌：日。

[3] 霰（xin现）：雪珠。

[4] 春阴：宋荦本作春英。春英，指雪花。

[5] 酲（chnɡ呈）：病酒。

[6] 蛰宫虫复闭：夏敬观云：当作蛰虫宫复闭。

[7] 枵（xiāo消）：空虚。

[8] 剡（shn善）客：《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

[9] 海神：《太公伏符阴谋》：武王伐纣都洛邑，天大阴寒，雨雪十馀日。甲子朝，五车骑立王门之外。武王曰：诸神各有名乎？师尚父曰：南海神名祝融，北海神名玄冥，东海神名勾芒，西海神名蓐收，河伯名冯修。使谒者各以名召之，五神皆惊而见。

[10] 唱高仍和寡：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

和刘原甫复雨寄永叔

阶下青苔欲染衣，晴光才漏又霏微[1]，冲风燕子衔泥去，隔树鹁鸪嗔妇归[2]。乍冷乍阴将禁火，自开自掩不关扉，浑身酸削懒能出，莫怪与公还往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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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霏微：杜甫《曲江对酒》：水精宫殿转霏微。

[2] 鹁鸪：鸠。

[3] 还往稀：正统本、宋荦本作往还稀。

送正仲都官知睦州

每嗟相逢少，常苦离别多，行行复壮壮[1]，往往起悲歌。古来易水上，义士有荆轲，捐躯思报恩，饮恨歌奈何。况彼儿女怀，牵缠如蔓萝，是以世间人，鬓发易番番[2]。喜君得郡章，东归随春波，滩上严子祠，系船聊经过。其人当汉兴，富贵不可罗，足加天子腹，傲去钓于河。冬披破羊裘，夏披破草蓑，心中小宇宙，尤哂献玉和[3]。我惭贱丈夫，岂异带面傩[4]，未免为鬼笑，谁知惧挥呵。安得如君行[5]，收迹已蹉跎，空将闲岁月，尘埃浪销磨。正同三峡贾，尽力向盘涡。

嘉祐五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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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壮壮：夏敬观云：字疑误。

[2] 番（p婆）番：《史记秦本纪》：黄发番番。

[3] 献玉和：用卞和献玉事。

[4] 带面傩（nu挪）：傩，古代驱逐疫鬼的舞蹈，带有面具。

[5] 安得：宋荦本作安知。

续永叔归田乐秋冬二首

秋风忽来鸣蟪蛄，豆叶半黄陂水枯，织妇夜作露欲冷，社酒已熟人相呼。坎坎击鼓坐林下[1]，醉去自有儿童扶，壮男独猎南山虎，中子已扱荒径狐[2]。田家此乐乐有馀，食肉缉皮裘岂无，我虽爱之乏寸土，待买短艇归江湖。

北风如刀割寒骨，谷已成囷不仓猝[3]，任从密雪落交加，旋采干薪烧榾柮[4]。锄犁满屋牛在牢，鹅鸭乱鸣鸡乱发，割烹炊黍待邻叟，饱向茅檐闲兀兀[5]。田家此乐乐无涯，谁道一生空汩没[6]，公希平子定何如，我效梁鸿终适越。

嘉祐五年诗。《欧阳文忠公文集》卷八有《归田四时乐春夏二首》，题嘉祐三年。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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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坎坎：《诗小雅伐木》：坎坎鼓我。集传：坎坎，击鼓声。

[2] 扱（chā插）：举。

[3] 仓猝：宋荦本作苍猝。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岂知秋禾登，贫窭有仓卒。

[4] 榾柮：木头，读骨咄。

[5] 兀兀：醉态，宋人语。苏轼《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不饮胡为醉兀兀。

[6] 谁道：宋荦本作谁能。

和介甫明妃曲

明妃命薄汉计拙，凭仗丹青死误人，一别汉宫空掩泪，便随胡马向胡尘。马上山川难记忆，明明夜月如相识，月下琵琶旋制声，手弹心苦谁知得。辞家只欲奉君王，岂意蛾眉入虎狼，男儿返覆尚不保，女子轻微何可望。青冢犹存塞路远[1]，长安不见旧陵荒。

嘉祐五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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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冢：在呼和浩特市西南三十里，相传为王昭君墓。

寄怀刘使君敔[1]

昔我从仲父[2]，三年在河内，春游丹水上[3]，花木弄粉黛。人夸走马来，尽眼看没背，薄暮半醉归，插花红簇队。使君今少年，时往劝耕耒，安行过树下，野杏正破颣[4]。何不学山公[5]，酩酊还倒载，令人知使君，心胆不琐碎。切莫惩妇翁，慷慨临并代，一朝由谤谪，虽去民苦爱。实计幸不幸，岂较进与退，因书寄此怀，绳墨老且悔。

嘉祐五年诗。刘敔此时当在襄州任内，故尧臣首叙梅询通判襄州事，其后又用山简倒载的典故。诗中所言妇翁情况，与庞籍相似，然司马光《太子太保庞公墓志铭》不及刘敔，未知庞籍与刘敔有关否，待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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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刘敔（yǔ语）：夏敬观云：刘敞有《敔来索尝新酒》诗，疑系刘敞之族兄弟。

[2] 仲父：梅询。真宗大中祥符六年，梅询为襄州通判，尧臣从之任上。襄州为荆湖北路首府，故下文言河内及丹水。

[3] 丹水：发源陕西商县，东流入河南，经内乡、淅川，东会淅水。

[4] 破颣：犹破萼。

[5] 山公：晋山简镇襄阳。童儿歌曰：山公出何许，往至襄阳池，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

宋诗别集。1册。梅尧臣著,朱东润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出版。此书是朱东润整理研究梅尧臣著作的系列成果之一。书首有朱氏所作序1篇,对梅尧臣生平家世、政治态度、文学成就、艺术风格以及梅氏著作的版本都作了较为详尽的论述。全书共选诗420余首,在编排上以年代为序。梅尧臣的选集,最初只有北宋元符二年(1099)宋绩臣的《梅圣俞外集》10卷(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南宋时有《梅圣俞别集》,陆游称其中收“宛陵先生遗诗及文若干首”,这两种收集遗著的选本,都已失传。朱氏的选本,是在全面整理研究梅氏著作的基础上,从梅尧臣的《宛陵集》(60卷)中精选一部分最能代表梅氏文学主张以及艺术风格的佳作,如《鲁山山行》、《腊日雪》、《江上遇雷雨》、《重过瓜步山》等名篇。也选录了梅氏同情人民,关怀人民疾苦的现实主义杰作,如《田家》、《陶者》、《汝坟贫女》、《田家语》等。朱东润在选录梅氏悼亡之作《书哀》、《悼亡三首》、《梦睹》的同时,也选了他的《一日曲》、《花娘歌》;在选录梅氏佳作名篇的同时,也选录了如《扪虱得蚤》之类不忌俗恶的作品,使读者能对梅氏诗歌有比较全面的认识。在诗后的注释中,不但注释字句,而且为作品系年,时而引用前人评论,并附有己见。